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已經說好了互不打擾,明明已經講好以後再也沒有交集,可是,他又打電話來。她不知道周家奕想幹什麼,手裡拿著手機,就像捧著燙手的山芋。
陳之葉覺得頭痛,只猶豫了一下,就果斷地在眾目睽睽之下把電話按了拒接,然後匆匆地收拾東西。
「小陳,你怎麼不接電話?」小嚴奇怪地問。
「沒事兒,沒事兒,陌生號碼。」
「接電話又不花錢,萬一是別人借電話打的,或者有急事呢?」
面對小嚴連珠炮似的發問,她只好唯唯否否地說:「也對。下次,下次再接吧。」
她有些心虛,於是連頭也不敢抬,正在手忙腳亂之際,電話又再一次響了起來。
陳之葉後背一緊,再看周圍,一雙雙眼睛都異樣地盯著她瞧。她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於是拿起電話,走到外面壓著聲音低吼道:「周家奕,你又想幹什麼?」
周家奕早就預料到她肯定語氣不善,但還是瞇了瞇眼,繞到辦公室的落地窗前俯瞰著高樓林立的街市,說:「你猜猜?」
「我沒興趣猜,如果你沒什麼事,我要掛電話了。」
「當然有事。」他微微揚了揚嘴角,「你爸爸有消息了。」
轟地一聲,陳之葉只覺得彷彿有什麼倒踏下來,砸散了她所有的防備。她舉著電話,嚅著嘴唇,好半天才顫抖著迸出幾個字來:「我爸爸他怎麼樣了?」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他依舊是笑,眸光深邃地盯著前方的某一處,一切都彷彿是透明一般。
陳之葉氣結,只覺得有一股火氣從從丹田蹭蹭地往上跳。
「周家奕,你是故意的?」
「嗯?」他裝腔作勢地問,「我怎麼故意了?」
她咬咬牙:「你既然不打算告訴我,為什麼又給我打電話?打了電話,又故弄什麼玄虛?你是不是又在打什麼主意?」
「你想的太多,我不過是通知你一聲罷了。好了,就這樣,我要去開會了。」說完,不等她再說什麼,就啪地一聲掛斷了電話。
陳之葉拿著電話,思緒卻突然飄到了很多年前。
那個時候,她還是個小女孩,放學回家的時候,在路邊看到被人追的狼狽而逃的爸爸。爸爸當時自顧不暇,卻仍是把她藏到草叢裡,囑咐她,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出來。
於是,她蹲在草叢裡,就看見那些窮凶極惡的打手們追上來,把爸爸按在地上狠狠地打。她嚇的不行,想叫也叫不出聲音來,只是拚命地流眼淚,可是爸爸大概是怕嚇到她,只是趴在地上咬著胳膊硬撐,不敢叫出聲來。
那些打手終於走了,臨走的時候扔下一句話,如果再不還錢就剁他的手。她蹲在草叢裡不敢動,好久之後,確定打手們不會再回來了,她才跳出來跑過去看爸爸,爸爸虛弱地睜開眼睛,第一句話是問她有沒有害怕。
她記起來,統統都記起來,那些塵封了許久的記憶,就像電影回放一樣慢慢地清晰起來。
視線有些模糊,好像還有什麼東西想要拚命地往外溢。她用手背擦了擦,然後給蘇丹打電話。
蘇丹正準備去上晚班,結果聽到陳之葉的電話,立即接通:「葉子,你總算想起我來了啊?」
「蘇丹,我想回a市一趟。」
蘇丹聽她語氣嚴肅,也收起玩笑的表情,沉聲凝氣地問:「怎麼了?」
「周家奕剛剛給我打電話,說我爸爸有消息了。」
「什麼?」蘇丹吃了一驚,立即追問,「你爸爸,有消息了?」
「我問他我爸的情況,他不肯告訴我,所以,我想回去看看。」
蘇丹沉默了一會兒,說:「可是葉子,你想沒想過,他都已經跟你沒有關係了,有什麼義務要去關注你爸的消息?又有什麼義務告訴你?」
她抿了抿嘴唇,低聲回答:「我知道他有目的,我也知道他不懷好意。可是,那是我爸爸,就算他當初遺棄了我,他終究是這個世界上與我最親最近的人。蘇丹,你知道嗎?我一直都以為我恨他,很恨他,可是直到剛才我才發現,原來我一直都放不下。這些年,他一個人在外面,我會擔心他沒飯吃,沒衣服穿,擔心他又被那些追債的人打我一直省吃簡用,你們都取笑我自己攢嫁妝,其實,我是想如果有一天他需要,我就拿出來替他還錢。」
她越說情緒就越激動,聲音似乎又有些哽咽,但她最後的一句話卻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無比地堅定:「蘇丹,我決定了,不管怎麼樣,我都要回a市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