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薛冰介紹說道:「信得師傅,這位是我的老師,易老師。」
薛冰覺得在這裡介紹易東方副省長的身份不太好,因此只是說了他以前的身份。同時也向易東方介紹了信得的身份。
信得對易東方笑笑,說道:「這位易老師級別很高吧?」
易東方被看出身份,愣了一下,笑著問道:「和尚怎麼覺得我級別很高?」
信得笑笑說道:「我看施主舉手投足之間自然有一種威嚴在,薛冰施主又對你那麼尊重,這可不是一個普通老師能夠達到的。俗話說腹有詩書氣自華,你身上這種權威,也是做了很長時間很高級別的官才能夠有的。」
易東方笑了,說道:「和尚眼力厲害,我是易東方。」
和尚似乎對東海省官場很熟悉,笑著說道:「原來是易副省長啊,我說那。」
小和尚就開始燒水泡茶,信得笑著問薛冰:「薛施主可是很長時間沒見了,怎麼想起來要來看老衲?」
薛冰笑笑說道:「我已經調到齊州來工作了,今後可能來打攪的時候要多些了。」
信得說道:「佛家本來就是方便之地,歡迎施主來做客。」
易東方笑笑說道:「和尚,寶剎真是香火鼎盛。」
信得說道:「那些施主們都是在賄佛,有點本末倒置了。」
薛冰笑問道:「會佛?什麼意思?」
信得笑著說道:「向佛行賄,他們以為多燒香給佛祖,佛祖就會保佑他們發財,這可與佛祖當初的本意大有出入。」
易東方笑著說道:「佛家創立的本意大概是想人們能夠解脫世間的疾苦,實際是以般若的智慧自內證打破無明煩惱,成就菩提之道,可不是保佑善男信女們發財的。」
信得笑笑說道:「易副省長說的是,佛從來都不認為他能給你什麼,他認為種因才有果,你種下什麼才能收穫什麼。」
薛冰笑著說:「這不是種瓜得瓜嗎?」
信得說道:「對呀。梁啟超先生當初也說過,冬天曬太陽的滋味很好,但太陽雖好,也要諸君自己親自去曬,別人是替你曬不來的。」
易東方笑了,說道:「倒也是,別人是不能幫你曬太陽的,哈哈。」
信得笑著說道:「所以佛說事情還得你自己去做,他只是給你指路而已。」
易東方點點頭,說道:「不錯啊,什麼困惑都還是要自己去解開。」
信得說道:「其實易副省長一來,我就看出你眉宇之間有些鬱鬱之氣,想來最近有些不順的事情發生吧?」
易東方點了點頭,說道:「被和尚看出來了,哈哈。」他不願意談及自己仕途目前的困境,其實他是不甘心就這麼退出權力核心的,可這些話又怎麼能在薛冰和信得和尚面前說出來那,便打了個哈哈,想要遮掩過去。
信得笑笑說道:「所謂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依,易施主目前的狀況很難說是好是壞的。我個人覺得說不定反而是一件好事。」
易東方愣了一下,他一方面不想在信得和薛冰面前談這件事情,另一方面他又想要知道信得的想法究竟是什麼。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想要知道信得的看法,便笑著說:「不知道和尚有什麼可以指點我的?」
信得笑笑說道:「我哪裡有什麼可以指點易施主的,我只是想起了一個故事。」
薛冰笑著說:「故事啊,我很喜歡聽師傅講故事,我們就洗耳恭聽了。」
薛冰知道易東方肯定想知道這個故事是什麼內容,就插話讓信得講。
信得笑笑說道:「茶已經泡得,我們邊喝邊聊吧。」
三人就開始品茶,喝了一會兒,信得說道:「易施主肯定知道申生在內而亡,重耳居外而安這個典故吧?」
易東方點點頭,說道:「我知道,這句話是三國時諸葛亮對劉琦說的,而重耳、申生是東周列國時期的人物。」
據說三國時,劉表偏愛少子劉琮,不喜歡長子劉琦。劉琮的後母害怕劉琦得勢,影響到兒子劉琮的地位,非常嫉恨他。劉琦感到自己處在十分危險的環境中,多次請教諸葛亮,但諸葛亮一直不肯為他出主意。有一天,劉琦約諸葛亮到一座高樓上飲酒,等二人正坐下飲酒之時,劉琦暗中派人拆走了樓梯。劉琦說:「今日上不至天,下不至地,出君之口,入琦之耳:可以賜教矣」諸葛亮見狀,無可奈何,對劉琦說:「申生在內而亡,重耳在外而安。」劉琦馬上領會了諸葛亮的意圖,立即上表請求派往江夏(令湖北武昌西),避開了後母,終於免遭陷害。
諸葛亮對劉琦說的是晉文公重耳的故事:
晉文公,生於周桓王二十三年(前697年),卒於周襄王二十四年(前628年),名重耳,春秋時期著名的政治家,晉國國君,與齊桓公齊名,為春秋五霸之一。
晉獻公有八子,太子申生和公子重耳、夷吾三人最受寵愛。晉獻公滅驪戎後,獲驪姬並納之。驪姬得寵,獻公疏遠了申生、重耳、夷吾三人。後驪姬得子,名曰奚齊,獻公意欲廢申生而立奚齊。申生被逼而自盡,重耳和夷吾逃跑到外地。這樣,重耳便開始了十幾年的流亡生活,當時他已42歲。由於重耳平時能「好善不厭,父事狐偃,師事趙衰,而長事賈佗」,頗有賢名,所以即使在流亡過程中,跟隨他的人也很多,甚至如介子推曾在晉文公絕糧的時候「割股啖君」。
後來秦穆公邀請重耳去秦國,楚成王便將他送去,穆公待他甚厚。晉惠公十四年(前637年),惠公死,晉國大臣們欲迎重耳歸國,秦穆公便派軍隊護送重耳歸國。重耳於第二年春天渡黃河入晉,晉國各地紛紛歸附。重耳即位,是為晉文公。
這個故事似乎與自己現在的處境並不相關,易東方看了信得一眼,不解的問道:「不知和尚講這個故事究竟是什麼含義?還請和尚明示。」
信得笑了,說道:「我知道易施主是為了什麼鬱鬱不樂的,不就是那個省長位置嗎?」
易東方笑著說道:「想不到和尚這方外之人卻這麼瞭解政局。」
信得笑著說道:「其實這不為怪,佛家從來都不可能不接觸世事,宗教從來都是政治的一部分。所以和尚瞭解些時局也沒什麼奇怪的。」
易東方哈哈大笑,說道:「這倒也是。」
信得說道:「東海省現任省長即將退休,易施主原本很有希望接任,忽然時局變化,現在連省委常委都卸任了,看起來似乎根本就沒有接任省長的希望。可是也正是因為這一點,那些有力的競爭者們都不再會針對你了,因為看起來你已經出局了。可是,你真的出局了嗎?」
易東方愣了一下,說道:「算是吧,常規上看省長是怎麼也輪不到我的。」
信得笑了,說道:「時局也許很微妙,不知道這其中的端倪易施主看出來沒有?」
易東方遲疑了一下,他不知道信得究竟是在指什麼,便問道:「和尚究竟想要說什麼?」
信得又給易東方茶碗裡填上了水,笑著說道:「我這只是閒聊,是和尚自己的一點猜想而已,易施主不要當真。」
易東方有些急了,說道:「和尚,別吞吞吐吐,你究竟要說什麼?」
信得笑笑說道:「這些事情本來易施主應該明白的,只是對一時得失太過於關切,靈明受了蒙蔽,所以才沒有想透。」
易東方端起了茶杯,藉著喝茶的掩飾,在理順自己的思路,他在想,自己真的出局了嗎?
說他出局只是一種常規上的看法,但並沒有一定就規定他目前這種狀況不能接任省長,所以理論上他還是有機會的,即使這種機會能夠成為現實的概率很低,但有時候事情就是這樣奇怪,越是以為希望大的,越是可能失望也大。相反,他這種不抱什麼希望的,說不定還會得到意外的驚喜。
易東方看了看信得,疑惑的問道:「和尚,你是說我有可能翻盤?」
信得笑了,說道:「易施主你終於往這方面想了。依我看來,你的機會還是很大的,只是很多人沒認清這一點。包括你自己。」
易東方看了看薛冰,薛冰也是一臉的疑惑,又看了看信得,說道:「和尚是怎麼得出這個判斷的?」
信得說道:「有兩方面因素,一是方中還在原來的位置上,雖然沒升,可是也沒降,是一種持平。」
方中雖然傳出即將退休,可是這只是傳說而已,傳說也可能成真,但目前來看傳說也可能是假的。
易東方問道:「和尚以為,方中同志的位置還會做下去?」
信得笑笑說道:「易施主做了這麼長時間的政府官員,我想請問你一下,你如果從外面空降調到一個部門做負責人,你首先想的是什麼?是先穩定局面,還是馬上就清洗原來那些舊有的勢力?」
易東方說道:「明智的話當然是先穩定局面。哦,和尚你的意思,方中同志的位置會穩定一段時間的,是吧?」
信得笑著說道:「易施主這不是想明白了嗎?」
方中和易東方算是一條線上的,方中如果局面穩定了,易東方的未來就存在了很大的變數,就這樣看來,還很難說他就出局了。
易東方的心裡豁然開朗,他又有了機會,神采之間的鬱鬱頓時沒有了,便笑著說道:「和尚,難怪薛冰推崇你,跟你談話果然很有意思。請問,你說的另一方面因素是什麼?」
信得說道:「據說康熙執政的後半期,他的九個兒子都想爭奪帝位,大熱的有八王和十四王,但最後勝出的反而是一直低調的雍正。我想目前易施主的態勢很像雍正當初沒有被明確成為繼承人的時候。這點易施主肯定比我想得透徹吧?」
易東方笑了,他現在已經被邊緣化,別人不會太過於重視他了,反而那些看似能夠接任省長的大熱人物一定會成為眾矢之的。就易東方目前的瞭解,最少有六七個人都在覬覦省長這個位置,這一場爭奪戰一定會很熱鬧。
這六七個人一個個的能力都不簡單,背景也是十分了得,可以說難分伯仲,勢均力敵,相爭不下的時候,很難說自己這個地位超然的沒有機會漁翁得利。
再說相打無好手,相罵無好口,這些人在爭奪中一定會不擇手段,那就會顯得他們的吃相難看,加上自己的支持者方中還沒有失去他有力的位置,看起來還真是他的機會大一些。
易東方也是政治智慧很高的人,他隨即就明白信得說的申生在內而亡,重耳居外而生的真實含義,這是說他不在政治風暴的中心,反而可以以超然的態勢來攫取省長這個位置。
當然時局瞬息萬變,信得所說的這兩個因素只是一種分析,這種分析只是說明他勝出的機會大增,並不代表他就一定勝出。不過易東方想透了這裡面的道理,心情大為舒暢,他也不想再把話說得太過於明白,就笑著說道:「真是聞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和尚,你看事果然透徹。」
信得和易東方相視一笑,信得端起茶杯,笑著說:「喝茶喝茶。」
薛冰在一旁雖然並沒有完全聽明白,可看情形知道,易東方現在反而有了更多機會接任省長,他也為自己的老師高興,笑著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同時想到易東方的機會多了起來,不就代表自己的機會多了起來嘛。
易東方也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忽然覺得今天這茶原來是這麼香,直到此刻他才品味出了一點滋味,便笑著說:「真是好茶,看來今天真是不虛此行。」
當然是不虛此行,易東方對自己的未來又看到了希望,他現在已經開始想到要如何佈局去爭奪這個省長位置了。
信得也笑了,一杯好茶不會引來常務副省長的讚歎,他知道易東方不虛此行的真正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