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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五章 第二節 街頭騙術 文 / 丘達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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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市的春天並不十分愜意,北方過來的沙塵暴雖然不是直接光顧,但大風和揚沙的天氣還是時有發生。公子白一覺醒來,窗外小雨淅瀝,空氣溫潤適中,迎接他的是一個少有的細雨春晨。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看著不遠處河岸上漸綠的小草和雨絲在河面上激起的漣漪,公子白被噩夢搞亂的心情平復了不少。喝了杯牛奶,沒去騷擾鼾聲如雷還在春夢中掙扎的嘯月,公子白穿戴整齊出了家門。

    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不知怎麼的市民們都突然間來了詩意,滿大街的人居然沒有打傘的,害得公子白不得不附庸風雅收起雨傘,讓自己也暴露在微風細雨之中。清風過耳,雨絲撲面,別說還真是一種快意自然的享受。為了和久違的春天多一會兒接觸,公子白放棄了和早起的上班族在公共汽車站開展每天一次的健身競爭運動,轉而順著人行道往自己的目的地漫步而去。如果自己不作律師,而是去作辦公室白領或者人民公僕,應該沒這個閒情逸致吧?為了對自己選對行當進行祝賀,公子白哼起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意思的不著調的小曲,發著鼻音在人行道上邁起了方步。

    公子白的步行速度比提了速的蝸牛快不了多少,半個多小時過去了,他才晃蕩出兩站地,不過這時擠公共汽車的人已經少了很多,公子白決定在前面不遠處的汽車站上車,以一塊錢車費為代價去拜會有道高僧了然大師。為了一個噩夢求解本來就是多餘,如果在打車去就更奢侈了,能省則省一直是公子白的原則。

    就快到公共汽車站的時候,公子白看到前面不遠處迎面走來一個和尚。這個和尚穿著一身黃色僧袍,斜挎著灰布兜囊,頭上生著短黑的頭髮茬子,面容黝黑,長相平實,一邊走一邊用很不標準的手勢向路人行禮搭訕。

    這個扮相太不專業,連群眾演員的水平都達不到,還想騙錢,實在是太小看群眾的眼睛了。公子白一看便知,前面的這位是s市裡經常見到的假和尚。這夥人終日活動在s市的大街小巷,偽裝成和尚向路人搭訕,然後就以看相算命的名義騙取錢財,最惡劣的是他們一點職業道德都沒有,無論是一塊兩塊的小錢,還是成百上千的巨款,無論是大人還是小孩一律通吃通殺毫不留情。

    裝和尚討兩個小錢兒也就算了,非要好死不死地裝成算命大師欺騙無知民眾,給人造成心理壓力不說,還胡亂指點把明白人往迷津裡頭送,簡直是低等敗類。公子白不精通算命術,對付不了真正的占卜高手,可對付任嘛不是的街頭騙子還是自信滿滿。從睡覺醒來就一直不太開心的公子白決定把前面的假和尚當作星期天來過。打定主意後,他錯過公共汽車站故意往迎面而來的和尚那邊走去。

    路過和尚身邊的時候,公子白裝出好奇的眼光故意扭頭往和尚看過去。不出公子白所料,那和尚立刻有了反應,雙手合十向他行禮道:「阿彌陀佛,這位施主請留步!」

    「你是叫我嗎?」公子白停住腳步轉身面向和尚。

    和尚緊走了兩步,挨近了公子白,用眼睛把公子白上下打量了一遍,然後拿捏著公子白被看得莫名其妙(當然這是公子白裝出來的)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開口說道:「這位施主,剛才一瞥之下,見你長得一臉福相,忍不住叫住你想結個善緣。」

    「大師不是開玩笑吧。你看我長得臉大眼小,個子又矮,別說明星,連丑星都長得比我強,哪來什麼福相?」為了表演逼真,公子白忍痛將自己醜化了一下。

    「施主天庭飽滿,地閣方圓,眼中藏神,身體骨骼勻實,特別是鼻樑高挺更是主前途光明一帆風順,確是大大的福相。出家人不打誑語,貧僧是出自五台山的僧人,法號不貪,因為精通相法,被主持方丈派出來雲遊四方,一面為世人消災解難,一面為寺廟募集善款廣結善緣。施主如若不信,可以看貧僧的度牒。」說罷,和尚從隨身的兜囊裡真的掏出一張度牒來。度牒的上面寫著他的法號和山門廟宇,除了望雲寺這個寺廟的真實性值得懷疑外,其他地方看起來就跟真的一樣。

    看打扮不專業,說起話來可挺像那麼回事的,連假證件都配備了,這次可遇上精英級騙子了。不過,不管裝得多像,說得多好,只要一開始算命肯定是滿嘴胡謅,必定穿幫無疑,到時候看他怎麼自圓其說。公子白動了動念頭,決定誘惑這個自稱不貪的和尚給自己算上一命。於是,從口袋裡掏出一張沾了墨水花了幾次都被拒收的五塊錢遞給不貪說:「大師,相面算命這一套我不相信,如果你是化緣的話,這點心意你收下,我還有事要趕車,先走了。」公子白這招叫欲擒故縱,如果不貪真的不貪收了五塊錢就抬腿走人的話,他就徹底失敗了。

    不貪接過五塊錢,作千恩萬謝狀雙手合十給公子白鞠了一躬。看著不貪鞠躬時嘰裡骨碌亂轉的眼睛,公子白就知道他的計謀成功了,趕緊故作姿態轉身而去。單憑幾句話就弄到五塊錢,這證明眼前是個有錢又好哄的肥羊,不貪怎會就此罷休。

    「施主慢走,貧僧還有話說!」不貪疾步追上了轉身走出幾米的公子白。

    公子白再次停住腳步,吃驚地問道:「大師還有什麼事嗎?」嘴上敷衍,公子白的心裡卻暗自對不貪說,先搞得你焦頭爛額,然後再讓警察叔叔給你好好相相面。

    不貪一臉感動和神秘地對公子白說:「施主不信相面占卜之術,貧僧也不能強求。可是施主剛才的善舉實在讓貧僧感動,所以即便施主不信,甚至遭到施主的唾罵,貧僧有句話卻非向施主說不可!」

    果然是精英級的騙子,聲情並茂,有根有據,幾句話說出來,讓你想不聽他往下說都難。公子白一邊佩服不貪的行騙技術,一邊配合地回答道:「到底是什麼事,讓大師非說不可?」

    不貪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拉著公子白來到路邊的僻靜角落後才開口回答:「施主雖然滿臉福相,但貧僧仔細觀察之下發現施主眉宇之間有一道青黑之氣,當主近日內有朋友離散且禍及自身的血光之災!看施主心地善良,貧僧不忍施主受難才說出來的。」

    「大師,你剛才還說我長前途光明一帆風順,三分鐘沒過怎麼有說我有大難呢?這不是自相矛盾嗎?而且我每天都洗臉照鏡子,沒看見你說的什麼青氣黑氣的。」公子白見縫插針,給不貪出了道難題。

    面對公子白的質問,不貪面不改色,從容地答道:「施主你有所不知,相面之術分觀形和望氣兩個部分,學得皮毛的只能從人的長相中看出人的前途命運,只有練通法眼學得望氣之術才能結合人的長相看出人的旦夕禍福來。方纔,貧僧只觀了施主的形象,並沒察看施主的氣色,而施主眉宇間的青黑之氣又是時隱時現非常奇特,就在施主轉身之時貧僧開啟的法眼才剛剛看到,所以才把施主再次叫住。」

    據公子白所知,觀形、望氣這兩項在中國古代算命術特別是相面術中確實存在,不貪把這套理論拿出來說得神乎其神,是名副其實的胡同裡趕驢--兩頭兒堵,單從語言上還真找不出他的不是來。對普通人來講,認識不到的東西,只能選擇信還是不信,根本不能判斷真還是假,這正是不貪的高明之處。公子白裝傻充愣,詐作被不貪的話吸引繼續提出疑問:「這麼說,大師說的青黑之氣我還看不到,弄不清到底有沒有。就算是真的有,可我還是不明白,我的面相如果真的像大師說的那麼好,怎麼還會有血光之災呢?我的命到底是好,還是壞呢?」

    似乎早就料到公子白會有此問,不貪雙眼放光開始噴吐沫星子。「經過剛才我的法眼對施主的仔細觀察,施主的面相確實是福相,而且理應一帆風順大富大貴。施主眉宇間的青黑之氣只不過是不小心遭致的劫難,只要得到及時的化解度過劫難,施主必定可以衣食無憂享樂終生,如果渡不過去,那就……」不貪故意皺著眉頭不往下說,用表情代替語言恰如其分地表達了公子白所謂劫難的危害性。

    「渡不過去會怎麼樣啊?」公子白此時的表情和語調全然是掉到陷阱裡的無知市民。

    「唉……」不貪長歎了一口氣來搞氣氛,然後用很低沉的聲音說:「施主的這個劫難是貧僧首次遇見,它不是直接著落在施主身上,而是先著落在施主朋友的身上。如果渡不過去的話,施主經常接觸的朋友首先會遭遇不測,如果不能制止的話,最後將輪到施主。」

    這次搞大了,連朋友都給捎上了,任誰聽說了都得想辦法破解,這個不貪在這個問題上真是下了不少的功夫啊!公子白對不貪的創意和敬業精神有了進一步的認識。

    「大師,我雖然不信佛拜神,平常好事也沒少做,怎麼會遭遇這種事?究竟有沒有辦法破解呀?」公子白問出了不貪最想聽的話。

    「若按施主的面相形格,本來應該安渡一生,盡享富貴。為何會出現劫難,依貧僧推斷應是在一年之內遇到了強大的鬼魅,而且把帶有鬼魅之氣的東西帶在身上引起的。鬼魅的邪氣長期熏染影響了施主的運勢生出了劫難。」不貪說到這裡,眼睛直盯著公子白看他的反應,見到公子白臉上露出驚訝的神情後接著說道:「施主請仔細想一想,在一年之內是否有收藏或佩帶奇怪的物品。只要將這個物品和施主的生辰八字交給貧僧,然後貧僧立刻趕回五台山,將二者放在寺中大殿佛像座前連續作七七四十九天的道場就可以保佑施主渡過劫難,從此一帆風順。但是此舉非我一人可以完成,為了主持道場的高僧和寺內其他僧眾,施主還要破費些香火錢才成。」

    公子白有陰陽眼,可以看見自己身體氣色的變化,在他的臉上根本沒有不貪所說的青黑之氣。所以,開始的時候公子白一直認為不貪在順嘴瞎白話,可不貪說到公子白在一年內遇到鬼魅,而且有收藏佩帶奇怪的物品的情況,並且要求公子白交出的時候,公子白的心裡立刻翻了個兒。不貪所說的時間和物品都和他結識李寵的時間和情況相吻合,而且還要讓他交出去,再聯想起不貪說的禍及朋友的劫難和昨晚的噩夢,公子白的第一反應立刻從不貪是騙子的想法改變成了不貪很可能是懷有歹意打李寵法像主意對他們不利的壞分子。

    不單是公子白對不貪的身份產生了懷疑,連一直在法像裡旁聽的李寵都覺得奇怪,閃身飄了出來。李寵先在不貪的眼前晃了幾下,又在他的耳邊來了兩聲平常人聽不見而搞靈異的聽起來耳朵快聾掉的叫喊,最後飛到不貪的後方高空化成一團磷火直衝向不貪的後心。李寵的出現不貪眼皮都沒眨一下,李寵的叫喊不貪聽不入耳,當他俯衝下來的時候,那身對法術敏感的火焰沒有爆發,他整個人一下子穿過了不貪的身體撞向了公子白。

    公子白沒想到李寵的突然襲擊這麼快,李寵的出現先把他嚇得向後退了一步,接著在李寵的叫喊下捂起了耳朵,李寵的奮力一擊穿過不貪的身體正好和公子白練了一個擁抱,他倆還沒完全接觸,李寵身外的火焰就感受到了公子白深厚的法力,一下子爆發起來全都朝公子白捲了過去。時間急迫,公子白的避火符來不及出手,稍一遲疑就會在光天化日之下邊成馬路邊上散步的烤鴨。面對撲面而至的烈火,公子白急中生智,伸手捉起胸前李寵的法像迎了上去,手上的役鬼術也跟著發動,李寵的身形和法力被法像一引一吸全都鑽了進去,雖然公子白成功地保住了衣服和顏面,不過變得滾燙的法像還是把他的手給燙起了幾個水泡!

    「老大,對不起,我聽這個和尚說得奇怪,故意出來試探他一下。為了逼真和準確,所以力度大了一點兒,誰知他一點兒法力都沒有,反倒把你害了一下。」回到法像裡的李寵立刻為方纔的事故向公子白道歉。

    公子白用心神快速地和李寵交流。「你小子,現在對領導的精神領會得越來越快了,就是太毛躁了,下次可得悠著點兒。試探完了,你對這個雲山霧罩的不貪大師有什麼看法?」

    「他一點兒法力都沒有,說的也似是而非的,應該是個半吊子的大師。他的水平給平常人看相應該綽綽有餘,但給老大你這種奇人就差到十萬八千里去了。」李寵說出了對不貪和尚的判斷。

    「你說得有點兒道理。他的相學理論倒還可以,至於什麼法眼就是胡勾八扯了。沒準是感覺到了你的一點兒氣息,可憑他的能耐又看不準確,只好把你當一般的小鬼兒處理,定了我一個鬼魅纏身的罪名了。不過,從理論上講,他還算是憑本事加手段混口飯吃,不能和一般的純粹騙子歸為一類。警察叔叔這個程序我就給他免了吧。」公子白衡量了一下不貪,認為耍弄一個有些根基的術士不太講究,決定不再和他糾纏下去。

    公子白又退、又捂耳朵、又掏東西的舉動,好像把不貪也給嚇了一跳,過了一會兒見公子白沒有異常後,不貪才重新湊過來搭話:「施主,剛才舉動異常,可能是別鬼魅纏得久了,乍被貧僧點破後的反應。請施主盡快讓貧僧施救吧!」好傢伙,公子白剛剛同情加諒解了不貪一下,誰知這不貪居然借景生情、就地取材,把他的反應都給利用。公子白此時唯一的感受就是,不貪有這麼好的臨場表現,不去當演員實在是白瞎這個人兒了!

    「大師,剛才你說需要香火錢,到底需要多少啊?」公子白提到了敏感話題。

    說到錢,不貪立刻拿出一副鄭重的神情對公子白講:「施主放心,做七七四十九日的道場的香火佈置只需要區區千元,而寺中僧眾全都是義務為施主祈福消災分文不取。」

    公子白先是作出一副心馳神往的表情,突然臉色一轉,變成略帶怒色的嚴肅模樣,雙目逼視著不貪說道:「價錢倒是很公道,可惜我不需要這種廉價的道場,而且大師也不一定會去作這樣的道場!」

    不貪被公子白盯得有些心慌慌,裝作不解反問道:「施主何出此言呢?」

    「略通相術出來混口飯吃並無不可,但理應懂得節制,不應該得寸進尺,更不應該信口開河。我可以和你說,纏著我的鬼多去了,他們除了求我辦事、請我吃飯以外,誰也不能把我怎樣。如果想開我的相,等到你真的練通了法眼再說吧!看你有些根基,不帶你去見官,今日只給你一個警告,以後看不準的事情莫要胡亂開口!」公子白說完,猛一扭身,眨眼間退到已經走過了三五十米的車站上等車去了,由於他的速度太快,儘管街上行人不少,但沒一個有所注意的。

    「施主,良藥苦口,忠言逆耳,如若不信貧僧的話,災禍必致。如能將剛剛所持的人像交給貧僧,一定能保施主的平安。否則,悔之晚矣!」公子白快要登車的時候,不貪還在堅持他的說法,隔著老遠喊話。

    「真是把戲作到家了,有個性!可是老子偏不信這個邪,這就去找真的大師,沒空跟你這個假大師玩下去!」公子白嘟囔了一句,抬腳登上了開往長安寺的公共汽車。

    那個叫不貪的假大師目送公子白的車開遠後,轉到過街角,片刻後在他前進方向的街口處沒發現和尚的身影,卻走出了一個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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