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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卷:看君高步躡鵬程 第24章 文 / 雪在燒

    第24章

    所謂天無二日,國無二君,一個縣雖然沒到一個國家那麼重要,但其只能有一個頭腦這個道理是一樣的,薛冰不想讓下面的人感到政出多門,無所適從,那樣不光對西海縣有害,對他和周興的仕途也是有害的。自己比周興年紀輕,資歷淺,只好對他多忍耐,薛冰更不想給人留下少不更事的印象。

    薛冰更多的把自己沉入做事的忙碌之中,他想到了既然權力爭奪方面無能為力,還不如想辦法多做點實事,相信周興總有離開的一天,他這個小媳婦,也總有熬成婆的那一天。

    在這一時期,國營企業改革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要砸破大鍋飯、鐵飯碗,實行承包制。

    在解放後,我國實行了社會主義建設的步伐。私有企業被國營企業取代,而政府成為了國家最大的僱主。學生在畢業之後都會被派到單位裡面工作,而不需要經過由市場來決定的人力市場求職。嚴格來說,所有在國營企業工作的工人都類似今天的公務員,而他們在單位的工作是有終身保障性的,他們除了每個月的工資以外,就算在退休之後還能從單位裡支取工資。

    為了要確保所有的人都有工作,這些國營企業往往都聘請了遠高於需求的人員數目,以至這些國營企業都有大量的冗員,經濟效益嚴重低下。老百姓說國營企業的工作是「做也三十六,不做也三十六」——意思是說不論工作表現如何,工人都能夠獲得全數的工資。同時,這些國有企業也沒有一個根據表現而擬定的工資制度。以至工人們沒有把工作做好的推動力。雖然後來國營企業也設立了獎金制度,發放獎金給表現好的員工,但畢竟並不能夠解決一些基本的問題,如冗員、低效益等。

    冗員和低效益往往都與這種國營制的鐵飯碗有這必要聯繫的,除此以外,鐵飯碗所帶來的另外一些問題還有工人對政府或單位的過分依賴性,以及工人們面臨無法再就業的困境。

    中央意識到鐵飯碗這種制度越來越不適應經濟改革的發展,開始嘗試著打破鐵飯碗,要在國營企業中實行承包制或者股份制。

    西海縣先拿出了一個西海飯店來搞承包制試點,一開始商業局長齊河親自主持啟動了這次改革,卻遇到了很大的難度。

    西海飯店倒不是一個虧損單位,不過利潤薄的可憐,一個一百多號人的單位,一年的純利潤僅是一萬五千塊錢,人均創利僅是一百多元。西海飯店之所以被拿出來作為試點,是縣政府一班人都認為它是第一個試點單位,如果拿出一個虧損單位,怕會打擊想承包人的積極性。

    薛冰也認為要鼓勵第一個敢吃螃蟹的人,因此把一個還算不錯的企業拿出來承包是對的,等形成了一個示範效應,再來解決其他虧損企業也不晚。這個也就是後來國有企業改制中的靚女先嫁的道理。

    西海飯店隸屬於商業局下屬的飲食服務公司,飲食服務公司報上來的第一個承包方案是由原來的飯店經理承包,在去年利潤一萬五的基礎上,增加百分之五,也就是上交利潤增加七百五十元。

    薛冰一看這個方案就笑了起來,他相信西海飯店一年浪費的材料費用也不止這七百五十元,他把擬定承包合同扔給了齊河,有點不高興的說道:「下面的同志膽子也太小了吧?這麼保守也叫改革?」

    齊河笑笑,說道:「這還是飲食服務公司的經理做了很多工作,那飯店經理才同意的,不然他還不想幹那。」

    薛冰說道:「一百多號人中就沒有一個主要要求出來承包的?」

    齊河搖搖頭,說道:「職工們還都希望能夠繼續過那種做不做都一樣的日子,沒有一個有這種積極性的。」

    這顯然不符合薛冰的期望,他期望這個西海飯店能夠創出一條新路來,為西海縣國營企業改革打響第一炮,只有百分之五的增長別說打響第一炮了,就是說出去也會讓人感到寒磣。

    這還是一個摸著石頭過河的時代,即使在鄉鎮企業,承包經營也是一個新生事物,承包人普遍沒有那種敢於嘗試一切的膽量。報紙上剛剛報道了後來的萬向集團的老總魯冠球把自己承包鄉鎮企業應得的25萬元承包收入全部捐給了該企業,當別人問魯冠球為什麼要這麼做,他有些膽虛的說道,如果我的收入與工人的收入懸殊太大,他們就會失去自己工廠主人翁的感情,而這對事業是不利的。魯冠球因此被視為共同富裕的典型。

    從我們現在的視角來看,會覺得魯冠球很有企業家的長遠目光,他很好的適應了當時的政治風潮,萬向集團的壯大與他的精明是分不開的。但從另一角度來看,一個企業家付出了辛勞卻不敢拿他應得的收益,這說明當時的社會風氣是多麼的保守。

    薛冰搖搖頭說:「這樣絕對不行,這個沒改還有什麼區別?我們要想別的方法。」

    齊河說道:「那怎麼辦?」

    薛冰說道:「乾脆投標,我們擇優選擇。」

    齊河苦笑了一下,說道:「這個搞過幾次了,每次投標最後都是不了了之。」

    薛冰問道:「為什麼這麼說?」

    齊河說道:「是這樣的,投標活動當場,要不是沒人競標,要不就是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出來攪合,最後只好不了了之。所以一直沒搞下去。」

    薛冰笑著說:「這次不一樣了,這次我們一定能夠要推行下去。你先去做準備工作,到時候我去參加這個投標大會。」

    齊河為難的看了看薛冰,說道:「薛縣長,你就不必要去了吧?」

    薛冰不解的問道:「為什麼啊?」

    齊河說道:「到時候沒人競標你會覺得很尷尬的。」

    薛冰笑笑說道:「不會的,你也要相信群眾的覺悟。你好好動員一下,我不信這個工作就推行不下去。」

    齊河笑笑說道:「好吧,我盡量安排,不過,薛縣長你也別抱太大希望。」

    過了幾天,商業局在商業局大會議室召開了西海飯店投標大會,齊河在大會開始就講了這次召開這個大會的目的,要對西海飯店實行承包經營,投標的起標價格為一萬七千元,比上年度利潤多了兩千元。

    一個飯店職工打斷了齊河的動員講話,問道:「齊局長,你們這次是想來真的還是走過場?」

    齊河答道:「當然是來真的,你沒看我們薛冰縣長親自來坐鎮嗎?」

    下面的職工們哄堂大笑,有人叫嚷著:「那一回你不是說來真的,可是現在還不是這樣?」

    薛冰看會場這些職工並沒有把承包這件事情當回事,就拿過了齊河面前的話筒,說道:「同志們靜一靜,我來說幾句。」

    見縣長要發言,會場靜了下來,大家的目光都積聚在薛冰身上。

    薛冰說道:「縣裡很重視這次投標活動,這是因為我們的國營企業的經營已經走進了一個死角,人浮於事,效益低下,積弊已深,再不改革,我們的這些企業只有倒閉一途。我相信大家也不想看到那一天。再說我們這個投標價格已經考慮了各方面的因素,定的很低,相同規格的私人飯店,每年的收入都在十萬以上,難道說我們國營企業的職工就是比那些私營企業的員工差嗎?」

    有個職工叫道:「我們都是國營企業的職工,就是西海飯店倒了,國家也不會餓死我們的。」

    一些職工應和著說道:「對呀,這不就是社會主義的優越性嗎?」

    薛冰有些無語,這些人還真是有些冥頑不靈,他看看齊河,說道:「不管這些了,開始吧。」

    齊河就宣佈投標開始,低價一萬七千元,競標時間十分鐘。

    會場沉默了下來,時間在一分一秒的過去,薛冰都可以聽到秒針滴滴答答往前走的聲音,這種沉默感到壓抑,感到了可怕。他沒來由的想起了魯迅的那句名言,不在沉默中死亡,就是在沉默中爆發。

    齊河開始倒數,七、六、五……,最後他一拍桌子,說道:「時間到。」

    薛冰有些愣住了,全場一百多名職工竟然沒有一個人肯站起來投標,哪怕就是喊起標價的都沒有。

    西海飯店的全體職工採用了不投標,來對抗這次企業的承包制改革。

    會場還是一片靜默,大家的目光都看著薛冰,他們想看看這個縣長如何來收拾這種局面。

    薛冰有點下不來台,他一個堂堂縣長來坐鎮,竟然會是這種局面,無人捧場,他這個時候甚至希望有人站起來說願意底價承包,可是沒有人站起來,他也知道不可能有人站起來。

    薛冰偷眼看了看齊河,齊河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他心中暗罵道這傢伙太差勁了,動員了半天竟然是這種局面,不動員還不是這樣?薛冰甚至懷疑是齊河有意安排了這種場面來讓自己尷尬的。

    齊河坐在那裡停了幾分鐘,這種局面早在他意料之中,薛冰一味急於改革,不顧他的提醒,非要搞這一場投標大會,失敗也是必然的。他看是有些瞧不起這個年紀輕輕的的縣長,一點實踐經驗都沒有,心說我看你怎麼收場。

    冷場了幾分鐘之後,齊河裝出一副苦笑的面孔對薛冰說道:「薛縣長,你看怎麼辦?」

    有了這幾分鐘,薛冰已經冷靜了下來,他笑著說:「國營企業改革是我們中央定下來的政策,這個潮流是不可阻擋的。」

    齊河一副恭敬的樣子,問道:「那薛縣長我們現在怎麼辦?」

    薛冰從齊河臉上已經看出來了那幾分譏諷的樣子,知道他想看自己的笑話,便冷笑了一聲,說道:「這件事情簡單,既然內部產生不出承包人,我們向外面尋找。看來我們這些國營企業的職工大鍋飯吃習慣了,一點進取心都沒有了。」

    齊河愣了幾秒鐘,他沒想到薛冰會這麼說,他感覺事態已經不受他的控制了,薛冰明顯是想尋求外援,他有些不甘心,原本他和西海飯店的經理已經探討過,等無人競標,再逼著薛冰同意按照他們原定的增加百分之五利潤的方案執行。

    西海飯店實際上不是一塊難啃的骨頭,而是一塊肥肉,齊河在這裡曾經得到過很多的利益,眼見薛冰要把她交給別人來經營,這可不是齊河所樂見的,他陪笑著說:「薛縣長,如果交給外人來承包,這似乎不太符合政策吧?」

    薛冰笑了,他看到了齊河的慌亂,心裡清楚這裡面一定有他搞的鬼,便笑著說:「不符合政策?不符合什麼政策?現在就是上面要求打破大鍋飯、鐵飯碗的。老齊,你這麼說什麼意思?難道要我們向這些舊勢力、保守做法低頭,讓一切在回歸原點嗎?你這種觀念可要不得。」

    齊河被將住了,他這個時候沒辦法再提出原來那個內定增加百分之五的方案。

    薛冰冷笑的看看不說話的齊河,說了一句散會,也不管愣在那裡的的齊河,就轉身離開了會場。

    上了車,秘書孫曉說道:「今天這個齊局長太差勁了,這個投標工作怎麼安排成這個樣子?」

    薛冰看了孫曉一眼,他有些不喜歡這個秘書,不過在縣政府辦公室提供給自己的人員名單中也沒有他特別有印象的,就要了辦公室主任特別推薦的這個孫曉。

    薛冰感覺孫曉在這個時候說這種話有些不合適,這讓他覺得孫曉是在說自己沒辦法領導下面的這些局長,所以才導致這些局長不拿自己安排的工作當回事情。

    薛冰雖然不高興,可是他不想表現出來,那樣會讓孫曉更覺得他無能,便笑著說道:「小孫,你不要胡亂指責下面的同志,我想齊局長為了今天的投標大會一定做了很多工作,他大概也不想沒人投標吧?這可是牽涉到領導一百多人創收的問題,沒有人願意起來承擔這個責任,你難道讓齊局長去逼人家承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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