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蘇杏兒這個堅強的女人在薛冰面前露出了她柔弱的一面,這讓薛冰的心裡多了幾分惆悵。女人是水做的骨肉,女人也有水滴石穿的毅力。可是雖然女人是堅強的,她也有柔弱的時候,女人也是需要男人強有力的臂彎來支撐的。這就像男人在外面辛苦打拼,也希望回到家裡能夠在女人的臂彎中得到休息是一樣的。
第二天很早的時候,蘇杏兒就離開了,她和薛冰雖然官職不大,可都還算公眾人物,都不得不注意自己的形象。
蘇杏兒離開之後,薛冰就再也沒睡著,蘇杏兒帶給他的惆悵久久揮之不去。他在困惑這人活著究竟為了什麼,那些所謂的人生目標究竟有什麼意義?像蘇杏兒這樣,為了別人的觀感,為了不傷害自己的兒子,為了自己的仕途而活著,究竟有什麼意義?
在短暫的偷情快樂之後,蘇杏兒還是不得不沉入生活的苦悶當中,這就是是她的人生嗎?
薛冰又想到了自己,他在絞盡腦汁往上爬,渴望獲得更大的權力,在這過程中他快樂過嗎?
他不敢肯定自己快樂過,那些辛苦建立起來的事業,隨著權力的失去,瞬間就與他無關了。那一刻也許還可以也還是為百姓做過點事來自我安慰,但更多的是一種失落,這就好像他辛苦建立了一座城堡,卻被告知他不是城堡的主人一樣鬱悶。
薛冰忽然覺得做一個人好累,尤其是做一個中國人更累。他自小就被教育,為了國家,為了民族,為了一大堆什麼的去讀書、去奮鬥。他的快樂被教育要建立在這一大堆什麼的快樂基礎之上,被建立在什麼虛假的道德之上。什麼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可是一個個體在這國家、民族、或者什麼之中,實在是太過於渺小,太過於庸庸,你很難在這一大堆集體的東西中找到自己的成就。這世界上大概只有雷鋒才找到了螺絲釘的快樂,因為他是一隻有名的螺絲釘,還為這個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不過也有人傳說雷鋒是因為開車技術差撞到了電線桿被砸死的,實在是與他的好人好事無關。)大多數的螺絲釘都很普通,他們只是營營碌碌,並沒有什麼快樂。
而且這一大堆集體的東西本身就是那麼虛幻,你想從中找到真實的快樂,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薛冰忽然很羨慕起西方的一些國家的人來了,這倒不是薛冰覺得他們的社會制度好,也不是因為他們的物質優渥,這只是因為他們的公民有時候得到了真正的快樂。經常會看到這樣的景象,一個西方人背著背包,邊打工邊環遊世界,他並沒有什麼物質享受,他只是在快樂的欣賞這個世界,快樂的享受人生。
薛冰真是很羨慕這種真實的快樂,羨慕這種人根本不需要考慮什麼國家民族或者一大堆什麼集體主義的東西,他們只是在快樂著自己,實現著自己的夢想。
人生的真正意義不就是讓自己快樂嗎?
薛冰想到了莊子,想到了他曳尾泥中的故事。
一天,莊子正在渦水垂釣。楚王委派的二位大夫前來聘請他道:「吾王久聞先生賢名,欲以國事相累。深望先生欣然出山,上以為君王分憂,下以為黎民謀福。」莊子持竿不顧,淡然說道;「我聽說楚國有只神龜,被殺死時已三千歲了。楚王珍藏之以竹箱,覆之以錦緞,供奉在廟堂之上。請問二大夫,此龜是寧願死後留骨而貴,還是寧願生時在泥水中潛行曳尾呢?」二大夫道:「自然是願活著在泥水中搖尾而行啦。」莊子說:「二位大夫請回去吧!我也願在泥水中曳尾而行哩。」
也許人生的一開始就錯了,做一隻曳尾泥中的自由之龜,大概要比這上為君王分憂,下為黎民謀福的枯骨快樂的多吧?
薛冰笑了,他覺得人真是一種滑稽的動物,創造出了什麼三從四德之類的做奴才的規則,創造出了什麼捨生取義的道德假話,但有幾個人能真正做到這一點?難道說沒有這些虛假的理論束縛,人就都會變成壞人嗎?
時鐘指向了八點,胡思亂想了半天的薛冰還是起了床,他要顧忌的事情太多,他要對別人承擔的責任太多,特別是為了兒子薛毅,他還是需要在這社會上打拼的。
這一刻薛冰更深的理解了蘇杏兒,也許有時候忍受苦難也是一種人生吧,起碼自己做不到放開一切去追尋自己的快樂。
想到這些薛冰的心情更加灰暗,他玩笑的想到下輩子投胎不做人了,也許做一隻什麼動物能夠自由快樂得多。
到了廳裡,賈仁帶著一個人已經等在辦公室了。
薛冰笑著說:「不好意思,我沒想到你會來這麼早。」
賈仁笑笑說道:「沒事,是我來早了。我給你介紹,這位是我的同學高建,玉成建築公司的老總。」
薛冰打量了一下高建,倒是一個很氣派的人物,只是眉宇之間帶著一點邪氣,這種邪氣薛冰似曾相識,想了一下,薛冰想起來了,在苟三身上就有這種邪氣。
看來這高建可能也是一個曾經混過社會的人,薛冰心中有了些警惕,笑著跟高建握手,說道:「幸會,幸會。」
寒暄一番之後,三人在沙發上落座,薛冰看著賈仁,問道:「這麼急找我有什麼事嗎?」
賈仁笑著說道:「聽說農業廳要建辦公樓和宿舍?」
聯繫到高建是什麼玉成建築公司的老總,薛冰一下子明白了,賈仁是為高建來攬工程的,便笑著說道:「你這傢伙消息倒是靈通,我們的立項報告還沒有批下來,你就知道了。」
高建笑著說:「現在是信息社會,及時掌握信息才能賺到錢。」
薛冰笑著說:「看來高總有意要參與我們的辦公樓和宿舍樓建設?」
高建說道:「對。我聽朋友說,薛廳長在負責這一攤,希望薛廳長能夠從中幫忙。如果這項工程由我們玉成建築承建,我不會忘記薛廳長對朋友的幫助的。」
薛冰笑了,說道:「高總,你這個消息可是有些偏差,誰跟你說這項目是由我負責的?」
高建說道:「難道不是嗎?」
薛冰說道:「不好意思,我在其中只是跑腿的角色,真正負責的另有別人,這個我幫不了你什麼。」
高建有些失望,問道:「那是誰在負責?」
薛冰笑笑說道:「是我們廳裡的常務副廳長李然。」
賈仁看了一下薛冰,說道:「老薛,你能不能聯繫一下李然,讓高建請他吃頓飯?」
薛冰看了一下賈仁,他有些為難,他並不想跟這高建有什麼往來,可賈仁是他的同學,因為孫曉的事情,他對賈仁又有些歉疚,這不好拒絕。
薛冰笑了笑,說道:「你們志在必得?」
高建說道:「當然。」
薛冰說道:「那好吧,我只可以幫你們聯繫李然出來吃飯,只是後面的事情就是你們自己得了,我可再也幫不到什麼了。」
賈仁說道:「可以。」
薛冰就找到了李然,說了他一個搞建築的朋友想跟李然一起吃頓飯,希望李然給他個面子,一起聊聊。薛冰特別強調了只是聊聊,並沒有其他的事情。
李然當然明白其中的緣故,不過他一個搞農業出身的人,一下子負責起基建來,有點摸不著頭腦,確實也需要找一些這方面的人瞭解一下相關的事情,就笑著說:「好哇,定什麼時間?」
薛冰沒想到李然會答應的這麼痛快,遲疑了一下,說道:「時間看你,你什麼時間有空,我通知他們。」
李然說道:「那就今天晚上吧。」
薛冰就跟高建定好了時間,晚上高建來把李然和薛冰接到了齊州的銀座酒店,賈仁已經在雅座裡等著了。
高建帶了一個女子來,介紹說是他們公司的辦公室主任,叫劉萍。劉萍二十多歲的年紀,穿一身職業套裝,很秀氣,有落落大方,看上去是很熨帖的一個女人。
相互作了介紹之後,分賓主坐下。主題就是互相認識一下,所以席間也不談什麼工程項目之類的話題,只是聊了一些社會上的新聞、農業廳和交通廳的一些風傳的趣事。
酒喝開了,薛冰才發現高建帶這劉萍來確實高明,劉萍不但酒量了得,而且勸酒的把戲很多,加上她是一個漂亮的女人,適時的撒撒嬌,滿桌上的男人誰也招架不住。尤其是李然,他在劉萍的溫柔攻勢之下,大有筋酥骨軟之勢。
薛冰暗叫了一聲厲害,這外表是良家婦女,實際卻有些風流的女人確實很對李然這樣的知識分子的脾胃。這高建真是與時俱進,他很瞭解李然這些人,知道他們不喜歡妖媚俗氣的那種女人,那他就給你一個你喜歡的類型,一個溫柔的良家婦女。
這確實是一個厲害角色。看來這頓酒喝下去,李然肯定會上了高建的船的。只是這是一條什麼樣的船哪?
薛冰心生警惕,在喝酒的當下,就故意拖著賈仁一起去了廁所,在廁所裡,薛冰問道:「你這個同學的公司正規嗎?」
賈仁看了薛冰一眼,笑著說:「你在擔心什麼?」
薛冰說道:「這傢伙拉關係很高明,你看那個李然眼睛一直圍著劉萍在轉,不上鉤都不行。」
賈仁笑了,說道:「好色是男人的天性,別跟我說你不喜歡漂亮女人。」
薛冰也笑了,說道:「喜歡是喜歡,可是如果這裡面夾雜著其他目的就不好了。」
賈仁說道:「高建的公司還可以,現在這些做法都是大流行,反正也不是你負責這個項目,你就別管那麼多了。」
薛冰說道:「我可以不管,不過你跟高建說,別玩得太過火了。」
賈仁說道:「好了,你別操那麼多心了。高建說了,事成了,會答謝你的。」
薛冰說道:「還是算了吧老同學,我這都是看你的面子,否則的話我才不會搭理什麼高建低建。這件事情我這裡就到此為止,下面你們如何發展是你們的事,別叫高建再來找我了。」
賈仁還要說些什麼,李然紅光滿面的走了進來,笑著說:「你們同學倆在這嘀咕什麼呀?這麼長時間?」
賈仁掩飾地說道:「沒什麼啦,我們說了一些同學之間的事情。李廳長,今天的酒喝得高興嗎?」
李然笑著說:「高興,那個小劉太會說了,說得我心裡十分舒服,不喝都不行。」
薛冰不無擔心的看了看李然,語帶提醒的說道:「李廳長,可別真喝多了,回去叫嫂子罵就不好了。」
李然搖搖頭,說道:「不會的,我心中有數。」
薛冰心裡暗自搖頭,他不能再說些什麼,就和賈仁一起回了雅座。他心中想到李然既然能夠做到副廳長這個位置,想來也是有一定的政治智慧,估計不會就掉進劉平的溫柔陷阱裡吧?
散席的時候,薛冰已經有些微醺,他跟高建、賈仁等人一一握手告別,就上了高建的車,回了自己的家。
薛冰沒有注意到的是,李然最後是由劉萍負責送回去的。
易東方從北京回來了,薛冰馬上去見了他,易東方一切正常,表面上看,似乎這趟北京之行並沒有什麼收穫。
翻看了一下薛冰帶來的農業廳立項報告,易東方笑著說:「這農業廳確實也需要建個辦公大樓了。這個項目是由你負責嗎?」
薛冰搖搖頭說:「王廳長知道我跟您的關係,所以特別要我來找你審批的。」
易東方笑笑說道:「這個老王,真是滑頭。這件事情你不負責也好,在農業廳你給我低調些。」
薛冰看出易東方雖然掩飾得很好,可是他去這一趟北京起碼是心情愉快的,知道可能在方中那裡得到了什麼好消息,要自己低調,大概是不想在最近這一段時間出什麼岔子吧?
薛冰點了下頭,說道:「我知道,這些事情後面的我就不會插手了。」
易東方知道薛冰領會了他的意思,便笑著說:「什麼時間我們再去信得那裡喝喝茶,別說他那裡的茶至今我回味起來還是很香。」
薛冰笑了,他越發確信易東方是得到了好消息,便說道:「我最近可能會比較悠閒,你什麼時間有空通知我一聲,我陪你去報國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