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葉衛紅很快就領教了霍弋的魄力。
方蕪市在霍弋來此任職之前，沒什麼經濟實力，城區內到處都是破屋陋巷。方蕪不像個市，倒像個鄉村。霍弋在方蕪市成為一把手之後，他看到了方蕪市發展上的落後，決心改變房屋時的落後面貌，首先他的目光朝向了方蕪市的違章建築。在方蕪市中心，有六棟加起來將近一萬平米的違章建築。這些違章建築沒經過建築部門批准，切斷了方蕪市的橫向交通，方蕪市的居民對此意見很大。霍弋親自抓這項工作，要求對這些違章建築進行拆除。其後不久，經土地規劃部門申請，法警、法官、土地規劃等部門160餘人對該違法建築群進行了強爆拆除。隨著一聲轟響，方蕪市最大面積的違章建築群應聲倒下了。也隨著這一聲巨響，方蕪市市民看到了一個強悍的市委書記。
從此，別人不好拆遷的地方，只要霍弋一去，很快就拆光了。霍書記作風強悍，酷愛現場辦公，人稱「自從來了霍弋，方蕪市沒有市政府」，他最常跟方蕪市各區委書記、區長說的一句話是：「這條路你們能不能打開?能打開你們就打，不能打開就集體辭職，我找人來打!」
方蕪市成了霍弋的一統天下，很多官員為了頭上的烏紗帽，開始採取一些強制措施，強行拆遷，甚至有地方出現官員強行將業主從房中拉出來，然後用推土機將房屋推平的例子。
霍弋對此大加讚賞，稱讚這個官員有魄力。
但是這種強制拆遷難免會損害群眾的利益，一畝八萬塊錢的拆遷費，分到農民手中只有不到一萬塊錢，民怨難以壓制，開始有些人去上訪。
但霍弋應對上訪很有一套，方蕪市在省和北京都有些截訪人員。見到方蕪市上訪的市民，他們一般會先行勸導，勸導不靈的時候，就強行把人從外地帶回方蕪市。被帶回方蕪市的上訪市民，一般都會被強制教育一段時間，很多人並不瞭解這段強制教育時間內究竟發生了什麼，只是知道強制教育完之後，大多數上訪的市民都放棄了再上訪。
霍弋的意志就這樣在方蕪市得到了很好的體現。不過有一點大家還是承認，方蕪市的道路寬了，高樓大廈多了，方蕪市開始像個城市的樣子了。
葉衛紅到了方蕪市的時候，正趕上霍弋另一個大手筆，他要在方蕪市老市區南面建設方蕪市新區，要把方蕪市整個行政系統都搬到新區辦公。
按照霍弋的規劃，這個新區佔地面積達七十多平方公里，霍弋在新區內規劃了體育館和歌劇院和新區文化廣場。
葉衛紅看到這個規劃，就知道霍弋這是在搞形象工程，連省城齊州都沒有什麼歌劇院，他在方蕪市這個窮地方搞什麼歌劇院，這不是不切實際嗎？
但在常委會上初步探討這個規劃的時候，葉衛紅並沒有對這一點提出疑問，葉衛紅知道霍弋是教師出身，他身上還流動著一些文藝細胞，你對他的歌劇院提出質疑，是在質疑他最欣賞的部分，也就代表著你在質疑他的權威，這可不是霍弋能夠接受的，也不是他一個新來乍到的副書記可以隨便就質疑的。
但是一點什麼也不說似乎也不好，葉衛紅委婉的提出了一點自己的看法：「霍書記，我覺得新區的規劃很好，可是有一點您想沒想過，我們這個地方還沒有什麼知名度，方蕪市還是一個窮苦地區，這個地方還沒有太大的能力吸引大批移民過來。所以我估計新區人氣聚集起來起碼需要十年以上，是不是這個新區規劃不要一下子全面啟動？」
霍弋笑了，說道：「衛紅同志的擔心不無道理，我去過國內一些城市的開發區、新區之類的地方，確實存在著人氣聚集比較慢的問題，那些地方晚上街上基本沒人，到處烏黑一片。這個問題我不是沒有考慮過，我覺得沒有人氣，主要是居住小區少了的緣故，初步設想，今後政府部門的宿舍都要建到新區去，這讓我們的機關工作人員起到一個帶動作用。」
葉衛紅不再言語了，他在濱海市已經有了一定的政治經驗，知道跟一把手一定要保持一致，他再說什麼反對的意見，就將站到霍弋的對立面，那他將會跟在濱海市一樣變得尷尬起來。
葉衛紅對霍弋的規劃表示了贊同。
霍弋說道：「我們身處這個時代，是一個改革的時代，我們決不能等、靠。有人說我這個規劃將要預支方蕪市十幾年的財政收入，我是覺得這樣的同志眼光比較短淺。我們把新區建設好了之後，新區的土地價值一定會被帶動，到時候開發商就會進駐，那時候我們政府的收益將會成倍的增長，所以我不覺得這是在透支未來，反而我覺得是在為方蕪市未來的發展創造機遇。」
葉衛紅發現霍弋的講話還是像在黨校時候那麼富有激情，那麼蠱惑人心，這個規劃案得以在常委會上順利通過了。
方蕪市新區的建設很快就轟轟烈烈的展開了，新區到處都是挖掘機腳手架，一副熱火朝天的景象。但是一個發現窒礙了新區建設的發展。
在挖新區文化廣場地基的時候，發現了十幾個車馬坑，車馬坑是舊時奴隸主以車馬殉葬的墓坑，奴隸主死後，有將生前乘坐馬車和車伕殉葬的風俗。該車馬坑內的駕馬排列整齊規則，顯然是用某種方法處死後由人擺置而成的殉葬物。車馬坑內車輪並列向東，車為木質，車廂長方形，各有車轅一根，馬駕在車轅的兩側。馬均對面臥在車前，馬頭排成整齊的弧形。車馬坑內隨葬木車已腐朽，但痕跡清晰可見，均可復原。
在這車馬坑內發現了與古代文獻記載中「諸侯駕五」相一致的五馬一車的「諸侯之乘」，看來這裡可能是春秋戰國時諸侯王的墓葬。
這一發現讓方蕪市文物界一時興奮異常，12位文物方面的專家學者，給市委、市政府寫信，呼籲對遺址就地保護。信中說：按原方案建成的廣場，在全國只能是二三流的廣場；而實地展示諸侯王墓園遺物的廣場，將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廣場。並稱這是祖宗賜給方蕪市的一大財富，方蕪市應該為此感到幸運。
這打亂了霍弋對新區的整體安排，他不想讓幾個車馬坑打破他對新區廣場的設計，他認為新區廣場近乎完美，而這幾個車馬坑就像美人臉上貼了一個膏藥似地，讓人大煞風景。霍弋同時認為這城市要發展，不能因為這幾個車馬坑就阻礙了前進的步伐。
可是國家的文物政策似乎不允許把這些車馬坑給毀損了，霍弋試圖造成既成事實，從而完成他的新區廣場規劃。於是在霍弋的默許下，大型的挖土設備進駐工地，開始大規模施工。很快，其中主要的5座車馬坑像孤島一樣佇立著，周圍已經被挖成連片深坑。
學者們震怒了，有人向國家文物部門進行了舉報，國家文物局派人前來調查，霍弋不得不暫停了新區廣場的施工。
迫於文物部門的壓力，霍弋最後不得不更改了設計。新區廣場中增加了投資1200多萬元，佔地1200平方米的「諸侯駕五」博物館。東海日報報道了這件事情：方蕪市在建新區廣場時，發現了驚世的諸侯王大型車馬坑遺跡。面對祖先的豐厚饋贈，方蕪市委、市政府更是珍愛有加，市委書記霍弋親自到考古發掘現場考察；主持召開市委常委會議，專題研究車馬坑等重要遺跡的保護問題，決定犧牲目前經濟利益，做出為重要文化遺跡保護讓路的決策；多次組織文物專家討論、確定保護方法，委託權威科研機構制定保護工程實施方案，千方百計使這一文物瑰寶完美地呈現世人面前。東海日報最後報道說這件事情達到了各方都滿意。
雖然東海日報報道是冠冕堂皇，可背後霍弋對那幾個將事情揭露出去的專家極度不滿意，一度在會議上講這些人一點大局觀念都沒有。
同時專家們對這個處理結果也是不滿意的，除了那個諸侯駕五車馬坑，其他部分都被回填了，那十幾個車馬坑被毀損了。
這一次方蕪市市長溫善對霍弋的做法頗有了些微詞，雖然他並沒有完全站出來反對霍弋，可是霍弋還是感到受到了挑戰。葉衛紅在這件事情當中，一直站在了霍弋一邊，他堅定的支持了霍弋的主張，從而霍弋得以穩定了局面。也就從這件事情開始，霍弋開始把葉衛紅引為自己的心腹。
葉衛紅對文物這件事情心中並不是十分贊同的，他心目中認為霍弋這麼做只是為了他的形象工程的完美，對霍弋為此不惜毀損文物十分反感。可是他又不得不支持霍弋，一來霍弋是他的老師，他跟霍弋比跟溫善熟悉，從師生角度他應該支持自己的老師，他沒有那種吾愛吾師，但更愛真理那種情操；二來他到方蕪市來工作，是他叔叔葉向的一個安排，葉向已經看到了自己勢力的沒落，所以才把葉衛紅安排在霍弋身邊，他希望葉衛紅能跟霍弋這個東海省新近崛起的政治明星搞好關係，從而借助霍弋建立葉衛紅自己在東海省新的官場立足點。
看到東海日報霍弋建立博物館的報道，葉衛紅有些哭笑不得，一個迫不得已的舉措，竟然成了霍弋的一項政績。不過，葉衛紅從中也感受到了霍弋在東海省政壇還是被強有力的支持的，也不得不佩服霍弋把一個不利事件及時扭轉成為自己業績的政治手腕。
葉衛紅感覺這一次他站到了一個正確的位置上了，他成了方蕪市一把手圈子裡的人了。
但葉衛紅一方面覺得自己站對了位置，另一方面也為自己失去了原則感到沮喪，他心中並不舒服。
星期天，葉衛紅躲在賓館房間裡看書，孫娜在房間裡打掃衛生，他跟孫娜這一段時間已經有些熟悉了，知道這個孫娜做事很快，卻靜無聲息，風一樣飄來飄去，並不打攪他的。
孫娜一會兒就收拾完了臥室，然後關了洗漱間的門，在裡面衝沖涮涮。葉衛紅聽孫娜在裡面忙了好久，對她這麼負責很是滿意。
過了一會孫娜出來了，說聲「打攪葉書記了」，就開始收拾客廳。
葉衛紅朝她笑笑，仍埋頭看書。隨意瞟她幾眼，見這姑娘的身段很美，在眼前晃來晃去讓人看了很舒服。
眼看著孫娜忙完了，葉衛紅抬頭見她鼓鼓的前額上沁著些汗珠兒，像清晨帶著露珠的瓜果。看來這一段時間的打掃也不是一個輕鬆的活計，就笑著說「小孫你很累了吧，坐下來休息一會兒。」
「我們是不可以在客房裡坐下來的，要是被柳經理發現了，又要罵人，又要扣錢。」孫娜低了頭，葉衛紅發現她那頭髮又黑又濃。
葉衛紅笑道：「我們還需要朝夕相處很長時間，你不要老是跟我這麼客氣，隨便一點吧。」
「謝謝您，葉書記。」孫娜說道。
說話的時候，笑容從孫娜的嘴唇邊慢慢漾開，葉衛紅看到了一副很是甜美的面孔，不由心情十分愉快。
葉衛紅心說方蕪市也有這麼漂亮的女孩子，這給他來方蕪市鬱悶的心情帶來一些亮色，就指了指沙發，說道：「小孫，反正我在這裡，你就坐下來休息一會沒事的，劉經理來了我跟他說。」
孫娜遲疑著，看了葉衛紅一眼，這才在對面的沙發裡坐了下來，側著身子。她的手在沙發扶手上輕輕搓著。
葉衛紅不經意看了看了她的手，那手腕白嫩而圓實，很有青春氣息。
孫娜見葉衛紅打量她，臉紅了，笑著說：「柳經理反覆說，要我一定保證葉書記休息好，要我隨叫隨到。我只怕做不好，請葉書記多批評。」
葉衛紅看出了孫娜有些慌張，知道他不太習慣在自己面前這麼坐著，就笑著說：「你別聽柳經理說得那麼嚴重。我這人不挑剔的，你以後就當這裡是自己的家，不要太拘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