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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冰已經風聞霍弋在四處尋找眼前這位新華社主任記者,沒想到他竟然藏身於辛江家裡,便笑著說道:「余記者,你真好會躲,你躲在辛江家裡,讓某些人好找。」
余敏哈哈大笑,說道;「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我如果登記住賓館,相信早就被找到了。」
辛江說道:「你這傢伙,到齊州來自然是住我家裡,住什麼賓館啊。」
關凌笑著對薛冰說道:「余哥是辛江的同學,來齊州住家裡也很正常。」
薛冰不由得打量了一下余敏,跟辛江同學,說明這也可能是一個紅色貴族,他笑著跟余敏握手,說道:「你們這正常了,可忙壞了我們的霍***了。」四個人同時哈哈大笑起來。
坐定之後,關凌給薛冰倒了一杯茶,薛冰喝了一口茶,說道:「余記者,讓辛江找我來,可是有什麼事情嗎?」
余敏笑笑說道:「相信薛哥一定猜到我在齊州是在做什麼啦,我寫了一篇稿子,目前還有點問題沒弄得太明白,所有就讓辛江幫我約你來談談。」
余敏跟著關凌和辛江叫哥,讓薛冰感覺兩人的距離一下子親近了很多,他笑笑說道:「余兄,我可以拜讀一下你的大作嗎?」
余敏拿了幾張紙遞給了薛冰,說道:「正要請教。」
薛冰接過來,翻看著,題目很平,《齊海公司非法集資案調查》,可內容看下去,確實很驚人的,文章從堵路事件入手,一步步深入,揭開了齊海公司在齊州非法集資六年未被發現的內幕,其中多涉及有關部門和齊海公司的相互勾結,包括工商、***部門對齊海公司的包庇,有關領導為齊海公司造勢的一些情況,對薛冰也有涉及,只是涉及薛冰的多是正面,包括了為了疏導堵路群眾薛冰向群眾道歉鞠躬。
薛冰看完,笑著說道:「余兄,這裡面涉及我薛冰的部分能不能刪掉啊?」
余敏笑了笑問道:「我寫的這部分是不是有什麼不太準確的地方?這些都是我在暗訪一些民眾時他們對我說的。」
薛冰說道:「齊海這件事情,對我們齊州百姓傷害很大,我作為一個市長,也是有沒盡到管理義務的責任的,那些鞠躬啊什麼的,都是一些表面行為,不值一提的。」
辛江看了薛冰一眼,說道:「薛哥,你不知道余敏這支筆的厲害,很多人求他寫這樣的文章,他都不寫呢。」
薛冰笑笑說道:「余兄能做到新華社的主任記者,手裡筆的力量自然是不可小覷。只是這件事情我心中是很歉疚的,其實我在胡鷹夫婦沒潛逃至之前,我就發覺了他們的行為是有問題的,也曾叫工商部門查處,可是工商部門跟胡鷹之間早有勾結,敷衍了我一番就不了了之了。我現在很後悔當時沒有堅持督促他們查下去,如果當時查到底,也許胡鷹夫婦就跑不掉了,齊州人就可以小損失一點了。」
余敏笑笑說道:「原來還有這麼一件事情,這我倒要加到文章裡面去。」
薛冰說道:「余兄別誤會,我說這個不是想要你加進文章去的,我是說我對這件事情心中很愧疚,你在文章裡這麼寫我,會讓我心裡更不舒服的。」
余敏說道:「這個你放心,這篇文章可能不會公開發表,我會作為***遞到中央辦公廳去的。」
薛冰說道:「余兄你沒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想借齊州民眾受損失來為自己謀取什麼好處。我希望余兄多發掘一下這件事情中深層次的原因,是什麼造成了這件事情的發生,好提醒我們的中央領導,要警惕造成這次事件的一些因素,避免再有類似事件發生。至於我,只是其中一個枝節,就不要提了。」
余敏看了看薛冰,說道:「既然薛哥這麼堅持,我會做一些必要刪節的。我還有一些地方,需要跟薛哥落實一下。」
薛冰笑笑說道:「你還要落實什麼?」
余敏說道:「這次民眾的損失究竟有多大?」
薛冰說道:「我現在也沒有具體的數字,不過目前登記的情況來看,數字很驚人。」
余敏說道:「採訪中有人跟我說數字可能超過十億,究竟有沒有超過。」
薛冰說道:「現在已經超過了,登記還在持續中,具體多少還不清楚。」
關凌也有些驚訝,說道:「已經過了十億了?」
薛冰說道:「貪婪的力量是不可忽視的,這次民眾損失巨大,所以我心裡很不舒服,本來我是能做點什麼來減少損失的。」
辛江說道:「薛哥,你不要自責了,有些事情又不是你能決定的。」
薛冰說道:「是啊,人在仕途,身不由己。」
余敏又詢問了一些其他方面的問題,薛冰都含糊的給了余敏一個大體上的答案應付了過去。余敏問完之後,薛冰說道:「余兄,你別介意,我給你的答案都很含糊,只是指明一個大體的方向,作為你寫報道,這些應該夠了。我無法為你做的更多了,你知道,這次省裡是下了封口令的,我如果給了你準確數字,別人一猜就會猜到是我透露出去的。你可別見笑我的畏首畏尾,說起來做官的人都挺沒勁的,有時候不得不瞻前顧後。」
余敏點了點頭,說道:「薛哥這是自保,並沒有錯。其實薛哥你已經算是一個不錯的官員了,能為百姓多想想,現在這樣的人不多了。」
薛冰說道:「我沒那麼高尚,有時候傷及到個人地位的時候,我可能就退縮了。明哲保身的一個逃兵而已。」
余敏說道:「***鬥爭是很殘酷的,這一點我是深有體會的。有時是需要能自保,只有自保,才能有所作為。」
辛江看了看余敏,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那個非常時期早就過去了,你就別再耿耿於懷了。」
薛冰疑惑的看了看辛江,辛江笑著說道:「余敏的父親是某某,很耿直的。」
辛江說了一個曾經是很高高層的名字,後來在建國之初,因為***鬥爭發生了一個著名的事件,這個很高高層就從此沉淪,最終雖然熬過了那段非常時期,可那個著名的事件並沒有被推翻,這個人就再也沒站到***舞台上。據說這個人本來是很有才華的,是黨內少有受過很高教育的知識分子,不過個性有些耿介,屬於不群不黨,做事比較不徇私情的那種人。這種人尤其在非常時期,是很容易受到衝擊的。
薛冰看了看余敏,說道:「我聽說過你父親,那是一個非常認真的老人。原來你沒隨父姓啊。「
余敏苦笑了一下,說道:「我父親的姓太過明顯,我隨母姓的。我也是一個認真的人,這一點我隨了父親。」
薛冰笑笑說道:「認真二字說起來輕易,做起來是很難的,我只是心慕之而不能行。」
四人就開始閒聊了一些別的野史逸事,最後薛冰在辛江家吃過了晚飯才離開。臨別時,薛冰跟余敏握手說道:「這一次我們怕是不能再見面了,下次有機會來齊州,我為你接風。」在封口令的狀況下,薛冰確實不適宜再見余敏了。
余敏點了點頭,說道;「我也要盡快趕回***了,不過薛哥這個約定我記住了,下次來齊州一定叨擾。」
在回去的路上,薛冰開始評估余敏參與到這件事情對他的利弊。按照省裡的要求,薛冰實際上應該把余敏來齊州的情況向有關部門做個匯報的,可是薛冰知道他一旦做了匯報,余敏這裡就再也清淨不下來了,東海省以及齊州市的官員們一定會採用一切辦法,阻礙余敏將這篇稿子發出去。薛冰可不想看到這個狀況,這一次他處理齊海事件是受了深深震動的,那麼多齊州的市民將自己全部的積蓄投入到了這場***中,很多人的養老錢都沒掉了。薛冰對霍弋和一些官員被收買,和胡鷹夫婦聯手維護這個***十分憤慨,就很期望能把這件事情的蓋子揭開,讓這些官員受到懲治,起碼在道義上還這些民眾一個公道。
薛冰要余敏刪去有關他的部分,其實不僅僅是因為他心中歉疚,他想盡量抹去自己在這篇文章中的痕跡,不讓人懷疑他參與過這篇文章的形成過程。而且在涉及那麼多官員不法的時候表揚一個官員的優秀,是在說眾人皆醉我獨醒,是會讓這個官員招忌的,薛冰在這一點上還是有著清醒意識的,他做的事情龔昌這些領導不會看不到,但你讓一個寫揭露***的記者披露出來,肯定會讓龔昌他們心裡不舒服,甚至會懷疑是不是他薛冰授意這麼做的。那樣對薛冰來說可能不但幫不上忙,反而會起到反作用。
薛冰相信,余敏這一篇***遞上去,齊海事件就算是揭開了蓋子了,一定會有人為此負責任,此刻,薛冰希望最好是霍弋為此負責下台。薛冰看余敏把關於和霍弋的部分寫得很細,相信這篇文章如果被高層看到,一定不會對霍弋的問題不聞不問的,他很希望霍弋受到處分,最好是能離開市委***的位置。根據這段時間的觀察,薛冰越來越感覺到霍弋的一些不法行為。只是現在霍弋還是市委***,掌控著政法部門,薛冰無從下手找到霍弋不法行為的證據,也就無法將霍弋繩之於法。相信只要霍弋離開市委***的位置,齊州的蓋子就可以解開,霍弋做的不法行為就會大白於天下。
但這一切就取決於高層對余敏***的反應了,薛冰也無法預知結果。
手頭繁重的工作還是要進行的,已經登記了將近一個月,可是具體齊海公司騙走了多少錢還是一個未知數。派去香港調查的***人員反饋回來的信息說胡鷹夫婦已經借道香港,潛逃到了美國,由於中美之間尚存在一定的司法協助方面的障礙,調查不得不暫時中止。
調查進行了這麼長時間,民眾卻並沒有得到實質性的補償,加上民眾很快就得知查封齊海公司的資產寥寥無幾,根本不足以補償他們的損失,而胡鷹夫妻現在也無法歸案,民怨再次開始沸騰,雖然薛冰做了很多安撫工作,民眾並沒有再次走上街頭,可是他們也沒有在家裡靜靜的等待結果,一封封檢舉信像雪片一樣飛往省委、中央。
霍弋聽到了一個他最不想聽到的消息,新華社的主任記者余敏已經將他秘密採訪關於齊海事件的調查遞進了中央,中央領導看到官商勾結造成民眾損失慘重,十分震怒,指示東海省一定要將事件查清楚,給民眾一個交代。
東海省不敢再遮掩事件的真相,不得不展開全面的調查,調查中發現涉及到霍弋的地方很多,霍弋多次公開支持齊海公司,霍弋的前妻王芳甚至是齊海公司的名譽董事(東海省委是在這次調查當中才知道霍弋和王芳已經離婚了,是霍弋為了逃避責任,才向組織上說明了他和王芳已經離婚,王芳的作為已經與他無關了)。但限於本案的罪魁禍首胡鷹夫婦已經潛逃美國,省裡的調查並沒有查出霍弋和王芳有什麼具體受賄的行為(王芳並沒有拿出胡鷹送給她的那些合同去登記,齊海公司的核心賬本也被胡鷹夫婦帶走了),因此並不能認定二人有什麼犯罪行為,只能認定霍弋在這件事情當中行為不夠檢點,給群眾造成了一個齊海公司可靠的假象,在群眾當中影響極壞。
東海省將調查的情況匯總起來上報了中央,在這個時候霍弋知道他的麻煩大了,卻也無計可使,只能靜靜等待中央的處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