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六章天意
讀完最後一段,微安合上書,瞧見沈喬直直的盯著她看,看著看著又望向了沈逾安,卻讓微安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微安立即找了個借口要喝水,就起身急忙忙跑到了遠處。
沈逾安微笑著拿掉沈喬頭頂上的落葉,柔聲問她怎麼了?
沈喬歪著頭看了他半天,忽然開口,「逾安。」
沈逾安怔了半晌,他知道她一直都會念他的名字。
沈喬看著他,忽的又一笑,天真無邪的模樣,「逾安,爸爸和媽媽怎麼還不回家。」
「姐。」沈逾安喊了一聲,只是將沈喬抱進懷裡紅了眼睛,「爸媽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他們說有空就會回來看你。」
微安站在不遠處,靜靜地若有所思的看著他們。
沈逾安回到房裡的時候,眼睛還有些紅,但是情緒已經平靜。微安於是發現,這個她一直以為沉穩內斂的男人,其實內心深處有著不可碰觸的無助,有著最柔軟的溫柔。她強壓下心頭的酸澀,招呼他過來坐下,認認真真的看著他的眼睛,似要將他刻進腦子裡,永遠也不忘記。
她終於開口說,「逾安,我決定明天離開這裡。」
沈逾安乍一聽聞,不免有些微怔。
微安又道,「你不要走了,是我走。你也不用擔心我,當初準備離開緬甸時爸就擔心有一天會走散,如果真的走散了他會在荊州接應我。我這邊過去,不會出什麼大事,都這個樣子了,也沒人會認得我。爸想的周到,還有別人的證件作掩護。」
沈逾安慢慢瞇起眼睛。
微安緩緩地說,「你跟我不同,你可以重新開始的。」
沈逾安一時沒有出聲。
他恍惚想起,那個逆著陽光笑的清淺的女孩淡淡說,誰讓我叫安,你也叫安。緣分。
那個當他試圖跟進幫裡毒品交易時不惜拿槍頂著他呵斥他立刻回去的女孩說,我警告你,不准碰這些東西。
微安最後說,「你不是沈寰,你是沈逾安。」
當他成為沈寰以後,她沒有再叫過他的名字。
這是多年來的第一次,連名帶姓的叫他,沈逾安。
他曾拋棄的名字,她喊的認真又慎重。
沈逾安這日夜裡做了一個唯一有關蔚海藍的夢。
在發生那些致命的事情後,在踏足於異鄉的夜裡邊,沈逾安那麼想夢到她。可沒有如願,沒有想到這次成真。他好像遲到了,前一日和他們約好了要去郊遊。當他趕到時,那小船卻已經開走。他站在岸頭,蔚海藍立在船裡。他還看見徐明朗,還有袁圓,他們還是一樣的好。
那些想要說卻沒有來得及,見面後壓抑著的情緒,他不可能再回得去的過去。
只是就這麼越來越遠了。
微安第二天離開時,天還沒有亮。
沈逾安卻也起了大早,沈喬並沒有非常依賴他,只是看見他就很高興。院長也下來吃飯,親切的跟沈喬打招呼。院長問起他的妻子,沈逾安就說她去外面買些東西,一會兒就回來的。沈逾安還向院長告別,他們也要走了。
沈喬還在笑,吃的滿臉都是。
沈逾安就將她嘴角的米粒擦掉。
如同往日,沈逾安陪著沈喬做遊戲講故事。
沈喬興致勃勃,沈逾安卻停下搭積木的動作,側著頭盯住她。
沈喬木愣愣地回望他。
沈逾安替她撫了撫散落的頭髮,低聲說道,「姐,我回不去了。」
沈喬只是皺了皺眉頭,便轉過頭,逕直又玩了起來。
沈喬很安靜的搭著積木。
沈逾安很安靜的在旁邊看了她一會兒,而後他悄悄立起,深深一個注目走了。
沈喬忽然唱起歌來,沈逾安一步一步走的很慢,慢慢勾起嘴角。
這首歌,是沈喬教會他的。
眼睛慢慢濕潤起來,然後淚流滿面。
「蟲兒飛蟬兒叫
會借你肩膀睡覺
愛寵你又愛爭吵
勾勾指頭不放手
都不離開好不好
……」
他現在要奔赴的,是與她一樣的義無反顧!
若活著,定然還會回來。
多年後是否已是兩鬢霜華,不得而知。
「藍!」一聲焦急的呼喊響起。
蔚海藍的意識不清,朦朧裡瞧見一個人的臉龐,那人好像是風景辛。不想去問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不想去問後來又發生了什麼事情,她早就沒有了力氣。她感覺自己被風景辛摟住抱起,蔚海藍又睡了過去。
再醒過來時,蔚海藍已經回到了風家的別墅。
蔚海藍是驚叫著醒來的,睡著的時候她一直在念,「我殺人了,我……殺人了……」
風景辛坐在床邊,一隻手輕輕撫著她的頭髮。他去見過秦臻,聽到現場轉述的情況,他到現在還心有餘悸。腦海裡描繪出那個一臉死寂按下扳機的蔚海藍,他絲毫不懷疑,下一秒她的槍口會對著她自己的腦袋。
「我殺了他!啊——」蔚海藍驚懼地嚷著,從昏迷中睜開了眼睛。
風景辛一直在她身邊沒有離去,急忙抱住她安撫,「沒有,沒事了,藍,沒事!」
「我殺人了。」她還在重複那句話。
風景辛沉聲道,「沒有死,他沒有死。」
蔚海藍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閉上眼睛又睡了過去。
至於那天的事情,在蔚海藍再次醒來後風景辛簡單的說了下,她的槍射中了雷紹衡的肩頭,沒有生命之憂。秦臻已經成功救下了他,他在醫院裡休養。只是他們的救援是非法的僱傭兵團和槍械,黑幫爭鬥嚴重,這是沒有辦法避免的事情,政府部門依例視為混鬥,又沒有確鑿的證據,花了許多錢又有勢力撐腰算是過去了。
蔚海藍覺得真像是一場夢。
可是夢裡面再也沒有了畫面。
她只是一直睡,一直在睡。
等到醒來,她還在這熟悉的床上。
她在春城並沒有離開過。
昏睡的第三天,蔚海藍才終於能夠下床,她更瘦了,以往合身的衣服穿在身上,也空蕩蕩的像是一抹遊魂。她從風景辛的口中得知,微安與沈逾安成功的逃了出去,只是他的人再也追蹤不到他們的行跡。風景辛並沒有告訴她,警方那邊還在不斷地追緝他們。
他們已經成了逃犯。
蔚海藍疲憊的說,「就這樣吧。」
關於那個叫沈逾安的少年,一如一場夢境,事過境遷,不願提起。
有生之年,是否還會再次相見。
誰也不敢去定奪。
卻是不如不見了罷。
不如不見。
蔚海藍這近半個月來的失蹤,蔚家人不是沒有問起,風景辛只怕他們擔心,只說是蔚海藍身體不大好,去一個安靜的地方靜養了。蔚家人聽他這麼說,也沒有再往別處去想。王謹之來找過風景辛,想和蔚海藍通個電話,哪裡又能聯繫到蔚海藍,風景辛都不知她的去向。聰明如王謹之,是蔚家唯一一個知道蔚海藍出事的人。
蔚海藍平安回來後,蔚家人都來看望過她。
王謹之也瞧見她,見她真是安然才鬆了口氣。只是她精神不濟,也沒有多說什麼,陪了一會兒就走了。
而除王謹之外,最清楚其中委實的人只有袁圓了。
自從蔚海藍被劫走後,袁圓就很崩潰。她詢問蔚海藍的下落,沒有人知道,秦臻只說他們一定會找到她,讓她不要亂跑。袁圓又去問雷紹衡,雷紹衡並不理她。袁圓沒轍,只好去見風景辛,風景辛也是給了同樣的話語。再後來秦臻走了,雷紹衡也不見了,就連風景辛也不見了。只剩下聶文誠還在,收拾著留下來的殘局。
袁圓知道蔚海藍回來了,立刻就奔了過去。
瞧見蔚海藍消瘦蒼白的面容,袁圓一下子就哭了。
等她醒了,袁圓又是一直陪著她,「你小舅剛剛走。」
蔚海藍足足睡了三天,這才有力氣說話。
她在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