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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老這才示意薛冰坐下,薛冰坐定之後,打開公文包,把那套《道德經》遞了過去,笑著說道:「一點心意,辛老不要嫌棄。」
辛老接了過去,看了看,笑著說道:「你這份禮物倒也別緻。」
薛冰看辛老神態之間似乎還認可這份禮物,心裡的一塊石頭就落了地,他實際上對這份禮物是否合適,心中也沒底。
辛江說道:「薛哥就是客氣,我說過人來了就好嘛。」
薛冰笑著說道:「兩本道家小書,留著辛老閒時翻看一下,修身養性之用。」
「還是兩本啊?」辛老說著打開了木盒,翻看了一下,「原來以前道德經是分開的,這我還是第一次見。」
薛冰說道:「這是以前的刻本,有人說是元代的,我也沒考據過,不知真假。」
辛老笑著說道:「看這個裝幀,應該有些年頭了。說來我接觸到道德經也是有些年頭了,大概在石家莊高級步兵學校時期吧,老師專門講過道德經。」
辛江笑著說道;「老爺子,記錯了吧?步兵高級學校講道德經做什麼,難不成讓你們煉丹修道?」
辛老笑罵道;「去你的吧,你這傢伙一門心思都在如何賺錢上,什麼時間也讀讀我們中國的文化經典。」
薛冰笑著說道;「原來老爺子對道德經還很有研究啊。」
辛老笑笑說道:「很有研究說不上,我們學習道德經其實是從軍事角度出發的,孫子兵法十三篇據說是脫胎於道德經的五千言,古代每逢亂世都會有道家人物出來救世,漢代的張良,明代的劉伯溫,清朝的範文程,這些人物據說他們的軍事思想都是來自老子的道德經,這樣高深的學問,又豈是一句煉丹修道所能概括的。」
薛冰笑著說道:「我還從來不知道,原來道家有這麼高深的學問在其中。」
辛老上來了興致,笑著說道:「你不知道的還有很多吶,如果你通讀一下中國的歷史,你就會發現一個很有趣的情況,每個朝代盛世時期基本都是再用黃老之術,這個原則在漢代最明顯,那時候叫『外示儒術,內用黃老』。其實每個朝代的統治者都明白,儒家的仁義禮智信,只能用於政治教化,只能是口號。真正對治理國家的有力的,就是黃老之術,而道德經就是黃老之術的精髓所在。」
辛江笑了,說道;「這豈不是掛羊頭賣狗肉?」
辛老說道:「當然了,政治從來都是表裡不一致的。據說當初漢文帝劉恆從代王去長安繼承帝業,在渭橋之上,周勃說想跟代王單獨談談,宋昌就代劉恆問道,是私事還是公事,私事,今日無私;公事,那你就當眾說。周勃就說是公事,要奉上皇帝的玉璽。於是將玉璽遞給了劉恆,劉恆馬上就接了過去,卻也明白自己剛到長安,地位未穩,於是說道,我剛到長安,還不瞭解情形,天下可當皇帝的人很多,不一定非要是我。這裡我先把玉璽保管起來,當皇帝的事情過些日子再說吧。這就是典型的黃老之道的運用,用而不用,要而不要了。實際上他心裡早就盼著當皇帝,所以先把玉璽掌握起來。」
辛江聽得沒什麼趣味,就說道:「薛哥,你陪我家老爺子先坐一會,我到前面看看客人來的情況。」
薛冰點了點頭,辛江就離開了書房,辛老搖了搖頭,說道:「這個傢伙就是不願意坐著多跟我聊會兒。」
薛冰笑著說道:「辛老你說的很有意思啊,對我很有啟發。」
辛老點了點頭說道:「其實,這個道德經對政事治理是很有幫助的,回去後我勸你也好好讀一讀,那麼多朝代用它治理國家達到盛世,應該說不是一點道理沒有的。」
薛冰點點頭,說道:「好的,回去我會找一本認真拜讀的。」
辛老說道:「如果今天送我別的禮物我就不收了,這套道德經很好,我就收下了,看來你用了一番心思,謝謝你了。」
薛冰笑著說道:「辛老你客氣了,其實我是不知道你喜歡什麼,只是覺得書是雅物,送給您您一定不會不收,恰好手邊有這一套道德經,就隨手帶來了。」
辛老說道:「總是費了一番心思。好了不談那些了,你是齊州的市委書記,跟我說一下齊州現在的狀況。」
薛冰笑著說道:「怎麼說那,算是有喜有憂吧。喜的是經過這麼多年的改革開放,齊州的經濟總體上是有了很大的發展,老百姓的生活水準也上去了。」
辛老說道:「你別光報喜,不報憂,說說困難。」
薛冰說道:「現在的困難也不少,限於大環境的變化,我們現在齊州的國有和集體經濟出現了大面積的虧損,很多職工都下了崗,雖然政府沒有放棄他們,每月都按時發放生活費,可是就沒辦法達到讓他們感到幸福的程度了。辛老,這些工人在我們這麼多年的經濟建設中是做出了很大的奉獻和犧牲的,讓他們的生活陷入困境,是很令我們這些領導幹部痛心的。」
辛老點了點頭,作為打下天下的一代,他雖然退出了政治核心,卻無時無刻不在關心著整個中國的發展,特別是在這改革開放事業進入攻堅階段,方方面面都遇到前所未有的時刻,他對下面市縣的發展更為關切。辛老說道;「這也是歷史造成的,我們工業方面小而全搞了幾十年,現在是一個矛盾集中發作的時期,有點積重難返了。我知道如今基層的縣市領導是最難做的,你們要堅持住,面對困難不要退縮,開拓思路,想辦法解決困難。」
薛冰說道:「我有在努力,我們齊州現在是在多條腿走路,不論什麼性質的企業,只要能有助於我們解決國有企業的困難,我們都歡迎他們來投資。」
辛老說道:「你做的一些工作辛江也跟我說過,應該說做的還是不錯的。不過,你的步子可以放得更大一點,我對你一個總體的評價就是謹慎有餘,開拓不足。」
薛冰笑著說道:「辛老很瞭解我,可能是個性問題吧。」
辛老說道:「不過你現在是非常時期,暫時謹慎一點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情,現在穩定壓倒一切,你要注意自己的工作方法,多做疏導工作,千萬不要惹起什麼**,明白嗎?」
薛冰知道辛老這是在說要自己為接任未來的副省級市委書記,暫時不要做什麼過激的動作,這一家人始終為自己考慮得很周到。
薛冰有些感激的說道:「謝謝辛老一直為我操心。我明白我自己的處境的。」
辛老說道:「你這次來北京也是應該的,你不知道有的人早就來北京跑過了,現在也就這個風氣,人要多往來才會有交情,這也是人之常情。」
薛冰看了辛老一眼,他很想知道都有誰來北京拜訪過,不過看辛老的樣子並沒有吐露是誰的意思,就把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辛江這時走了進來,對辛老說道:「方中同志馬上就要到了。」
辛老就站了起來,對薛冰說道:「我們一起去迎接一下方中同志。」
薛冰心中十分高興,沒想到還會在這裡見到副總理方中同志,看來這辛老面子不少,過生日竟然能驚動方中,這一趟來的還真值。
出來書房,已經有些老同志到了,薛冰一一跟他們握手,這都是東海的一些前輩,以前都認識。眾人便跟著辛老一起到了門口,迎接方中同志到來。
大約過了五分鐘之後,方中的車隊到了,方中下了車,辛老帶著眾人迎了上去。
方中快走幾步,迎上了辛老,笑著說道:「辛老,你可是越活躍硬朗了。」
辛老哈哈大笑,說道:「我這把老骨頭還行,方中同志你今天能來,我很高興啊。」
方中說道:「辛老是我們東海省的老前輩了,你的生日我怎麼敢不來。」
跟辛老寒暄過後,方中開始跟旁邊的老同志一一握手,握到薛冰面前,薛冰趕緊雙手握住了方中的手,笑著說道:「您好,方中同志。」
方中愣了一下,看著辛江問道:「辛江,這位似乎以前在哪裡見過,可是我叫不上名字來了。」
薛冰笑著說道:「我是薛冰,您在東海做省委書記的時候,我是東山縣縣委書記。」
方中說道:「哦,我想起來了,前段時間還聽易東方提起過你。當初你在東山犯了錯誤,就是我處分的你,現在幹的不錯,現任的齊州市委書記是吧?」
薛冰連連點頭,說道:「對對,當初我工作不夠紮實,犯了錯誤,幸好方中同志您給了我改過的機會。」
方中說道:「好好幹下去。」
薛冰說道:「謝謝方中同志的鼓勵。」
辛老在一旁說道:「方中同志,我們去屋裡坐吧。」
方中說道:「好的,好的。」
辛老就陪著方中進了屋,一行人跟在後面,都到客廳坐下。以方中同志為中心,大家又聊了一些身體啊,時事啊之類的閒話,坐了半個小時之後,方中放下了壽禮,就告辭要離開了。
辛老知道方中公務繁忙,到這裡走一趟已經是很給面子了,也沒強留,就領著眾人,將方中送走了。
一行人就回屋,落在後面的薛冰有些興奮,對身旁的辛江說道:「方中要來,你也不跟我說一聲。」
辛江笑了,說道:「我跟你說什麼,他要來我也是回來之後才知道。再說現在每年我家老爺子過生日,總會有些領導來看望的,也沒什麼特別的。」
薛冰笑了笑,說道:「真是侯門深似海啊。」
辛江笑著說道:「我估計方中來,是跟我家老爺子這幫人套近乎,據說這一屆任滿,他也要走入我們家老爺子這幫人的隊伍中來了。」
薛冰問道;『這麼說他也要退了?「
辛江說道:「年齡到了,要給年輕人讓位置了。」
看來方中是要跟易東方一起退下來了,鐵打的江山,流水的官,誰也難以避免這種宿命。
薛冰想到了剛才辛老說道已經有人在北京這邊跑動了,就問辛江道:「你家老爺子說已經有人在北京這邊活動了,知不知道是誰?」
辛江笑了,說道:「就是幾個覺得自己有希望坐那個位置的人,你應該數的出來的。不過有一個人很特殊,相信你聽到他的名字一定會很驚訝。」
薛冰看了看辛江,笑著說道:「別賣關子了,說吧是誰。」
辛江笑著說道:「就是你的好老師霍弋同志了。」
這可大大出乎薛冰的意料之外,他驚訝的叫了一聲:「怎麼會是霍弋?」
辛江笑著說道:「對呀,就是他呀。」
薛冰說道:「他怎麼會又想要回到這個位置?」
辛江說道:「有人說霍弋副省長做得並不是很愉快。」
副省長雖然升了一格,實際上比起市委書記來卻權限少了很多,加上市委書記是說了算的角色,而副省長更多時刻其實算是一個執行的角色,是為省長服務的,這兩個位置有著很大的差別。霍弋想要回鍋市委書記其實也很正常。
薛冰心裡很彆扭,他跟霍弋搭檔的那段時間其實並不十分愉快,那段時間的忍讓最終並沒有換得霍弋對自己的友情,他現在並不歡迎霍弋再次成為自己的頂頭上司。
薛冰說道:「我聽易省長說他這一次也要退了,為什麼霍弋不去爭取省長這個位置,偏要來跟我搶?」
辛江笑了,說道:「霍弋沒那麼傻,跟你搶他可能還有勝算,爭取省長這一個位置他顯然不夠格,輪不到他的。」
薛冰沉默了,以霍弋的謀略來看,自己還真是勝算不大,頓時心中有些沮喪。
辛江看出了薛冰心情的變化,笑著說道:「你也別太拿霍弋當回事,你現在所處的位置很有利,也不一定會輸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