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農業部種植業管理司的司長商陽到了方蕪市，他是來考察方蕪市的萬畝蔬菜大棚和蔬菜批發市場的，以決定是否將方蕪市蔬菜加入國家農業部鮮活農產品定點批發市場的鮮活農產品信息採集中心之列。
霍弋和溫善對此十分重視，全程陪同商陽。
如今，不論春夏秋冬，只要你走進方蕪市的蔬菜大棚，都能見到花色斑斕品種繁多的蔬菜，筆直的黃瓜、扁圓的葫蘆、紫色的長茄、紅色水靈的紅蘿蔔、晶瑩剔透的西紅柿……琳琅滿目。這一部分是來源於方蕪市農民熱衷種植蔬菜的傳統，另一方面也要感謝霍弋對蔬菜大棚的種植改良。
方蕪市種菜歷史悠久，在八十年代初，方蕪市的菜農有人摸索著建了幾個竹木拱棚，用竹竿和塑料薄膜紮起了大棚，在大棚裡種植蔬菜。於是方蕪市的市民們在寒冬臘月也能吃上新鮮菜。菜農們在大棚裡種植的辣椒、茄子、西葫蘆，能夠趕在了元旦、春節期間上市，一方面豐富了方蕪市民的餐桌，另一方面竹木大棚溫室蔬菜種植也成了方蕪市菜農致富的「金鑰匙」，每畝年收入超過了4000元。
霍弋到了方蕪市任市長的時候，他看到了方蕪市大棚蔬菜種植的優勢，它能讓菜農反季節收穫蔬菜，增加了收入。另一方面霍弋也看到了這種大棚的短處，那時菜農沒有經驗，就是自己摸索著弄。先買回長條的竹竿子接起來，再折成半圓形插在地裡，用鐵絲把每個半圓的竹板連接起來，上面罩上塑料布，再把棚子固定好就可以了。大棚最高只有1.5米，站在裡面最高的地方都直不起腰來，得彎著腰在棚裡幹活。竹木大棚穩固性較差，經不住大風侵襲，使用壽命也不長。這些都不利於大棚蔬菜大規模的種植，制約著大棚蔬菜的發展。
霍弋看到了竹木大棚蔬菜的短處，他是教師出身，尊重科學，就找了省裡的農技專家來幫忙，在省裡的農技專家的幫助下，採用強鎂代替了竹木作為大棚的骨架，增加了大棚的強度和高度，並在農技專家的指導下，以無滴膜、防蟲網、低腳圍裙、地膜覆蓋改進了反季節蔬菜栽培技術。不但在寒冷的冬季吃上了時鮮蔬菜，在炎熱的夏季也照樣解決了蔬菜的淡季供應，實現了時鮮蔬菜的週年供應。霍弋同時加大了對菜農種植大棚蔬菜的扶持力度，在財政方面給與菜農補貼，要求農村信用社對菜農戶建大棚進行貸款傾斜，並且要求幾個種植蔬菜的大縣對菜農建大棚進行科學管理，整體規劃。很快一個規模上萬畝的蔬菜大棚基地就建了起來，滿足了周邊城市的蔬菜需求，特別是成為了省城齊州的菜籃子基地，從而帶動了方蕪市蔬菜批發大市場的繁榮。
霍弋和溫善陪同著商陽去了蔬菜大棚發展最好的邑平縣，他們坐在轎車裡看到，沿公路都是高高的蔬菜大棚，連綿不絕，很是壯觀。到了邑平縣，一鑽進菜農老黃的溫室大棚，暖烘烘的氣息撲面而來，翠綠的菜椒已經有半個拳頭大小，嫩嫩的煞是可愛。
商陽頗有感觸，笑著對霍弋說：「你們這個做法很好，既豐富了市民的菜籃子，也為菜農增加了收入。」
霍弋笑著說道：「這是技術改良的結果，以前一到數九天，竹木大棚裡就結冰，春節前黃瓜也下不來。用了強鎂大棚，就是下大雪，溫度也比那時高。隨著品種改良和技術提升，一年種兩茬，一茬秋後，一茬早春，一季採摘量比以前一年的產量還多。」
商陽讚許的點點頭，說道：「確實不錯，看你們的規模躋身於鮮活農產品定點批發市場的鮮活農產品信息採集中心之列一點問題都沒有。」
霍弋高興的笑了，說道：「謝謝商司長的支持。下一步我們方蕪市市委市政府準備建立起省內一流的蔬菜科學研究所，並要建立了全自動自控連棟式溫室大棚，使方蕪蔬菜進入了科學試驗、標準化生產階段。」
商陽笑著說：「你們方蕪市野心不小啊。不過考慮增產蔬菜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要考慮提高蔬菜的質量。」
霍弋笑著問道：「這方面商司長有什麼指示？」
商陽笑笑說道：「指示商某不敢，有一點小小的建議。」
霍弋笑著說道：「商司長客氣了，您的建議肯定是有利於方蕪市大棚蔬菜的發展的，我們洗耳恭聽。」
商陽說道：「是這樣，國家現在在提倡發展無公害標準化蔬菜生產，減少農藥化肥的使用，要淨化菜籃子，提高蔬菜的品質，讓更多的放心菜、健康菜走進千家萬戶。」
霍弋點了點頭，對溫善說道：「溫市長，商司長給了我們一個很好的發展方向，今後我們方蕪市市委、市政府不能把目光僅僅盯在了蔬菜的產量上，還要在蔬菜的質量上下功夫。」
溫善笑笑說道：「商司長卻是說在了點子上，我們今後會把目光淨化菜籃子、提高蔬菜產品質量安全水平上。」
商陽笑著說：「你們不要以為這是做無用功，現在人們生活富裕了，已經有了提高生活品質的需要，那些無公害蔬菜價格都是其他蔬菜的一倍以上。」
溫善笑著說：「原來還有這麼好的經濟效益，我們會著重考慮商司長的建議，大力推動蔬菜生產的升級。」
商陽在方蕪市的考察時間很短，只待了兩天，這兩天霍弋和溫善極盡盛情款待，讓商陽滿意而歸。
送走商陽的第二天，霍弋照例早早的來到辦公室，秘書送來了今天的方蕪日報，匯報了今日的行程安排。
今天要召開常委會的日子，看了一下常委會的議程安排，便坐到辦公桌那裡，信手拿起了方蕪日報，看上面的新聞。
方蕪日報的記者還算采編及時，商陽來考察的長篇通訊已經在方蕪日報頭版頭條刊登了。通訊的作者文采很好，使用了很多可以修辭的語句。
由於離開常委會還有些時間，獲益就開始看這篇通訊，看著看著，霍弋啪的一下子把報紙扔在了桌子上，說了一句：「這個報社的老牛是幹什麼吃的？」
老牛是方蕪市日報社的社長，霍弋看到了日報出了紕漏，因此心裡責怪這個牛社長。
常委會按時開始了，霍弋在會上總結了這次接待商陽的工作，認為這次接待商陽的考察很成功，讓商陽司長看到了方蕪市種植蔬菜大棚的成績，商陽司長基本同意將方蕪市納入國家農業部鮮活農產品定點批發市場的鮮活農產品信息採集中心之列。霍弋對參加接待工作的工作人員進行了表揚。
總結完之後，會議又討論了一些其他的議題，這些安排好的議題討論完之後，會議進入了尾聲，常委們都在等著霍弋宣佈散會。
霍弋卻在這是拿起了他帶來的方蕪日報，問了一句：「馬部長，幾天的方蕪日報你看了嗎？」
霍弋說的馬部長是方蕪市市委常委、宣傳部長，聽到霍弋問他，笑著說道：「我大體看了看，上面關於商陽司長來我們方蕪市考察的通訊還是寫的不錯的。」
葉衛紅也看過這篇通訊，心中對這篇冠冕文章並不是十分在意，他剛想說些什麼開玩笑的話，卻看到霍弋的臉色十分的嚴肅，雖然他不知道霍弋這麼問的意圖是什麼，可是看霍弋的樣子肯定不是什麼好事，就趕緊把到了嘴邊的話收了回去，他想看看霍弋究竟是因為什麼發問，再發表自己的意見。
這些天葉衛紅暗自琢磨過霍弋和溫善之間的關係，發現他們之間雖然表面上客客氣氣，實際上相互之間是還有一點嫌隙的。
琢磨出這一點葉衛紅不免感覺有些好笑，這天下似乎大多數一把手跟二把手之間就好像是天敵一樣。這個幾經驗證，似乎已經成為了一個定律。這在我們偉大的**身上就可以看得出來，**和**原本都是他的親密戰友，對於他成為黨的一號人物立下了汗馬功勞，可是一旦**和**成為了黨內的二號人物之後，**對他們的猜忌和鬥爭就開始了，這些猜忌和鬥爭直到這兩人被完全打到了為止。尤其是**這個同志，還傻乎乎的要求把接班人這個事情寫進了黨章，他似乎認為黨章可以保護他的地位。可他忘記了，這世上的一切規則都是人制定的，人可以制定，也可以修改，當然更可以完全毀棄。
不知道他在出逃時想沒想明白這一點。
這個發現讓葉衛紅不得不小心處理自己的行為，以免行為不當觸怒了霍弋或者溫善。
雖然是小心行事，可這並不代表葉衛紅想做牆頭草霍弋和溫善他兩面都不得罪。他已經把自己歸於了霍弋的圈子裡，一旦霍弋和溫善有所衝突，他一定會站到霍弋那一邊去的。他的小心行事只是為了不無謂的得罪溫善而已。
今天這樣的會議，在座的這些同志們說話雖然含蓄和隱晦，卻並不妨礙意圖的表達，充滿著官場的智慧。那一張張臉，或嚴肅，或隨和，或空洞，卻一律顯得極有涵養。在這樣的會議上你不能不說話，又不能亂說話。不說話那別人都不會拿你當回事情，你就得不到別人的尊重。亂說話卻隨時可能得罪人，甚至在不知不覺中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就可能把把你想討好的人給得罪了。
所以在這樣的會議上講話一定要拿捏到位，這裡面包含著領導藝術、**、涵養等等因素，葉衛紅新來不久，一言一行都在別人的注意當中，不得不更謹言慎行。
果然，霍弋聽馬部長說通訊寫的不錯，冷笑了一聲，說道：「馬部長，看來你是認同這個通訊的表達了？」
馬部長愣住了，他不知道或以為什麼發火，膽虛的看了一眼霍弋，然後說道：「霍書記，這個我早上來的有點晚，又急著來開常委會，還沒來得及細看。這裡面有什麼問題嗎？」
霍弋把報紙扔到了馬部長面前，說道：「你自己看吧。」
馬部長冷汗下來了，拿起了報紙，一字一句看起來，他斟酌著文章中每個措辭，尋找在其中可能犯忌的地方。
看完之後，馬部長更加疑惑了，他沒找到犯忌的地方，這霍弋葫蘆裡究竟是賣的什麼藥？他心中越發緊張了。
馬部長抬起了頭，疑惑的看著霍弋，他想問霍弋卻又不敢問，霍弋別看是教師出身，行事風格卻是雷厲風行，馬部長對他十分畏懼。
霍弋看馬部長惶恐的樣子，知道他並沒有知道錯誤的地方，他提出這個錯誤的目標並不是針對馬部長，就說道：「你從陪同考察那裡看起。」
馬部長重新看這篇通訊，看到霍弋市委書記市長溫善等同志陪同商陽司長進行了考察，他一下子明白問題在哪裡了。也不知道是作者故意還是排版的錯誤，本來應該點在霍弋市委書記之後的頓號，點到了市委書記四個字之前，這就變成了霍弋、市委書記市長溫善等同志陪同商陽司長進行了考察。
汗水頓時從馬部長臉上流了下來，他明白霍弋為什麼這麼大張旗鼓的興師問罪了，這個頓號安的位置不當，讓霍弋變成了沒有職務，而溫善卻變成了方蕪市的市委書記和市長，這可犯了官場大忌。馬部長心中暗罵這篇通訊的作者，這傢伙文字功力不淺，可是為什麼單單在這裡有些不通順，本來應該是市委書記霍弋、市長溫善就好了，那樣就算這個頓號點錯了也不能造成這樣的局面。
馬部長自然知道霍弋跟溫善之間的心結，這方蕪日報可是方蕪市的黨報，是官方媒體，很多下面的同志每天都在認真的閱讀這張報紙，他們感興趣的不是報紙上面傳達的新的政策信息，他們感興趣的是報紙上面隱含的一些官場鬥爭、人事變動的信息。平常沒事那些自以為是的人還都能從中琢磨出什麼風吹草動，現在這個通訊寫得這麼明顯，不知道下面的那些傢伙該怎麼嚼舌根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