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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卷:潛龍勿用有攸往 第53章 文 / 雪在燒

    第53章

    第二天在書記、市長例行的碰頭會上,薛冰講了在棉紡廠看到的情況,並念了范珍的遺書。

    念完之後,薛冰沉痛的說道:「這是多麼好的一個女同志啊,整篇遺書並沒有埋怨政府一個字,可是看到這些話,我卻感覺像是被刪了一個大大的耳光。這個做市長的感覺愧對這位范珍同志,因為我沒有把工作做細,才會導致這樣的事情,在這裡我向市委檢討。同時,之所以發生這樣的事情,是因為紡織工業局和棉紡廠的領導層層扣留下崗職工的安置費用造成的,我建議市委追究紡織工業局局長王成的責任,撤掉王成的局長職務。」說完薛冰目光看向市委書記霍弋,等著霍弋表態。

    霍弋面沉如水,痛惜的說道:「同志們,官僚主義害死人啊,擺在我們面前就是血淋淋的例子。自殺的事我們齊州的老百姓,薛市長說他有責任,作為市委書記我也有責任,在座的我們這些幹部都是有責任的,我們的工作做得很不紮實。這次自殺事件給我們齊州市委和市政府造成了極其惡劣的政治和社會影響,一定要嚴格追究相關責任人的責任。」

    見霍弋做了明確表態,薛冰說道:「這次事件給我們敲了一個警鐘,我們不能坐在這裡光聽下面的匯報,一定要徹底全面的對下崗職工安置工作做一次檢查,確保每一項措施都得到了落實,沒有任何遺漏。」

    霍弋說道:「是的,必須對這項工作加強有效監管。同時,我認為對紡織工業局截留下崗職工的安置費用應該組織一個調查組,把實施落實清楚,然後才好追究相關責任人的責任,你說是吧,薛冰同志?」

    薛冰愣了一下,搞了半天霍弋並沒有馬上就贊同撤掉王成,他說要調查,事情可能就會有了緩衝的餘地,到時候如何來處置王成可就兩說了。

    薛冰因為范珍的自殺事件,心中對王成的官僚作風十分的痛恨,他不到編造虛假數字來糊弄市政府,而且還截留安置費用,無論從哪一方面都是應該立即處置的。

    薛冰不甘心事情這樣處理,爭辯說:「霍書記,我建議處置王成,不僅僅是因為他有沒有截留安置費用,更是因為他欺上瞞下,是這次造成范珍自殺的直接原因。這樣的幹部不處置,是很難平息民憤的。」

    霍弋笑了笑,說道:「我不是說不處置,我是說調查清楚再處置。沒有事實作依據,組織上也不好隨意處置幹部的。」

    薛冰說道:「事實已經擺在這裡了,還需要什麼事實?再說現在棉紡廠幾千號人在看著我們市委市政府,看我們如何來處理這件事情,不及時處理會失去人心的。我認為事急從權,先停掉王城的局長職務再說。」

    霍弋別有意味地看了薛冰一眼,說道:「薛冰同志,我們不能因為群眾喊了幾句青天就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了,我們是黨的幹部,有組織程序,不是以往封建社會的官老爺,什麼事情都可以一言堂。」

    薛冰有點震驚的看了看霍弋,他沒想到霍弋會對昨天自己在棉紡廠的情形這麼熟悉,竟然連有人喊自己青天都知道,看來一定是有人私下向霍弋做過匯報。薛冰心中有些後悔自己這件事情做得有點急躁了,應該事先跟霍弋溝通一下,他原本以為霍弋看到遺書一定十分氣憤,因此會同意對王成加以處置的。沒想到讓自己十分痛心的遺書並沒有引起霍弋的共鳴,而且霍弋現在語帶譏諷,似乎並不滿意自己被稱為青天什麼的。

    薛冰心裡彆扭了一下,雖然他並不想挑戰霍弋的權威,可是他還是覺得應該為自己分辨一下,於是說道:「霍書記,當時工人們群情激奮,喊的話有些衝動,什麼青天不青天當不得真的。不過,關於王成的處分你是否再在考慮一下?」

    葉衛紅在一旁說道:「薛冰同志,我覺得霍書記的處置並無不當的地方。組織上處置幹部是有一定的程序的,現在並沒有什麼事情急到需要我們可以違反組織程序來處置一個幹部。」

    葉衛紅開口幫腔支持霍弋,局面就開始一邊倒了,其他在座的幹部紛紛表態支持霍弋,薛冰看看並沒有人表態支持自己,只好不再說什麼了。

    霍弋大概感覺到了薛冰的不滿,轉移話題說道:「對王成的處置並不是眼前的當務之急,這次范珍同志自殺,暴露出我們下崗職工安置工作的一個很大的遺漏,我們忽略了像范珍同志這樣的患職業病工人的治療費用問題。我的意見是政府趕緊籌措一筆資金,先解決眼前這個對下崗職工性命攸關的問題,我們不能再讓范珍同志的悲劇重演了。」

    焦點成功的被轉移,薛冰也覺得這是一項急務,說道:「霍書記看到了問題的關鍵,下崗職工的安置工作確實忽略了這個最需要關注的部分,原本規劃的每人二十到五十元的醫療補助確實對一些大病重病是杯水車薪,根本解決不了問題的。市政府會讓財政局想辦法籌集一筆資金,先解決燃眉之急再說。」

    這個話題算是達成了一致,會議開始討論其他議題起來。

    散會時,薛冰拿起自己的筆記本、水杯,就要往會議室外走,霍弋叫住了他:「薛冰同志,你留一下。」

    薛冰看了看霍弋,他不知道霍弋留他幹什麼,就問道:「霍書記,有什麼事嗎?」

    霍弋看其他人已經離開了會議室,這才說道:「你對我處置王成的方式是不是有意見?」

    薛冰笑了,霍弋處置王成的方式雖然不能讓自己滿意,可是中規中矩,自己挑不出什麼不是,就說道:「沒有了,老師你的處理方式也沒錯,我只是氣憤不過都出了人命了,王成竟然還能逍遙一段時間。」

    霍弋笑了笑,說道:「你能理解我就好。一會跟我一起出去一下。」

    薛冰問道:「出去幹什麼?」

    霍弋說道:「我們去看望一下范珍同志的家屬,慰問一下。」

    兩人就一起坐車去了棉紡廠家屬樓,范珍的遺體已經被火化,霍弋和薛冰向范珍的遺照鞠躬致敬,秘書早已準備了花圈,擺在了遺照旁邊。

    做完這一切,霍弋和薛冰慰問了范珍的兒子,問了他的學習情況,要他好好學習。霍弋和薛冰一起向王老實捐了款,並且聲明再有什麼困難可以來找他們解決。

    這一切都被隨行的記者拍攝了下來,最後霍弋對著採訪話筒說道:「國企改革進入了陣痛階段,相當大一部分工人同志要為我們的改革承受這個歷史性的苦難。我們市委、市政府的責任就是確保為這些已經做出犧牲的同志做好生活保障工作。但雖然我們已經為下崗職工採取了很多有力的措施,可是還是發生了范珍同志這樣的慘劇。這給我們敲響了警鐘,我們的幹部隊伍還存在官僚作風,沒有把安置措施落實到實處。薛冰市長已經向市委建議對下崗安置工作的落實情況作全面的檢查,我認為,不但要全面查,還要查出是誰的問題就處分誰,確保范珍同志這樣的悲劇再不發生。」

    雖然薛冰感覺霍弋有做戲的嫌疑,可是他話說得斬釘截鐵,要查出是誰的問題就處分誰,這讓薛冰心裡舒服了很多,他心裡想也許自己是有些誤會霍弋了,他可能也是很想處分王成,只是限於組織程序必須先做一些調查工作而已。

    回去的路上,薛冰的感覺好了很多,他對霍弋說道;「霍書記,老是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我們市財政四處湊錢來安置下崗職工只是一種治標不治本的辦法。這種辦法再實行下去,怕是要無以為繼,我們市財政的資金總有枯竭的一天,到那個時候我們再怎麼辦?」

    霍弋眉頭皺了起來,他看了看薛冰,問道:「是不是你心中有什麼想法了?」

    薛冰說道:「是不是想些什麼辦法能夠救活這些企業?比方說邀請一些外地企業、外資企業或者私營企業來對這些廠子進行兼併。」

    霍弋想了想,說道:「怎麼個兼併法?這些廠子大多資不抵債,誰願意來兼併?」

    薛冰說:「不行的話,只要那些企業能夠將這些廠子重新啟動起來,工人接受下去,我覺得可以把企業無償送給他們。」

    霍弋看了一眼薛冰,說道:「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薛冰說道:「我知道,這些企業都是大中型國有企業,牽涉到國有資產處置,這麼做是一個很大的政治冒險。可現在問題是這些企業已經不能靠輸血來生存下去,必須讓他們能夠重新產生造血功能。雖然是無償贈送,可是得到他們的企業必然會想盡辦法盤活這一大塊資產,那樣這些企業就算起死回生了。這樣既養活了工人,又為地方上創造了稅收,也是互相都有利的。」

    霍弋搖了搖頭,說道:「不行,這會造成大量國有資產流失,你和我都當不起這個責任。」

    薛冰看了看霍弋的表情,試探的說道:「老師,重機廠那邊你不是默許讓我這麼做了嗎?」

    霍弋說道:「這不同的。重機廠只是一個個體,你低調一下處置沒什麼人會注意。而目前這些停產的廠子已經是一個面上的問題,你有什麼動作肯定會為社會大眾關注,你就是想要低調也低調不起來。如果出了問題那可就不是小問題,這影響太大了。」

    薛冰說道:「老師你應該也知道,像范珍這樣有著很大困難的家庭在下崗工人中也不少數,幾天我們可以湊錢給他們救急,可是並不能從根本上改變他們的困窘。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霍弋看了看薛冰,說道:「你應該知道我們的職責範圍,超越權限恐怕我們自身都難保。」

    薛冰笑了笑,說道;「我知道老師是愛惜我的,要不這樣吧,我們再拿出幾個十分困難的企業偷著嘗試一下?」

    霍弋說道:「不行,我不同意。這樣子太冒險。」

    霍弋的態度十分堅決,根本沒有一點餘地的樣子,薛冰不好再說什麼了,他轉頭去看窗外,心中卻想到自己是不是偷著嘗試這麼做一下,就連霍弋也不告知。

    車裡的氣氛一下子沉悶了起來,過了一會兒,霍弋打破了沉默,說道:「薛冰啊,你知道這些下崗、停產啊,都是因為舊體制所造成的,責任並不在你我,可是你如果急於違反政策去做什麼改變,出了問題責任就在你我了。」

    薛冰歎了口氣,說道:「我明白,可是我們為一方父母官,如果百姓連基本的生活都無法保證,不是我們這些幹部的失職嗎?老師你說是舊體製造成了今天這個局面,我們的改革不就是要改變這個舊體制,你為什麼還要維護他們那?」

    霍弋嚴肅地說道:「我提醒你薛冰同志,不要把什麼為一方父母官掛在嘴上,這是封建社會的說法,我們現在提倡的說法是人民公僕。」

    薛冰說道:「關於公僕還是父母官,民國以來有一段軼事,據說北洋軍閥時期,孫傳芳任東南五省聯軍總司令。當時是由孫中山首倡,袁世凱發揚光大,都說要當人民公僕。孫傳芳看了報紙幾乎笑破肚皮。他說那些爭當人民公僕的其實都是騙子,他要當就當人民的父母,不當人民的公僕。他的理由是,因為當僕人的沒一個好東西,而天下當父母的沒有一個不愛自己孩子的!孫的話肯定是偏激的,但我覺得也無償不是一句大實話。」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霍弋的臉色一下子變了,紅一陣白一陣,他瞪了薛冰一眼,說道:「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什麼不是拐騙主人的小老婆就是偷主人的錢財,這樣的風話也是你我這樣級別的幹部應該說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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