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孫曉被說得低下了頭,他本來想說說齊河幫薛冰出氣,沒想到馬屁拍到了馬腳上。孫曉覺得薛冰這個縣長當得窩囊,不光薛冰這個縣長當得窩囊,就是他這個秘書也是當得窩囊。別人不尊重薛冰這個縣長,自然對他這個秘書不尊重。
原本以為給縣長當秘書,一定是一件很威風的事情,領導的秘書一般就相當於半個領導,可是孫曉到下面的局辦事,那裡的局長對他都是陰陽怪氣,愛理不理的,這讓孫曉瞭解了一件事情,他所跟隨的領導在這西海縣並沒有什麼權威,相應的他的權威也就沒辦法跟著建立起來。
今天的事情孫曉本來想挑唆薛冰想辦法懲治一下齊河,齊河的商業局長在西海縣算是一個不上不下的中等位置,正是一隻比較適合殺給猴看的雞,薛冰滿可以藉此建立他在西海縣的權威。沒想到薛冰不但根本沒像他這樣想,反而把他訓斥了一番,這讓孫曉很是喪氣。
薛冰腦海裡沒像孫曉想得那麼複雜,他現在想的很簡單,就是怎麼解決眼下這西海飯店的承包問題。他想的是怎麼把事情做好,而不是自己的權威受到了什麼挑戰。他認為事情做好了,權威自然就樹立了起來。
既然西海飯店內部人員明顯抗拒承包,那只好向外尋找人來承包了。這外來人要找誰,薛冰心目中其實已經有了一個輪廓,他想到了兩個人,一個是嶺西村的林華,一個是冠東村的梁德。他知道只要這兩個人中的一個出來承包西海飯店,西海飯店肯定會經營的很好的。
可是在這兩人中要選擇誰來承包,薛冰有些作難,要在以前,薛冰肯定第一時間就去找了梁德,相信梁德也會痛快的答應。可現在局勢有些微妙,梁德對他已經有了些看法,特別是對他當上縣長這件事情。
梁德對薛冰當上縣長是有些出乎意料之外的,特別還是事先薛冰根本沒跟他商量的前提下,他突然意識到薛冰的能力已經成長到可以脫出他的掌控之外了,這讓他有些失落。
雖然梁德跟別人一樣向薛冰表示了祝賀,可是薛冰還是看得出來,他們之間那種親密無間已經沒有了,梁德給他的只是一種敷衍的祝賀,而不是由衷為他高興。
至於林華,這傢伙一貫是那麼油滑,對這件第一個吃螃蟹的事情不知道他是不是敢於承擔,他做事的風格歷來是先居於不敗之地,然後徐圖發展,西海飯店的承包雖然不是一件什麼了不起的大事,可是總是開了一個由農民來承包國營單位的先河,這裡面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政治風險的。在這一點上,林華總是不如梁德那麼敢於承擔。
想來想去,薛冰還是猶豫不決,回了縣政府,他第一個電話打給了林華。他是一個縣長,已經有人說他跟梁德之間的關係不同尋常,如果直接找梁德,別人會說閒話,說他這個縣長把利益私相授受給了梁德,所以他明知道很可能會被拒絕,他還是把第一個電話打給了林華,他必須先搞清楚林華對這件事情的態度。
林華聽完了薛冰講的事情的來龍去脈,沉吟了一會,說道:「薛縣長,感謝你第一個想到了我們嶺西村,可是我們對經營飯店不是那麼在行,尤其是還要接收那麼多國營職工,事情有點複雜。我怕這件事情幹不好,反而會給你薛縣長臉上抹黑。」
薛冰心裡笑了,這林華果然退縮了,便說道:「那算了,我再想別的辦法吧。」
林華在那邊表示歉意說:「真是不好意思,薛縣長。」
薛冰笑笑說道:「沒事沒事,我也就是隨口問問。」
薛冰第二個電話撥給了梁德,梁德一聽薛冰說的事情,立馬說道:「我門村來承包吧。」
薛冰有些感動,梁德畢竟是梁德,他總是這麼爽朗,讓人感到是那麼的講義氣。
薛冰說:「你可要考慮清楚,這件事情可不是經營一個飯店那麼簡單,需要養活那裡的百十名國營職工。」
梁德笑了,說道:「我清楚自己在做什麼,有些事情電話裡不方便說,你來我辦公室吧,我們詳談。」
薛冰就去了梁德的辦公室,梁德笑著說:「齊河這次做得有些過分了,他是想逼你認可他的方案。」
薛冰點點頭,說道:「我已經看出來了,這件事情能夠絕對不能往後退,否則的話改革就要走回頭路了。」
梁德說道:「老弟,這次你找到了我,我一定支持你,這樣吧,職工我全部接收,每年的承包費定為六萬塊錢如何?」
薛冰有些驚訝,說道:「六萬塊錢,你是說真的嗎?」
梁德笑笑說道:「我知道這件事情的份量,也清楚自己在做什麼,所以我沒跟你開玩笑。」
薛冰說道:「這個可要簽合同的,簽了合同到時候你虧損了也是要付六萬塊錢給飲食服務公司的。」
梁德點點頭,說道:「我知道失敗了的後果,相信我們冠東村六萬塊錢還是能夠承擔得起。回頭我就和飲食服務公司簽合同,先承包三年,這樣行了吧?」
薛冰笑了,說道:「這次謝謝了,我知道你一向不做虧本的買賣的。」
梁德也笑了,說道:「老弟,你不清楚這裡面具體的情形,齊河在算計你那。」
薛冰愣了一下,說道:「怎麼說?」
梁德說道:「帳我可以算給你聽,你就知道我是穩賺不賠的。不過,你聽了之後,可不准反悔?」
薛冰笑了,說道:「好吧,我已經答應你了,自然不能說話不算話。」
梁德說道:「這裡面有筆帳,你可能沒注意,西海飯店是國營單位,它有些國家給它的特殊待遇的。每年西海飯店都有些國家計劃內的糧油供應,我以前做飯店之前調查過,國家每年給西海飯店供應四十萬斤糧食,二萬斤食用油,光這一塊跟市場價格的差價就有六、七萬元之多,你說我怎麼會虧了那?」
薛冰驚訝地說道:「這個東西齊河怎麼沒跟我說?這麼算來,西海飯店每年還在享受著國家補貼那。」
梁德笑笑說道:「跟你說了,他們賺什麼?」
薛冰笑了,說道:「我說齊河怎麼不想讓投標成功那,原來還藏著這一塊哪。」
梁德說道:「他不傻,不是有利益在,怎麼敢把縣長交代的事情辦砸了那?」
薛冰說道:「這傢伙。」他不好再說什麼,否則他就是自己在說他這個縣長在西海縣沒有威信了。
梁德心裡跟明鏡似的,他笑著說道:「你這件事情跟周興說過嗎?」
薛冰苦笑了一下,說道:「看來我在西海縣是個什麼處境大家都知道。」
梁德笑笑,說道:「你也別太在意,縣長和縣委書記之間不和也不是什麼新鮮事,別的縣也強不了多少。忍耐一下吧,總有出頭的一天。」
薛冰點點頭,說道:「是。這件事情只是開始要把西海飯店拿出來做承包的試點跟周興商量過,你這裡的事情我還沒跟他匯報。」
梁德笑笑,說道:「你跟他說一下吧,他同意了你再做也不遲。」
薛冰就回了縣政府,打了電話給周興。
周興問道:「有什麼事情嗎?」
薛冰說道:「就是有關西海飯店承包的事情需要向你匯報一下。」
周興說道:「那件事情我知道了,不是沒有認出來競標嗎?」
薛冰說道:「是啊,西海飯店內部的工作人員都很保守,沒人敢出來競標。」
周興說道:「是不是我們定的底價太高了。」
薛冰說:「不高,僅比去年多了兩千,我想不用費勁就能達到了。」
周興說道:「是這樣啊。」
薛冰說道:「我詢問了一下嶺西村和冠東村,嶺西村沒這個意願,冠東村想接手。他們願出六萬元來承包。所以這件事情我想向你匯報一下。」
薛冰說的這麼恭敬,周興卻覺得有些陰謀的味道,他有些拿不準該不該由冠東村來承包這個西海飯店,農民承包國營企業是一個新生事物,這是不是個體佔據了集體的陣地?薛冰想要自己拿主意,是不是要把責任推到自己的身上?
周興想了想,還是覺得讓薛冰去決定這件事情算了,如果有責任就有他去承擔,如果有功勞,想來也不會少了縣委書記這一份。
主意打定,周興笑笑說道:「薛冰同志,這也不是什麼重大事件,你自己決定就好了。」
薛冰問道:「那周書記你的意見那?」
周興說道:「我沒意見。」
薛冰暗罵了一句老滑頭,看來他是認為這件事情有風險,所以躲了,不過自己已經跟他打過招呼,也可以說得過去了,就笑著說:「那我就讓冠東村跟飲食服務公司簽合同了。」
周興說道:「你決定就好了。」
薛冰就讓孫曉通知齊河,安排飲食服務公司和梁德簽合同,齊河接到了通知,知道自己弄巧成拙了,馬上就趕到了薛冰的辦公室,說有事情匯報。
薛冰笑了,說道:「不是都安排好了嗎?還有什麼事情?」
齊河陪笑著說:「是這樣的,薛縣長,西海飯店原來的經理說願意按照原來的投標底價承包。」
薛冰搖搖頭,說道:「他早幹什麼去了,現在晚了。」
齊河說道:「薛縣長,你知道他當時猶豫了,現在回過味來了,這才找到了我,你看是不是再給他一個機會?」
薛冰說道:「機會可以再給他,不過那個價格不行了。」
齊河問道:「那薛縣長的意思多少合適?」
薛冰說道:「既然冠東村喊出了六萬塊,他要承包,也得六萬。」
齊河說道:「薛縣長,你這可是讓他有點無法接受。」
薛冰笑了,說道:「梁德可以做到,這個經理還佔著地利人和的優勢,怎麼就無法接受了?」
齊河說道:「那好吧,我讓他就按照這個數字來承包。」
薛冰打量了一下齊河,心說這傢伙別給我玩攪亂那一手吧,到時候虧了不認賬,就笑著說:「可以呀,不過你讓他先交一半保證金來。」
齊河有點傻眼,說道:「他從哪一下子弄這麼多錢?」
薛冰笑了,說道:「如果沒辦法的話,我也不能憑空就把飯店包給他,梁德我可以相信,他到時候不論盈虧一定會拿出六萬塊錢來的。」
齊河說道:「他有冠東村做後盾,自然沒問題。可是……」
薛冰說道:「不要什麼可是了,我沒叫他全部預交已經不錯了,如果他還不能接受,那只好包給梁德了。」
齊河看了薛冰一眼,說道:「不過,薛縣長想過沒有,梁德去接手,西海飯店的員工會不會歡迎?」
薛冰聽出齊河話中威脅的味道,便笑著說:「那是梁德的事情,他如果不能讓職工做好工作,損失的是他,我想他會想辦法的。」
齊河說道:「可是,你把國營的職工交給一個農民來管理,這說得過去嗎?」
薛冰冷笑了一聲,說道:「齊局長,你這是什麼意思?你瞧不起農民嗎?還是國營的職工就是比農民高一等?」
齊河被問住了,他半天才回答說道:「不是了,我不是這個意思。他們可都是國營的職工。」
薛冰咄咄逼人的說道:「那你什麼意思?國營職工怎麼了?我又沒說不管他們,他們憑自己的勞動賺取工資,這又沒什麼不對的。是不是他們只要躺著等國家來養就對了?」
齊河有點理屈詞窮,知道今天這個局面他很難如願,便說道:「薛縣長,這件事情我可事先提醒過你,真要包給梁德到時候出什麼事情我可不管。」
薛冰火了,他指著齊河說道:「你說什麼?你不管?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了。我來提醒你一下,你是西海縣商業局局長,如果這其中有人煽風點火,惹得職工鬧事,你第一個應該負起領導責任。你信不信,我可以向縣黨委建議免除你的職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