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薛冰正式就任市長辦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齊州重機廠的停產問題，這也是無奈之舉，那種風風光光的城建工作都是霍弋在一手抓，為了避免跟霍弋的衝突，薛冰不想插手。而重機廠這邊是一個麻煩事，薛冰希望能夠早點予以解決，他怕這個麻煩會越積越大。
只會了霍弋一聲，薛冰就讓秘書通知齊州重機廠，說自己要去重機廠調研。
車子進了重機廠，薛冰就感覺整個廠區冷冷清清，一個重型機械廠沒一點機器運轉的轟鳴聲，這種靜謐讓人感到十分的可怕。
車子到了廠辦大樓前面，廠長蔣林帶著書記副廠長之類的人迎了出來，薛冰下了車，看了看周圍的環境，沒有了生產的廠區呈現一種破敗的感覺，只有臨近廠辦不遠處有一棟嶄新的建築看上去還是比較順眼的。
薛冰指了指那棟建築，問道：「那棟建築是幹什麼的？」
蔣林回答說；「那是職工宿舍。」
薛冰心裡愣了一下，心說這個廠子對職工還是不錯的，能給職工蓋這麼好的宿舍。對這種狀況薛冰心裡不無懷疑，不過他初來乍到，還不熟悉情況，沒有什麼發言權，就沒說話，沉著臉在蔣林的引導下到了廠辦的會議室。
一行人在廠辦會議室坐下，蔣林就開始匯報重機廠的基本情況。重機廠誕生於共和國建立的早期，全稱齊州重型機械廠，主要生產國內大型機械配套產品（含軍工企業）。在計劃經濟年代系東海省國有重點大型骨幹企業，在全國同行業企業中名列前茅。即使在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的轉軌過程中，重機廠由於產品對路，還是保持著良好的銷售態勢。後來當時的市委書記侯岳為了追求政績，要求重機廠上設備擴大規模。重機廠迫於壓力，貸款兩個億引進設備。
由於重機廠還是一個國有體制，並沒有對企業這次引進設備作出一個良好的規劃，加上正趕上市場對重機廠的產品開始嚴重需求不足，一些原本被產品良好銷售掩蓋起來的國有企業的通病就開始在重機廠爆發，比如企業運行效率低下、社會負擔重、抗風險能力低，加上這兩億的貸款嚴重加大了企業的債務負擔，幾乎在完成設備引進來的同時，重機廠的資金鏈就斷裂了。
薛冰問道：「你們就沒有想一些如何來解決目前狀況的辦法？」
蔣林說道：「我們曾經跟一些外資公司談過，也有公司過來考察過我們廠，可最後都因為重機廠歷史包袱太重，產品已經有些不太適合市場，以及在合資方式方面存在分歧，所以一直也沒談成。我們也跑了北京、省裡，希望國家和省裡的主管部門能夠撥一部分資金，可是能得到的一點資金也是杯水車薪，基本連維持工人工資都不夠。」
薛冰說道；「你們要開拓思路，想辦法引進資金，先把生產啟動起來再說。不啟動生產，所有的設備就是一堆廢鐵。」
蔣林說道：「曾經鄰省一家公司想要將重機廠的優質資產進行剝離重組，可是因為那家公司是私營企業，出價又低，牽涉到侵佔國有資產的問題，沒有人敢做這個決斷，最後談了半天也不得不擱置。」
薛冰說道：「什麼國有資產被侵佔？難道國有資產閒置在這裡就好嗎？等他爛成一堆廢鐵就好嗎？」
蔣林不敢說話了，低下了腦袋。
薛冰說道：「現在是要解決幾千號人的吃飯問題，如果能解決這幾千號人的吃飯問題，就是將重機廠送給人家也不是不可以的。你們這些同志啊，改革開放了這麼長時間了，為什麼思想還是這麼封閉？國有資產怎麼了？國家制備這麼多資產不就是讓老百姓能夠吃上飯嗎？」
蔣林說道：「如果市裡面支持，我們廠馬上就跟這家公司重啟談判。」
薛冰點了點頭，說道：「談判有靈活些，不要怕吃虧。你們不要又想被人來救你們，又不肯付出代價。人家又不是傻瓜，憑什麼沒有好處來救你們？他們是雷鋒啊？」
蔣林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說道：「薛市長說得對，我們會盡量考慮對方的需求，在此基礎上重啟跟對方的談判。」
薛冰說道：「你們也別瞻前顧後，有什麼不敢決定的事情，可以向市委市政府匯報，市委市政府會研究定奪的。」
蔣林說道：「薛市長，這個還是需要你明確一下，是不是什麼都可以談？」
薛冰說道：「你要把握兩個原則，一是要把重機廠給我啟動起來，要把重機廠幾千號人養活；二是不要跟國家明文規定的法律政策相牴觸，除此之外，什麼都可以談。」
蔣林說道：「我明白了。」
薛冰說道：「現在廠裡的工人的情緒怎麼樣？」
蔣林說：「還好吧。」
薛冰問道：「上次田副市長撥給你們的資金都發下去了嗎？」
蔣林說道：「都發下去了，不過資金有限，這個月生活費就沒有資金髮了。」
薛冰眉頭皺了一下，說道：「你們也不能老是這樣，不是要你們想辦法自救嗎？幾千號人就這麼等著上面撥款下來發生活費，你們一點自主謀生能力都沒有嗎？」
在座的重機廠黨委書記高國有點委屈的說道：「我們是覺得有那麼好的設備放在那裡不用太可惜，所以想要找一些跟這個有關的工作來做。」
薛冰有點惱火，臉色沉了下來，說道：「你們重機廠好大的架子，還非要什麼有關的工作才幹？是不是覺得可以伸手向市政府要錢就可以了？你們就沒看看那些社會上的百姓，為了生存他們什麼工作不做啊？我有些時候都懷疑你們這些人都是怎麼想的，是，你們是國有企業，可是也不能什麼都不幹完全由國家出錢養著吧？」
蔣林說道：「我們已經讓部分職工聯繫一些機械加工的工作，先開展生產自救。」
薛冰瞪了蔣林一眼，說道：「那你的動作最好快點，市裡面的資金也是很緊張的，不可能一再的撥款給你們，你們好自為之吧。」
這時候，一名幹部模樣的傢伙的傢伙匆匆跑了進來，在蔣林的耳邊嘀咕了些什麼，蔣林臉色頓時大變，站起來走到窗前，往樓下看了看。
薛冰問道：「怎麼回事？」
蔣林說道：「薛市長，不知道工人怎麼得到了你來的消息，現在都圍在下面想要跟你談談。」
薛冰也站了起來，走到了窗前，只見廠辦大樓下面黑壓壓圍著都是人，粗略看上去起碼有上千號人。
薛冰問：「怎麼一下子聚集了這麼多人，不是什麼人事先組織的吧？」他心中高度懷疑是不是有人把自己要來的消息散佈了出去，想要通過這種形式再逼著市政府出錢。
蔣林聽薛冰的語氣不善，趕忙解釋說：「不是有人組織的，我們廠的職工宿舍都在廠區附近，肯定是有人看到薛市長的車子進來了，所以才來想跟市長談談。」
說完，蔣林邊往外走，邊對高國叫了一聲：「高書記，我們下去先讓工人們回去。」
薛冰說道：「你下去他們就能夠散了？算了，工人想見的是我，我下去看看吧。」
蔣林說道：「薛市長，你不能下去，下去了你的安全沒辦法保證。」
薛冰瞪了蔣林一眼，說道：「你把我們的工人同志當成什麼了？我相信他們只是為自己求個公道，不會危及我的人身安全的。」
薛冰就走出了會議室，下樓來到了廠辦大樓門口，蔣林等人生怕有什麼閃失，也緊跟著薛冰下來了。
門口都是密密麻麻的工人，齊聲喊著要生產，要吃飯。廠裡保衛科的工作人員正在極力阻止前面的工人衝進大樓內。
薛冰站到了門口的台階上，大聲喊道：「大家靜一靜，我是齊州市新當選的市長薛冰，大家先安靜一下，有什麼問題可以互相交流。」
工人們一下子安靜了下來，人潮不再往前湧動，目光轉向薛冰，看薛冰說什麼。
薛冰看人群靜了下來，向前面的工人揮了揮手，說道：「大家往後退一下，讓個空間給我，讓我們能夠面對面的交流。」
前面的工人慢慢往後退了退，薛冰的面前有了一個圓形的空間，薛冰往前走了幾步，站佔到了正對工人們的中間位置，對著工人們說道：「同志們的心情我很理解，重機廠曾經是你們的驕傲，也是我們齊州市的驕傲。現在因為前面的決策失誤，造成我們重機廠停產，我和同志們一樣痛心。所以我正式就任齊州市長辦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先來瞭解重機廠的實際情況，以便讓重機廠起死回生。在這裡我先向同志們表個態，齊州市政府一定會讓重機廠重新恢復生產，絕不會讓耗費了兩億資金引進的設備睡大覺。」
薛冰的話講完，人群一陣沉寂，過了一會兒，工人們開始熱烈的鼓起掌來。
蔣林看工人的對立情緒基本已經沒有了，這時說道：「好了，同志們，薛市長已經給了大家答覆，你們先回去，廠裡很快就能和市政府研究出方案來恢復生產的。你們先回家吧。」
人群中已經有人挪動腳步想要離開，這時有人喊了一句：「薛市長，你不能就這樣給我們一句空話就想把我們打發走，你給我們一個時間，什麼時間能夠恢復生產？」
想要離開的人停住了腳步，人群中又有了幾個聲音喊道：「對呀，我們不能被這麼幾句空話就給騙了。薛市長，你要給我們一個現實一點的答案。」
薛冰苦笑了一下，說道：「我知道大家很渴望重機廠馬上就能恢復生產，可是這個要求在目前來看還無法達到。我今天是來瞭解情況的，要想解決問題，還需要同志們給我一段時間。不過，我向大家保證，一定會徹底解決重機廠的問題。」
工人們見薛冰說得很實在，吵鬧聲平息了下來。
薛冰接著說道：「你們都是重機廠的一員，重機廠恢復生產不但是我和蔣廠長、高書記他們的責任，也是同志們的責任，大家有什麼建設性的意見可以向廠裡反映，也可以反映給我薛冰。我們一定會採納合理的建議，盡快恢復重機廠的生產。」
人群中有人高聲問道：「薛市長，你能聽我們這些工人的意見嗎？」
薛冰說道：「當然，只要是合理的建議。」
人群中有人喊道：「當官的**你管不管？」
薛冰愣了一下，工人所說的**大概指得就是身後的這些幹部了，他回頭看了蔣林、高國一眼，然後說：「反**是我們黨和政府一直在堅持的，我們黨和政府絕對不允許**行為在我們的幹部隊伍中存在。你們有什麼幹部**的情況，可以向紀檢部門舉報，他們一定會依法處理的。」
人群中有人說道：「我們舉報了很多次了，可是並沒有人來處理。現在我們向市長你舉報，你敢處理嗎？」
薛冰說道：「只要是真實的，我一定會責成有關部門依法處理的。這位同志，你可以直接去市政府找我反映情況，現在大家都散了吧。」
薛冰不想在這麼多人面前接受舉報，一來這麼多工人站在這裡，當中揭發**事件很容易讓群情激奮，說不定會讓剛平靜下來的人群又鬧騰起來；二來，被舉報的對象可能就站在身後，揭發的事情還沒辦法確認是不是事實，自己也不方便當場表態。可是不當場表態又會讓群眾不滿。
人群中那個人說道：「我不去什麼市政府，我怕被你們打擊報復，我揭發的事情就是這些廠級領導挪用公款私建高規格的幹部宿舍，卻搞得廠子停產，難道他們不應該為此承擔責任嗎？」
蔣林衝了出來，叫道：「你別污蔑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