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連呼吸都疼,好像有什麼扎進了肺裡。耳朵裡嗡嗡地響,眉心處像是有什麼在攪,攪的她彷彿是掉進了時光隧道裡,打著旋地往深處墜。
她想睜開眼,但是怎麼也睜不開,於是極不安地抓著被子,奮力地掙扎,不知道過了多久,在她就快要精疲力竭的時候,終於把眼睛睜開了。
窗外的陽光格外刺眼,她本能地躲了一躲,卻不經意地看見懸在半空中的輸液瓶。
這裡是醫院?
她開始環視四周,果然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病房裡。四周彌浮著一股消毒藥水的味道,輸液管裡的點滴在一滴一滴地往下落,而她卻有些怔愣,思索著自己為什麼會在醫院裡。
她努力地回憶著之前發生的一切,記得她和周家奕去看爸爸,大家一起高高興興地吃了頓飯,還喝了點酒,然後從爸爸那兒出來,周家奕就載著她往火車站趕,然後半路上……
後面的記憶幾乎是空白,但很明顯,是出了事故。她現在全身疼的厲害,動一動便痛筋切肺。她呲牙咧嘴地好不容易止住了疼,卻又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她躺在這兒,那麼周家奕呢?
一絲不安劃過心頭,她扭動了幾下,想要找手機,卻怎麼都找不到。她無技可施,只好按響了護士鈴。
半分鐘之後,一位年輕的小護士推門走進來,身後跟著幾個醫生。那些人進來之後,二話不說,拿出聽診器就往她的身上放。
陳之葉被冰的呲了一呲牙,剛有點適應,那醫生卻又收起聽診器,拿了個小電筒,翻開她的眼皮照呀照,還不停地問:「頭暈嗎?有沒有噁心的感覺?」
陳之葉搖搖頭,就見醫生在病歷上唰唰記了幾筆,退後,又一個醫生上前來,捏著她的肋骨處,說:「來,配合一下,深呼吸。」
陳之葉被這些醫院擾的眼花繚亂,但又不能反抗,只能老實地接受檢查,等他們折騰完,她才有時間拽住適才開門的小護士,問:「我這是怎麼了?和我一起的人呢?」
小護士說:「你們是出了車禍,我只能說你身體情況暫時還穩定,其它的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呆會兒問家屬或者警察吧。」
家屬?難道是爸爸來了?
陳之葉正想著,就見門動了一下,接著,蘇丹拎著臉盆、暖壺推門走了進來,這才意識到,護士口中的家屬應該就是她。
「你醒了?」蘇丹連忙把東西放下,跑過去抓著她的胳膊說,「你有沒有哪兒不舒服?頭暈嗎?認識我嗎?還有,這是幾?」
陳之葉看著蘇丹把手指在眼前攤開,比劃著三根手指,像哄孩子一樣問她,終於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怒道:「你能不能不要看那些沒用的小說?第一,我叫陳之葉,你叫蘇丹,我不是穿越來的。第二,你能不能不要拿考三歲孩子智商的那些東西來問我?第三,你的手指頭真粗!」
蘇丹托著下巴,鄭重地給她下結論:「還有心思開玩笑,證明你的傷的確是不重!」
「蘇丹,周家奕呢?他怎麼樣?」
「你一點兒也想不起來?」蘇丹瞥眼瞟瞟她,「你真確定你沒事?頭不暈?也不噁心?」
她越是這樣,陳之葉就越是覺得出了什麼事,最後一急,總算是不耐煩地低吼了起來:「他到底怎麼樣?不是殘了,或者……」
一個死字還沒出口,陳之葉便倏地閉上了嘴。她不敢再往下說,也不敢再往下想,只是滿眼期待地看著蘇丹:「他……到底……」
「他傷的比你重,還在重症室裡觀察。我聽交警說,當時你們在開車,對面來了一輛裝滿石子的卡車。當時那車開的好好的,但突然就翻了,滿車的石子都砸了出來,幸虧周家奕躲的及時,不然你們連人帶車,都要被埋進去。只不過,我沒想到的是,車子躲開之後,撞在路邊的一根電桿上,大概周家奕是怕電桿倒了砸上來,居然整個人都壓在了你的身上。」
怪不得,怪不得那一瞬間,她覺得有什麼壓下來。陳之葉愣住了,無形中,彷彿是有一雙手緊緊地地扼住她的喉嚨,讓她無法呼吸。這個傻子,竟然在危急時刻,毫不猶豫地把她護在身下?如果那電桿真的倒下來那他會不會已經……
她不敢再往下想,只覺得心裡有什麼在迅速膨脹,脹的她坐立難安。
身體彷彿沒了知覺,她穿鞋下床,絲毫不覺得痛。蘇丹卻大驚失色,拚命攔著她:「你幹什麼?」
「我要去看周家奕,我要去看他!」
「他沒事,有人在照顧他,你先顧你自己行不行?一會兒,我過去看看他的情況,再回來告訴你,行不行?」
陳之葉像是沒聽見,隨便披了件衣服就跑出去。護士站裡有兩個值班的小護士,看見她像瘋子一樣跑出來,無是愣了一下,然後就跑出來,把她攔住:「陳小姐,你現在的身體需要靜養,請你回到病房去!」
「周家奕在哪裡?重症室在哪兒?」
小護士自然不肯回答,只是挽著她的胳膊,作勢要往病房裡走。她忍無可忍地甩了甩胳膊,用盡了力氣大吼起來:「重症室在幾樓?」
「十七……樓。」
陳之葉一刻也不肯耽誤,轉身就往電梯裡去。
蘇丹頗為無奈地跟小護士們道了歉,然後也追了過去。
電梯裡擠滿了醫生、病患和家屬,雖然陳之葉的樣子有些狼狽,但還是有人認出她來,開始議論紛紛:「陳之葉不是去拍戲了嗎?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是不是因為上次的醜聞,所以受了刺激?你們瞧頭蓬頭垢面、精神恍惚的,似乎有點不太正常。」
「要我說,估計是在醫院裡來墮胎的。她一個主播,沒有任何表演經驗,平時唸唸台詞還成,這會兒一上來就演女二,不被導演潛了才怪!」
……
這些話尖酸刻薄,換做以前,陳之葉必然是無法接受,但現在,她卻像是沒聽到,片語不爭,只在電梯的數字屏上顯示十七的時候,迅速跳下電梯,往重症病房的方向去。
她的傷不重,但有關節錯了位,所以走路呼吸都很疼,她就用那種極為怪異的姿勢,扒著重症室門上的小玻璃窗往裡望。
一名小護士端著藥盤從配藥室裡出來,一眼便認出她來。由於先前聽過她們的故事,再一看見她那副心急火燎的樣子,便說:「周先生在7號重症室,病人剛剛才醒,你們可以進去呆幾分鐘。」
陳之葉面色一喜,忙不迭地同她道謝。
小護士擺擺手說:「謝倒不用謝,就是別超時就行。」
陳之葉感激地點點頭,然後伸手推開重症室的門。
此時的周家奕被裹的像個粽子,閉著眼睛,虛弱地躲在床上,周圍的監視器滴滴嗒嗒地響著,那副模樣,越發地讓人心疼。一股異樣的感覺排山倒海地襲上心頭,陳之葉一時忍不住,眼淚嘩地一下便湧了出來。
周家奕聽見動靜,慢慢地睜開眼,見她這副樣子,倒是鎮定的多:「你哭什麼,我又沒毀容。」
陳之葉知道,他是故意說的這般輕鬆,好讓她不要擔心,可他說話的語氣雖然帶著些許輕佻,但氣力明顯不足,短短的幾個字,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完,她又怎麼能不擔心?
她站在原地,眼淚越流越多,止也止不住,想要說什麼,話剛湧到喉嚨,便化進一片哽咽聲中去。
周家奕無奈地咧了咧嘴角:「葉兒,我給你講個笑話,剛才聽小護士們講的……」
「你都這樣了,能不能不說了?沒人讓你強顏歡笑,你疼就說出來,行不行?」陳之葉眼圈通紅,不受控制地大吼起來。
周家奕的身子微微頓了一頓,忽然就垮了臉,呲牙咧嘴地說:「本來還忍的住,你這一吼,還真有點受不了。」
蘇丹看著這一幕,眼淚早已潰不成堤,不想給他們當燈泡,只好退出病房去。
病房裡只剩下陳之葉和周家奕兩個人,他目光灼灼的看著她,她也像不認識一樣,目光緊緊地盯著周家奕,時間也彷彿在這一刻停止。
猶記得周家奕在自己的心裡彷彿是小紅帽裡的大灰狼,白雪公主裡的壞皇后,一旦招惹上,便是萬劫不復的下場。可是現在,完全變了,分明是他沾染了自己,才落得個萬劫不復的下場。或者,自己當初的固執真的是錯的?如果上天不開這麼大的玩笑,她能早一點兒發現這一切,是不是所有的意外都可以避免?
周家奕看著她糾結萬分的模樣,有點哭笑不得,但他是真的疼的厲害,全身像散了架一樣,只好提著一口氣,費力地憋著笑。
「你還笑?」
陳之葉瞪起了眼,結果這一下,周家奕倒真的沒憋住,總算是忍不住嘻嘻哈哈地笑起來。他很虛弱,笑的一點力氣也沒有,大概是因為疼,表情也極為怪異。
她不由動容,忽然開口問道:「家奕,你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誰知那廝根本不客氣,掰著包的像熊掌一樣的手指頭說:「紅燒排骨、清蒸鱸魚、茶樹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