軒轅殿
眾臣們驚恐地跪在殿外,等候著殿內的情況。
方才議政之時,楚皇突然感到頭暈目眩,繼而,眼前一片灰蒙。
當即便什麼也看不到了,他暴躁地大發脾氣,幾名御醫獲罪,連帶著朝臣們也在此擔驚受怕。
燕洵佇立在殿外,獲悉羽然被打入大牢,他正在思慮著該如何向楚皇說情,以救她出來。
然而,現今,只有等待楚皇病況好轉,才能言及其他。
楚皇的貼身內侍於博賢從殿內走了出來,燕洵趕忙迎上前,關切地問詢:「於公公,陛下怎樣了?眼睛還是看不到嗎?」
見於博賢出來,朝臣們亦一擁而上,密切關注著楚皇的情況。
於博賢神情黯然地搖了搖頭,長歎一聲,「回大祭司,沒有太醫令還沒查到導致陛下眼疾的原因」
這時候,一名祭祝匆匆跑到燕洵身旁,低聲耳語:「大祭司,紫蘇來了,在內宮外求見。」udd8。
「什麼?」聞言,燕洵拋下所有人,疾步奔下了高高的白玉石階
飛雪湖
「不行!」聽到紫蘇的提議,燕洵毫不猶豫地回絕,神情凝重地盯著她。
「燕洵,羽然在獄中,若是陛下仍然看不到,她性命堪憂!」紫蘇懇切地扯住了燕洵的衣袖,急切地說:「陛下的眼疾不可再耽擱,不然可能會就這樣瞎了。」
他豈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只是比起羽然,燕洵更為憂心紫蘇的安危。
給楚皇治病,非比尋常,稍有差池,是會累及性命的,他豈能讓紫蘇犯險?
燕洵的態度依舊強硬,黝黑的眸子中閃過濃濃的顧慮,「不行!你回去,營救羽然之事,交給我就好。」
「姑且讓我一試!」紫蘇上前一步,望著他的美眸已覆上了氤氳的霧氣,「相信我,我有辦法能救陛下求你」
原本堅定決然的意念,在聽到那聲哀婉的懇求後,終是有些動搖了。
面對紫蘇,燕洵從來都學不會拒絕,凝睇著那雙泛起淚光的碧波,他陷入了掙扎中。
「要快,不然著的會來不及!要快!」見他似乎在猶豫,紫蘇催促道:「帶我去,相信我!」
「我們走。」燕洵選擇了信任,他抓住紫蘇的皓腕,帶著她在狹長的甬道上一路狂奔
軒轅殿,內殿
太醫令與太醫丞全都圍攏在病榻前,緊張地為楚皇診脈,就醫治之法進行磋商。
當他們見到燕洵身後的女子時,震驚而疑惑地抬起頭,「大祭司,敢問她是」
「她是神廟內的奉神貞女,她懂得醫術,之前她和羽然一同研究過陛下的病簿書卷。」燕洵深知讓紫蘇來為陛下看診,這些太醫們絕不會心服,他只能盡力將話說得婉轉些:「現下,讓她來為陛下診脈,看看能否對太醫們的開方有所助益。」
太醫令與太醫丞頓時錯愕地皺緊眉心,鄙夷地瞅了一眼紫蘇。
看她年紀輕輕,不過十六七歲的模樣,在醫術上能有何修為?
平日裡大祭司為人深沉,處事謹慎,今日竟有如此荒謬的提議,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奈何,大祭司既已開了尊口,容不得他們回絕,只得怏怏不悅地附和:「是,微臣等遵令。」
太醫監上上下下十幾人同時起身,後退幾步,為紫蘇讓出一條路。病眼眼醫。
轉過頭,深深地凝望紫蘇,燕洵揚起大掌輕拍了拍她的肩頭,低聲耳語:「別緊張,放鬆心情。陛下此刻只是個病患,一切有我在。」
「嗯。」他的鼓勵給了紫蘇更強的自信,她微微頷首,提起裙擺,走向楚皇,恭敬地跪在了龍榻前。
再次得見聖顏,榻上的王者卻早已不復往日的威風霸氣,虛弱地與普通病患並無二致。
紫蘇謹慎地先觀千容傲風的面色,指尖扒開他的眼瞼,而後挽起袖口,素指按在他的脈搏上。
果然,從脈象上看,血液不暢達,內腔淤血未散,氣滯不消。
卸下藥箱,紫蘇取出了裝滿銀針的藥包,回首望了於博賢一眼,「勞煩公公拿個炭火盆來。」
「是,奴才這就辦。」因大祭司的緣故,於博賢對紫蘇自是不敢怠慢,有禮地應聲。
繞過擋在身前的太醫們,燕洵默默地守在龍榻不遠處,黝黑的眼眸中漾起了縷縷激賞的神色。
他該相信紫蘇的,畢竟她不再是當年那個小女孩兒了,經歷了大大小小的風波,紫蘇可不似官家小姐那般嬌貴怯懦。
她的性情遠不似外表看來的那般柔弱,她又極為聰敏好學,學醫許久,連羽然都對她讚不絕口。
也許,這次為楚皇看診,反倒是個轉機。
如能治好楚皇的眼疾,紫蘇便立了大功,燕洵也可借此機會向楚皇求情,免去她貞女的身份。
須臾後,內侍們便將盛滿木炭的火盆端了進來,紫蘇將銀針放在焰火上灼燒。
輕搓指尖,她凝神屏息,腦海中浮現的是醫書上所畫的人體血脈圖。
紫蘇伸出手,指尖微顫著解開楚皇衣襟的系扣,突然,太醫令呵斥一聲:「你要做什麼?」
剎那間,燕洵冷冷回眸,銳利的視線掃向太醫令,他驚駭地即刻噤聲,匆忙垂下頭。
餘光瞥到了燕洵的身影,感到他在護著自己,紫蘇露出了安心的笑意。
她捏緊了銀針,熟稔而準確地找到穴位,冷靜而迅捷地施針,動作一氣呵成,沒有半絲躊躇和猶豫。
紫蘇牢記著燕洵的寬慰,此時此刻的楚皇,只是個需要她醫治的病患而已。
不一會兒,楚皇從頭到腳,一百多個穴位上都插滿了銀針。
跪在不遠處的太醫們紛紛仰起頭,暗中觀察著紫蘇的一舉一動,起初的輕蔑鄙夷漸漸消失。
望著她嫻熟的動作,沉著冷靜的神態,太醫們開始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中。
紫蘇抬起身子,掌心探向楚皇的額頭,果然施針後,因為穴位打通,淤血開始消融,他開始發熱了。
滴滴熱燙的汗水從額間滴滴落下,紫蘇從袖口取出絲巾,為楚皇拭去汗珠。
足有一個時辰,紫蘇小心翼翼地取下銀針,在竹簡上寫下了藥方,「勞煩公公派人去抓藥,八分清水熬成三分,在命人煮米酒來。」
於博賢看了太醫們一眼,抬眸得到了燕洵的示意,他接過藥方,「是,奴才明白了。敢問姑娘,陛下他」
「公公放心,陛下發了熱,淤血散了不少,等會服了藥,我再給陛下按摩穴道」紫蘇已然看到了希望,楚皇的身體反應全部在她的預料之中,更為自信地說。
「是,是」於博賢領命,而後吩咐內侍們分頭行動
夜色緩緩降臨,黑幕籠罩著整座大殿。
等候在殿外的朝臣們疲憊地東倒西歪,有些人倚靠著殿門,開始打盹。
殿內的太醫們早已不耐煩了,竊竊私語道:
「她能有什麼能耐?小姑娘一個。」
「是啊,太醫令都無法診出病症緣由,她能懂?」
「真是笑話了,等會兒治不好陛下,她也得被治罪。」
三個時辰過去了,紫蘇始終跪在塌邊,不敢離開寸步,生怕過程中會出現任何差池。
燕洵從內侍那裡拿來了一個厚厚的蒲團,他拽起紫蘇,給她墊在雙膝下。
如此貼心的舉動,讓紫蘇心頭一暖,她回眸看向燕洵,粉唇翕動,「謝謝。」
湯藥已經煎好,內侍雙手捧著奉上,「姑娘,藥和米酒已經備好。」
「公公去扶陛下起來。」紫蘇接過湯藥,柔聲吩咐。
「是。」於博賢與內侍們扶起楚皇,讓他靠在床頭。
紫蘇舀起藥汁,徐徐送入他口中,兩口湯藥,一口米酒,週而復始。
待到楚皇嚥下了所有的湯藥,紫蘇命人將他的身子翻轉過去。
雙手撫上他寬厚堅實的脊背,她沉了口氣,指尖攥握成拳,開始重重地彈擊他背上的幾大穴位。
太醫們從未見過這樣的醫治方法,全都好奇地直起身子,目不轉睛地望向龍榻。
一名太醫偷偷去過了藥碗,細細嗅著藥碗內的殘渣,不禁感歎,「她的用藥雖然有些怪異,但倒也合乎醫理。」
許久之後,紫蘇的衣衫已被汗水濡濕,她揚起手臂,抹去了掛在額角的汗滴。
素手緊按楚皇的脖頸,指尖著重地揉捻幾處重要的穴位。
約莫過了兩個時辰,紫蘇疲累地長吁一聲,與此同時,昏迷的楚皇清醒了過來,呻吟聲逸出:「啊」
「陛下!」太醫們與內侍們不敢置信地驚呼,「陛下」
終於再次有了清晰的感覺,千容傲風費力地轉過身子,頓時覺得通體舒暢。
「畢現,您慢慢地不要急,試著睜開眼」紫蘇仍不敢鬆懈,在楚皇能夠看清之前,一切都還不算成功。
燕洵亦緊張地湊到了龍榻邊,大掌微微合起,屏息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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