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見『啪』的一聲,蕭意雪將眼前的九霄環珮揮落在地。
她扶著額頭,眼眶紅的厲害。
夏阮起身有些擔憂的看著蕭意雪:「四姐?你怎麼了?」
「孩子……孩子……」蕭意雪也站了起來,然後往後退後幾步,「不是這樣的,不是……」
杜若意識到蕭意雪此刻快要失去理智,她趕緊將夏阮護在身後。
「夫人,退後一些。」杜若皺著眉頭對著屋外的人喊道,「來人,快來人,都進來。」
杜若話音剛落,蕭意雪便順著玄英的目光看著夏阮微微隆起的小腹。
頃刻間,蕭意雪便沖在了夏阮身前,對著夏阮大吼:「我的孩子沒有索你孩子的命,為什麼你要殺了我的孩子……三個月,他都三個月了。」
蕭意雪說完便要動手,夏阮趕緊退後一些,六子從屋外衝了進來,抓住了蕭意雪的手。
此時,六子也顧不得他是下人,而蕭意雪是小姐了。
夏阮臉色有些蒼白,然後盡量讓自己鎮定下來。
她昨日便讓杜蘭告訴六子和賈黑陪著她一起來,她當時就是害怕蕭意雪會失去神智,對著她胡亂的攻擊。蕭意雪的確是個可憐人,可是防人之心不可無,何況還是失去了理智的蕭意雪呢?
她要保住肚子裡這來之不易的孩子,任何人不能傷害她的孩子。
這是一個做母親,必須要做的事情。
蕭意雪被六子抓住右手後,忍不住搖頭,一張清秀嬌媚的臉,其實看起來更是慘白。
「賈黑,趕緊去請杜大夫過來。」夏阮一邊冷靜的吩咐賈黑去請杜明,轉身又對著玄英吩咐道,「站著做什麼?還不把四小姐扶進屋子裡?」
夏阮的聲音太過意冷硬,讓玄英下意識裡便聽從了吩咐,和六子一起將蕭意雪扶進了裡屋。
夏阮俯下身子將地上的九霄環珮撿起,因為蕭意雪剛才的力氣太大,所以這古琴已經被摔壞了一角,這琴有多貴重,她比誰都清楚。
很多事情,她說的簡單,實際上卻比這個更複雜。
這樣貴重的東西,雷氏的人又怎麼捨得輕易是送人。
雷六公子的確是很欣賞蕭意雪的琴技,但是……
夏阮起初想要重金買下這琴的時候,雷六公子是不同意的。
雷六公子在信中婉拒,並提道,他親自製作的古琴,只有他的未來的妻子才能擁有。
為此,夏阮多少覺得有些頭疼。
這是她打算要送蕭意雪的禮物,要送便要送最好的,若不是最好的,她也不願意送。
但是雷六這話,顯然是在為難她。
雷家如今的族長雷六公子,是個性子怪異的人。他心情好的時候,可以和下人們說說笑笑,將貴重的東西隨便的送人。可是他心情不好的時候,便會幾個月足不出戶,在家研究怎麼製作更好的古琴。
這樣的男子,實在不是一個良婿。
而且,雷六信中的意思,也並沒有想娶蕭意雪的意思。
蕭意雪容貌再出眾,琴技再厲害,她如今在別人的眼裡,也不過是被休掉的棄婦。雷氏這樣的有名有聲的大家族,又怎麼會讓蕭意雪這樣的女子做主母。
夏阮用了不少的辦法,想讓雷六公子將手裡的古琴賣出來。最後,雷六問夏阮,為何執意想要買他手裡的古琴。雷氏的古琴雖然天下聞名,但是這天下聞名的古琴,不止雷氏一家能做出來。其他的人家,也是可以做出來的。比如江浙的北家,又例如荊州柯家。
北家和柯家的做的古琴的確也是不錯,但是夏阮看過這兩家做出來的古琴,卻十分不滿意。
這兩家做出來的古琴太過於奢華,尤其是北家甚至還會在古琴上塗上金粉,來彰顯這張琴的貴重。
華而不實。
她將自己的想法告訴雷六,又特意寫道,再好的古琴若是沒有遇見一位能駕馭它的琴師,便如同名貴的明珠被沙子掩蓋住了一樣。這九霄環珮的確很好,可是試問這個世上又有幾人能駕馭九霄環珮?六公子這些年沒有將這價值連城的九霄環珮賣出去,想必也是因為沒有一位厲害的琴師能駕馭此琴。
這封信送出去以後,雷六沒有再回信給夏阮。
等了很久,連柳昌元都勸夏阮,讓她重新找古琴的時候,雷六卻親自派身邊的小廝將古琴送來了。
雷六隻寫了一句話給夏阮,知音難求。
夏阮歎了一口氣,看著手中的九霄環珮,又忍不住抬起頭看著桌上的茶盞。
「杜若,你過來。」夏阮想了想對杜若道,「將這杯茶水拿下去,去看看,這茶水有沒有什麼問題。」
蕭意雪的病情雖然時好時壞,可是也不會輕易發作。剛才玄英只是說了一句話,便讓蕭意雪發狂,可是讓夏阮覺得奇怪的事情。
杜明的醫術她自然是相信的,杜明說能控制住蕭意雪的病情,那麼便是有把握的。
可是這段日子蕭意雪的病情卻沒有太多的好轉,這讓杜明有些驚訝,卻也讓夏阮有些懷疑。
杜明不是口出誑言之人,他根本沒有必要欺瞞夏阮。
bsp;所以,蕭意雪身邊的東西,必定是有問題的。
杜若點頭,很快便將茶盞端了下去。
杜蘭扶起夏阮重新坐下,看著夏阮手裡的古琴道:「這琴?壞了嗎?」
「只是碰壞了一角。」夏阮看著手裡的九霄環珮,輕聲道,「你去將這古琴放好,就放在內室的桌上。」
杜蘭從夏阮的手中接過古琴,言語裡帶著一些惋惜:「這……這琴想必很貴吧,可惜缺損壞了這一角。夫人,四小姐這病……以後夫人還是少來吧。」
「不礙事的。」夏阮揉了揉眉心,「四小姐剛才的話你可聽清了?」
杜蘭從古琴上挪開了目光,看著夏阮道:「夫人您說什麼?」
剛才玄英不過只是提起了她肚子裡的孩子已經三個月了,但是蕭意雪聽了這話,卻好似換了一個人一樣。頃刻間,蕭意雪臉上溫和的笑容變成了猙獰,似乎想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
蕭意雪對著她道『我的孩子沒有索你孩子的命,為什麼你要殺了我的孩子……三個月,他都三個月了。』
夏阮沒有再說話,杜蘭便也沒有追問,只是去將手中的古琴去擺放好。
夏阮此時已經分了心神,她開始想蕭意雪話中的意思。
當初,她只是知道蕭意雪被張月朗折磨的不成人樣,但最後不知為何,張月朗用『善妒』的借口,寫了一紙休書給蕭意雪。
蕭意雪自小養在閨中,也見過自己父親三妻四妾,所以她比誰都習慣了這樣的人生。女子的一生,不求一生一世一雙人,只求丈夫對自己真心。
蕭意雪妥協了,她為了南蕭,為了母親和弟妹,咬牙答應了張家的親事。
甘願為妾,嫁入了張家。
從前的蕭意雪和她從前一樣,想過來日覓得一好夫婿,和丈夫白頭偕老。夏阮想起了前世,她就算最後知道了唐景軒是什麼樣的人,卻依舊癡心的希望唐景軒能回頭,變成從前的樣子。可是,唐景軒娶了不少小妾,她要笑著裝作大度,和這些小妾姐妹相稱,裝作賢良溫順。
很多時候,她也恨自己,恨自己的大度,恨自己的賢良溫順,這都都不是發自她內心的想法,這是她不得已的淑德。
就算這樣,唐景軒卻依舊背叛了她,和自己的堂妹走到了一起。
蕭意雪的日子又是怎樣的呢?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讓蕭意雪從一個溫順又乖巧的女子,變成了現在如同惡魔一樣的猙獰的模樣。
蕭九前世未曾將過,今生也是一樣。
很多時候,蕭九似乎不想告訴她太多,怕她擔心。
玄英這個時候從裡屋走了出來,她對夏阮行禮:「夫人,奴婢已經將四小姐捆住了,四小姐不會傷害你了。」
夏阮斂了心神,挑眉看著玄英:「捆住?」
「回夫人話,是的。」玄英露出為難的神色,「四小姐一發病,就會變成這個樣子。奴婢這樣做,也是不得已的……從前四小姐失去心智便會拿刀割自己的手腕,奴婢害怕……」
說著玄英便忍不住哭了起來。
夏阮看著玄英,半響後問道:「你在四小姐身邊伺候了幾年?」
玄英不知夏阮為何會這樣問起,只是解釋道:「從前四小姐尚未出嫁,奴婢便在四小姐身邊伺候。後來四小姐回來之後,奴婢又從林姨太太身邊,回到了四小姐身邊伺候。這樣算下來,奴婢已經在四小姐身邊伺候了九年了。」
「九年?」夏阮似笑非笑,「九年,感情應該很深了吧?」
玄英一臉疑惑,她不知夏阮為何會說這樣的話。
只是這九年來,蕭意雪的確很多事情都十分的相信她,她有的時候刺激蕭意雪,讓蕭意雪失了心智,蕭意雪就算清醒了記得她做的事情,也會當她是無意的。
下意識裡,蕭意雪是相信她的。
所以,玄英點頭:「奴婢伺候在四小姐身邊多年,四小姐對奴婢很好,奴婢也一直記得四小姐的大恩大德。」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