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在酒桌上被人追著灌酒,周家奕自知喝了不少,便沒敢開車,只是叫了幾輛出租車載著大家回賓館。
劇組這些人早就修成了人精,關鍵時刻很有眼色,更何況,陳之葉進組的內幕,大家都是略知一二,自然認定他們關係匪淺。就算不是,周家奕表現的那麼明顯,所有人也都知道他意欲何為,便願意做個順水人情。於是大夥兒像是商量好的,紛紛拉開車門揚長而去,把他和陳之葉單獨留下。
周家奕無奈地望望眾人一副避之不及的樣子,只好把陳之葉扶進車裡去。
「路雲賓館。」
周家奕報上地址,就聽那司機說:「那賓館聽說來了個劇組拍電影,你們有沒有見過?演員漂亮嗎?有沒有費安琪?」
周家奕只淡淡地應了句沒有,便沒了下文,那司機大概是通過後視鏡看見他冷冷的一張臉,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不由興奮起來:「你不是在報紙上……」
「先生,我的朋友不舒服,請你把車開的平穩一點。」周家奕適時地打斷了他的好奇心。
「明白,明白,你們是名人,不願意張揚……」司機沒再說什麼,只是扳著方向盤,目視前方。
這一路上,周家奕一直抱著陳之葉,任她在懷裡舉止無狀地放肆。陳之葉已經醉透了,嘴裡仍是喋喋不休地說著什麼。她的臉嫣紅清透,小嘴微微撅著,他不由看的有些發怔,而時光也彷彿回到了幾年前的一個夏天。
那年夏天很熱,知了不知疲倦地叫著,他從球場回來,一身她穿著剛買的一條紅裙子,捧著一碗冰淇淋說:「這是我新研究出來的口味,你嘗嘗?」
他是熱極了,於是接過來吃了一口。其實那冰淇淋就是把好幾種果汁摻在一起,味道實在一般,僅供他消消暑氣,談不上好吃。他抬起頭,忽然發現她正用一副緊張兮兮的表情盯著他的嘴,彷彿是個求糖吃的孩子,眼巴巴的等著答案的模樣,第一次不忍心打擊她。
「味道不錯。」
「是嗎?」她笑逐顏開地把碗往他手裡一送,「那我趕緊把剩下的弄出來放進冰箱裡,等家齊來了給他一個驚喜!」
他轉身跑回廚房去,客廳裡便只剩下滿臉黑線的某人。
往事歷歷在目,在腦海裡清晰地浮現,他甚至好她當時身上淡淡的香氣都沒有忘記。那個時候,他經常與她作對,而關係也是就此拉近,他明明知道不可以,可是,他還是控制不住。
到底是什麼時候上心的,他不知道,只是突然在某一天發覺,只要看見她和周家齊在一起,他就會覺得刺眼。他喜歡看她笑的樣子,但是她卻只那樣燦爛地笑給周家齊一個人看。
他不是沒有掙扎過,起初是克制自己,盡量避而不見,後來就故意搬出去住,可是才不過三天,便又開始找借口回家去,今天拿一本書,明天拿一個球桿……有的時候,他都覺得自己荒唐至極,可笑至極,可她始終是心無城府,就算他漏洞百出,她都始終是傻傻的不明所以。
他們吃飯的地方本就不遠,車子不一會兒就開到了下榻的賓館前。陳之葉幾乎昏昏欲睡,哪裡還有知覺,周家奕只好付了車錢,小心翼翼地把她扶下來,叫賓館的兩個服務員把她送回去。
*
陳之葉是被一陣手機鈴聲吵醒的,她不耐煩地坐起來,只覺得天眩地轉,下一秒,就又躺回到床上去。
鈴聲一直響個不停,最後她不堪其擾,只好接起來,結果是一家生產企業想聯繫她做代言。她不知道對方是怎麼知道她的電話號碼的,也不知道這些事要經過什麼程序,索性報上周家奕的電話,讓對方直接打過去。
掛斷電話,陳之葉繼續閉眼大睡,只是才過了幾秒鐘,她就像是被雷劈了一般,猛地睜開眼,從床上彈了起來。
昨天……
她忽然想起昨天的事,她在他的懷裡的頻頻抱怨,罵他不通人情、邪惡腹黑,霸道無理,還捏他下巴和耳朵……
丟人!她的第一反應就是丟人。只不過是喝了點酒,她就原形畢露,剛剛和周家奕調整好關係,以後,她在他面前豈不是又要抬不起頭來?
*
之前眾說紛紜的猜測,讓陳之葉一時名聲大噪,忽然有許多廠商紛紛跑來求籤代言合同,還有一些臨近的劇組臨時跑來請她過去客串。
她沒有發言權,於是跟台裡面請示,台裡卻一直模稜兩可地不表態,只說讓她聽劇組安排,結果周家奕就幾乎成了她經紀人。
起初,陳之葉被惹的心煩,對周家奕的「篡權」行為放任自流,而周家奕倒也樂得替她獨擋一面。偶爾,周家奕會跟她分析她所面臨的形勢,而陳之葉也不再針鋒相對,兩個人的關係逐步得到改善,相處的時候十分和諧,有的時竟然像是多年的老友,開始有了共同討論的話題。
但事情發展到後來,周家奕的手便伸的越來越長,前遮後攔地替她擋了不少戲約和代言不說,反而對她的私事也諸多干涉。
這天,電影拍攝的非常順利,散戲之後,周家奕忽然約她去喝咖啡。當然,並不是在咖啡廳,而是在周家奕的房間。
周家奕自從投資電影,偶爾抽空回去處理公司各務之外,大部分時間都紮在劇組裡。他一向挑剔,但是這一次,不管條件多苦多差,他連眉頭皺都沒有皺過一下。
對於這一點,陳之葉或多或少是有些欽佩的,但他強勢的態度,卻絲毫不得收斂。就好比這一次,明明是他約她來談事的,結果她一進門,他就甩來一撂文件,說:「這是一家化妝品的廣告代言合約,我們來研究一下,如果可以,我盡快簽好,然後跟導演打個招呼,把你的戲份往前提一提,抽一天去拍廣告。」
陳之葉撇了撇嘴,拿起來翻了幾頁:「你不是一直都把廣告和戲約往外推嗎?怎麼這次卻答應讓我去拍?」
她伸手食指,指著合約書對方負責人的名字,饒有興致地念:「莫翎……莫翎……」
周家奕瞇了瞇眼,似笑非笑地問:「有什麼問題?」
「她是不是你的什麼相好?」
周家奕目光裡透著一股意味不明的笑意,不答反問:「我能不能理解成你吃醋?」
這是他們關係緩和後,第一次開這樣的玩笑。雖然聽上去,還是有點尷尬,也多了幾分試探地意味,但陳之葉正了正色,不動聲色地提醒他:「你這是自作多情。」
他不置可否地低笑了一聲,隨即轉開了話題:「去沖兩杯咖啡,我和你討論一下這個合約裡的細節。」
「是你約我談事情!」
陳之葉幾乎有點傻眼,忿忿難平地提醒他,他卻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說:「但我也只說了請你喝咖啡,並沒說我親自來泡。」
不得已,陳之葉只好悲憤地衝進廚房,拿了兩袋雀巢速溶咖啡倒進杯裡,拿起熱水壺。
一注熱水滾滾而流,倒進杯裡,在溶化顆粒的一瞬間,立即有一股濃濃的香氣飄出來,有股又糊又甜的味道,像是可可,但又不是。陳之葉吸了幾口香氣,用小勺子把咖啡攪拌均勻,再端出來的時候,周家奕已經坐在桌子前,打開合約仔細地琢磨了。
陳之葉把咖啡放在一旁,然後也坐下來,但合約就一份,周家奕在看,她也只好托著下巴,無聊地看著他的側臉。
她不是第一次欣賞周家奕的側臉,但這是唯一一次看的這麼清晰。他的臉很瘦削,一雙丹鳳眼微微垂下去,把目光落在紙面上,一字一字地看著文字中的細節,極是認真。
「葉子,你看這一條,因為廣告的特殊性,對方要簽下你一年的合約。也就是說,在這一年中,為了適應不同的季節,不同的宣傳主題,甚至同一系列中的不同產品,你要拍n條廣告。當然,他們會支付你相應的費用,但是你的時間允不允許?」
陳之葉湊過去看那紙上的條款,想了想說:「電影還有兩個多月就殺青,到時候我就是回台裡,拍廣告的話,要看台裡的時間。如果碰上錄節目,自然是不行。」
她在他的耳邊吐氣如蘭,氣息澆在他的耳廓,癢癢的,不免讓他心荊一動。他回過頭來,恰好與她的臉近在咫尺,他愣了一下,她也愣了一下。但很快,陳之葉就反應過來,想要直起身子,偏偏他比她動作更快,直接扣住她的後腦。
「陳之葉,我是認真的!」
「什……什麼……」陳之葉知道他在說什麼,但與他這樣近的距離,望著他深邃而流動的目光,她忽然臉上一熱,語無倫次起來。
「陳之葉,我愛你,幾年以前,我就愛上你了。我知道我以前做的過分,可是我沒有辦法,你不知道你快要把我逼成什麼樣子。我每天沉著臉,扮惡人,就是想要留住你,我想只要我對你好,你一定能感受的到,可是我不知道為什麼事情會演變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