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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辦理孫娜父母的事情,還真是需要費些周折的,即使葉衛紅是齊州市委副書記。關鍵在於如何完成孫娜父母的身份轉換,把他們從農民變成機關工作人員。但雖然費些周折,卻也難不倒我們的葉副書記,很多平頭百姓可能可能削尖腦袋也不能辦成的事情,對於葉衛紅來說,其實就是多找幾個人的問題。
他的第一個電話打給了豐禮,豐禮接到了電話有些受寵若驚,葉衛紅為了上次豐禮不知檢點亂往機關進人,很長一段時間即使見了豐禮也是愛答不理的。突然主動打來電話,怎麼不讓豐禮喜出望外。
豐禮笑著問候道:「葉書記,最近身體好嗎?」
葉衛紅有點厭惡豐禮這諂媚的聲音,心說你多少還算個詩人,怎麼一點詩人的風骨都沒有,不過現時的文壇文人附庸於官場久了,如魚得水之際,往往膝蓋骨就酥軟了很多。更何況豐禮是憑借官力才有機會成為詩人的,他的膝蓋骨本來就是酥軟的。
不過現時自己找豐禮是有事情要辦,葉衛紅不得不壓住自己的厭惡,笑笑說道:「我很好,謝謝關心。有件事情我想麻煩一下你幫我辦一下。」
豐禮笑著說:「葉書記真是客氣了,有什麼事情吩咐一聲就好了,還說什麼麻煩不麻煩。」
葉衛紅說道:「是這樣的,我有一個表親一家兩口,是方蕪市的農民,現在想找一個工廠做工,不知道你可不可以幫他們一下?」
豐禮笑笑說道:「這太簡單了,一句話的事情,我會找河東縣最好的工廠把他們招工的。」
葉衛紅笑著說道:「那就謝謝你了。」
豐禮說道:「葉書記,你真客氣,你讓他們直接來找我就是了。」
於是孫娜的父母在豐禮的操作下,很快就被招工成為了河東縣效益最好的果汁廠的工人,為了討好葉衛紅,豐禮還讓廠長將他們老兩口安排到了科室。
但豐禮這份情白表了,孫娜的父母現在有了葉衛紅這個靠山,也怎肯在一個工廠打發其下半生,而且葉衛紅也不打算讓他的「岳父母」呆在河東縣這個離齊州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孫娜的父母只是根本連上班都沒去上班,葉衛紅就又找了別的關係,將他們調到了齊州財政局下屬的投資公司,正式成為了事業單位的工作人員。這一圈電話打下來,孫娜的父母就完成了身份的轉變,進了十年寒窗苦讀下來的莘莘學子現在都不好進的事業單位,再一次讓孫娜印證了權力的威力。
孫娜本身的工作辦理的就更順利了,本來公安局長跟葉衛紅的關係就不錯,加上他已經風聞葉衛紅即將成為齊州市人大的主任,因此對於葉衛紅的要求連考慮都沒考慮,一口答應了下來,畢竟以後有很多方面的工作公安是需要跟人的協調的,這時候能跟未來的人大主任建立良好的關係,是公安局長求之不得的。
在薛冰從北京回來的半個月之後,李燾帶著宜兒如約來到了齊州。薛冰因為是自己發出的邀請,就親自出面設宴為李燾一行人接風。
在李燾下榻的齊州大酒店,薛冰見到了李燾和宜兒,握手寒暄的時候,宜兒笑著說道:「也不知道我伯父中了你什麼毒了,非要到這個地方來看看。」
李燾笑著說:「齊州古有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之稱,如此勝地,我又怎麼能不來看看那?」
薛冰笑笑說道:「看來李先生已經對齊州做了些瞭解了,相信齊州不會讓李先生失望的。」
蘇靈跟李燾表示了歡迎,然後將一疊資料遞給了李燾,笑著說道:「這是我們齊州駿騎集團的有關資料,李先生有時間看看吧。」
李燾笑著說道:「薛書記,強將手下無弱兵啊,蘇主任真是難得的人才啊。」
薛冰滿意的看了蘇靈一眼,看來這段時間蘇靈也沒閒著,她的功課做得很足,已經把要跟李燾談判的資料準備好了。
薛冰笑著說道:「那李先生可不要辜負了蘇主任的一番努力啊?」
李燾笑著說道:「我會認真研究的。」
一旁的宜兒伸手過來,笑著說道:「交給我吧。」就把資料接了過去,轉給了後面李氏集團的工作人員。
一行人就去了齊州大酒店的宴會廳,市府的工作人員早就做了安排,薛冰帶著李燾等人在雅間就座,菜品極為豐盛,因為是接風洗塵,現場的氣氛很是輕鬆,薛冰先敬酒表示了歡迎,李濤隨即回敬表示感謝,賓主談風弄月,只是扯一些齊州風景名勝的話題,不覺就到了席終人散的時候。
薛冰跟李濤握手告別,笑著說道:「李先生下面的行程,蘇主任已經安排好了,就由她來陪同你參觀考察。」
宜兒有些失望的看了薛冰一眼,說道:「下面的行程你不陪著我們那?」
薛冰笑了笑,他這個市委書記每天的行程都是安排的滿滿的,真要找出幾天陪著李燾遊玩,幾乎是不太可能的。
薛冰笑著說道:「對不起,宜兒姑娘,我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沒辦法陪伴你們了。」
宜兒說道:「真是的,到了你的地頭上,就拿出架子來了,有什麼了不起。」
薛冰乾笑了一下,也不好爭辯什麼。
李燾笑著說道:「宜兒,別瞎說,薛書記哪裡有什麼架子?他確實是公務繁忙,無法抽身。」
李燾幫薛冰解了圍,薛冰笑著說道:「還是李先生理解我,官身不自由,每天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在等著你來處理,真是抽不出時間來,等李先生考察有了結果,我們再來詳談好嗎?」
宜兒還想說些什麼,李燾卻搶先笑著說:「可以,你先去忙吧。」
薛冰就帶著蘇靈離開了酒店,上了車,司機發動了車子,叫車就滑入了車流之中。
其實薛冰未嘗不想好好的去討好一下李燾,齊州駿騎集團的問題必須早一點解決,否則矛盾累積下去,很容易從小矛盾累積成大矛盾。這可是牽涉到幾萬人的問題,已經有消息說有人不滿駿騎集團的現狀,在互相串聯,想要到市委門前示威。這種苗頭絕對不容忽視,就像一個正在吹氣的氣球,很小的時候你並不覺得他有爆炸的危險,可是現在氣球越吹越大,你都可以聽到氣球被撐大的那種聲音,你的危機感會越來越大。
絕不能讓這氣球被撐破,這次李氏集團提供了這麼好的契機,一定要充分利用起來,要盡力促成駿騎集團和李氏集團的合作。但薛冰也知道自己不能表現得太過於熱心,過於熱心了,反而會讓李燾懷疑,也會讓他在談判的時候多了一些要價的本錢。
多年的經驗讓薛冰知道事情有兩種做法,一種是舉重若輕,有些事情越是看上去重要得不得了,你在處置上越是要在戰略上藐視它,事情越是到了重要的關鍵時刻,越是量變累積即將到質變的臨界點,這個時刻只要找準解決問題的點,只要輕輕一推,事情就會得到解決。否則的話,你越拿他當回事情,往往會急中出錯,反而會將事情辦砸了。
這也就是薛冰不肯出面陪同李濤考察的原因之一,當然這裡面也有他自重身份的因素在其中,李燾的李氏集團再怎麼有錢,他也不過是一個資本家而已。薛冰肯親自出面給他接風洗塵,已經給了他足夠的面子,表達了足夠的誠意了。再去全程陪同,就有些過於熱情了。
街道上燈火輝煌,一個一個的燈影在車窗上晃過,這就是自己主政的城市嗎?薛冰若有所思的看著窗外,實際上直到今天,他對這座城市還是沒能夠有一種做了主人的感覺。有多久他沒有在街邊散步過了?好像在農業廳的時候,他有時還是有些閒情雅致,帶著茉莉和兒子出來在街邊走走,吹吹晚風。可自從他進了齊州市委,他就失去了在街邊散步的機會,權力在帶來很多的時候,也帶走了生活中一些細微的樂趣。
薛冰忽然有一種想下來走走的感覺,這個城市基本已經在他的掌控之中了,除了視察,他還真的沒有在夜晚走上街道,體驗一下做了主人的感覺。
薛冰讓司機找個地方將車停下來,司機按照吩咐將車停了下來,回頭看了看薛冰,想要知道薛冰要做什麼。
薛冰看了一旁的蘇靈一眼,笑著說道:「有沒興趣陪我在大街上走一走?」
蘇靈笑了笑說道:「怎麼突然有了這種雅興?」
薛冰笑著說道:「很久沒接觸這種生活了,我忽然很想吸一吸街邊的空氣。」
兩人就一起下了車,秘書坐在車裡,司機緩緩的開著車跟在後面。
一陣污濁汽車尾氣味道迎面而來,薛冰卻愜意的吸了一口,蘇靈笑著說道:「這種味道好臭,薛書記你怎麼還吸得這麼高興?」
薛冰說道:「這才是我們生活的真實的世界不是嗎?有污濁,有灰塵,有臭味。你不覺得每天生存在空調房間裡是很虛幻的嗎?」
蘇靈笑笑說道:「沒什麼啊?我感覺那也是生活的一部分,也很真實啊。」
薛冰笑了笑,不說話了,他知道自己和蘇靈對政壇的感受是不一樣的,蘇靈在往權力的核心靠攏,對於政壇初窺門徑,一切似乎還很新鮮。而自己那,已經在這裡打拼了半生了,什麼都已經司空見慣了。這個境界大概已經達到當初信得老和尚跟自己說的見山又是山,見水又是水的程度了吧?
其實政界可以說是一大堆資料文件堆積起來的一個虛幻的世界,很多時候有那麼一些人關上門來起草出一些或真實或臆測的文件,然後在開會傳達,更多人隨之起舞,華麗的詞藻,貌似嚴謹的邏輯,便構成了一個或真實或虛幻的紙面世界,於是更多人就在這紙面世界裡耗盡了一生。
這一切實在是很令人厭倦的,還不如眼前污濁的空氣能夠帶來的真實的感觸。薛冰忽然感覺一個人實際上不能把世事看得太過於通透,什麼事情都瞭解了,就小了一種想要探知的興趣。不知道信得老和尚總是一副萬事料定的樣子,心中是一種什麼感覺?對人生沒有了一種新鮮感人活著還有什麼趣味?
這個時候薛冰才覺得自己這官場上這麼多年的努力實際上是在浪費生命,可是他也明白他已經被這個虛幻的官場被同化了,他們的血肉已經融合在了一起,,薛冰估計離開了官場,他連生存都成問題。
假如生命能夠再來一次,自己還會出來做官嗎?也許會吧,薛冰心中暗自好笑,他並沒有超脫到什麼佛家的境界,這個官場雖然虛幻,還是有著很多方面可以滿足他的虛榮心的。
街邊出現了一個燒烤攤,攤子看上去還很紅火,薛冰上來了興趣,他很想嘗一嘗這種百姓生活中常常出現的美味,走了過去,笑著說道:「老闆,幫我烤幾串。」
老闆喊了一句:「好勒,稍等。」
跟過來的蘇靈眉頭一皺,低聲說道:「這裡不太衛生吧?」
老闆笑了,說道:「不乾不淨吃了沒病,再說很多人來吃的就是這種路邊的味道,那些大飯店裡的酒菜基本都一個味,哪裡有我們這裡的好吃?」
薛冰笑了,吃慣了飯店,會感覺好像天下的飯店廚子都是一家的,這個老闆都很知道世情。
薛冰笑著說道:「來這裡就是嘗一嘗這小吃的味道,老闆快點,先給我烤十串。」
老闆很麻利,十串很快就烤的了,薛冰吃了一口,確實很鮮美,便示意蘇靈一起吃,蘇靈不好推卻,皺著眉頭,勉強吃了一口,便拿著肉串再也不肯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