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女人的突然闖入,把大家都驚呆了。『.還是曾苗反應快,她擔心這個女人是來搶錢的,趁那個女人不注意,連忙反手把錢搶了回來。那個女人見錢被曾苗反搶了回去,就撲過來想把錢又搶回去。
這時,村支書醒悟了過來,他忙將身體橫插過來,阻隔在曾苗和那個女人之間。然後,村支書仔細地看了看那個女人,有些疑惑地問道:「你是誰?膽子還真夠大的啊,光天化日之下把這麼大歲數的一個老人手裡的錢搶走,你還真以為沒有國法了?」
張文娟的爺爺看到這個女人的時候,也驚呆了,聽到村支書這麼一說,跌坐在凳子上,眼淚長流。鄭智勇看到老人這般表現,覺得其中必有蹊蹺,也對那個女人說:「你有什麼話,大家好好說,不要亂罵人。」
那個女人鼻子哼了一聲,指著張文娟的爺爺說:「老東西,你給大家說,我是誰?」老人低著頭,把葉子煙抽得吧嗒吧嗒地響,眼淚不斷地順著臉頰流下來,就是不說話。
聽到這邊又傳來嘈雜聲,不少村民紛紛圍了過來。其中,有眼尖的婦女似乎把那個女人認出來了,大家小聲地議論著。村支書豎著耳朵聽了一下,又仔細地把眼前的女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用手指著她,很是驚訝地問:「我知道你是誰了!你是張家的媳婦?」
那些議論的村民聽到村支書說的這句話,都停止了議論,把那個女人緊緊地看著,看她如何反應。那個女人兩手叉腰,大聲地說:「算你猜對了!不過我現在不是張家的媳婦了,我是張文娟的媽媽,葉淑芬!」
大家轟地一下就又議論開了,有婦女朝葉淑芬喊道:「你這個女人,跑了那麼多年,還好意思回來。」「你早不回來晚不回來,女兒淹死了你就回來了,你到底是個什麼人?」「你是不是聽說娃娃有補償金,你跑回來就是想要錢的?」
村民們的話,有些很刺耳,有些純粹就是在罵街,曾苗很擔心眼前這個自稱是張文娟媽媽的女人葉淑芬,會受不了這些言語上的刺激。但曾苗似乎多想了,葉淑芬兩手抱在胸前,面無表情地聽著大家的指責,冷冷地笑著,沒有說話。
村支書見大家群情激憤,恐怕再說下去就會出現意外情況,連忙把手揮了揮:「好了,大家就不要多說了,節約點口水。你們該幹什麼的,就去幹什麼,別在這裡擠堆堆看熱鬧了。都散去啊,都散去!」
村民們聽了村支書的話,開始慢慢地散去,但仍有一些人就在附近不離去,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對著這邊指指畫畫。村支書找來一條凳子,對葉淑芬說:「你先坐下,有什麼話慢慢說。他們是張文娟學校的校長、老師,大家都是知書達理的人,不會亂扯。」
葉淑芬衝著村支書大聲說道:「你是誰?有你這樣說話的嗎?你說的這個話,明擺著就是在說我在亂扯,我在胡攪爛纏,我不講道理,是不是?」文校長見葉淑芬又要挑起事端,過來把她拉著坐下,指著村支書說:「這是村支書,難道你都不認識?」
葉淑芬看了村支書一眼,把頭轉到一邊說:「不認識。」村支書氣得狠狠地瞪了葉淑芬兩眼,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文校長連忙拿出煙遞給他。曾苗也拉著鄭智勇坐下,仔細地端詳著葉淑芬。
葉淑芬看起來還算年輕,30多歲,身材臃腫,體格健壯,一看就是做農活的好手。曾苗對葉淑芬自稱是張文娟的媽媽一事,很不相信。她不禁開口問道:「你,你真的是張文娟的媽媽?」葉淑芬回過頭來看著曾苗說:「我當然是張文娟的媽媽了,難道還有假?」
曾苗繼續問道:「既然你是張文娟的媽媽,現在張文娟因為救同學而被淹死了,我感覺你怎麼一點也不傷心?你身後就是她的靈棚,掛著她的遺像,你為什麼都不看看她?」曾苗這番話步步緊逼,就看葉淑芬怎麼回答了。
葉淑芬出人意料地淡淡說:「我早就傷心過了。10年前,我的心在張家就被傷透了,心早就死了。難道我非要大哭一場,流很多眼淚,你們才會相信我是張文娟的媽媽嗎?這個世上有這樣的道理嗎?」
葉淑芬的話,把大家都說住了。曾苗和鄭智勇互相看了看,覺得葉淑芬的話裡有話,聯繫到此前葉淑芬對張文娟的爺爺說話很是不敬,不禁感到整個事情有些複雜了。曾苗決定還是要問個清楚:「你心裡到底憋著什麼話?現在你女兒已經死了,你也用不著憋在心裡難受。要不你就把話都說出來吧,是對是錯,我們心裡會很清楚的。」
葉淑芬指著張文娟爺爺說:「我不想說,你們問這個老東西吧。」張文娟爺爺仍然埋著頭抽煙掉淚,不說一個字。曾苗感覺自己沒有招數了,葉淑芬不願意講,張文娟爺爺也不開腔,大家難道就這麼一直僵持下去?
村支書在一邊似乎把氣也理順了,對葉淑芬說:「這麼多年你到底跑到哪兒去了?我聽人說曾經在縣城見過你,你是不是一直就在縣城裡?」葉淑芬說:「村支書,你說話不要說得那麼難聽,什麼我跑到哪裡去了,我那能叫跑嗎?我是被張家給氣走的。」
村支書把手一攤說:「我不是說話說得難聽,當年你離開張家到底是怎麼回事,這麼多年你也沒有音訊,你自己不說出來,讓大家猜來猜去,肯定都覺得是你不對。你要是覺得自己在理,你就乾脆一點,把當年的事情說出來,也讓大家心裡瞭然。不然的話,錯都在你身上。」
葉淑芬騰地一下站起來,衝著大家喊道:「好,說就說!你們不是想聽嗎?那都過來,聽我說,也給評評理。免得今後你們亂傳話,把我的名聲給壞了!」附近的人聽到葉淑芬的話,大家很快就圍了過來。
葉淑芬見大家都圍了過來,就開始訴說了:「你們不要以為我就是一個狠心的婆娘,我也是當媽的人,自己的女兒被淹死了,你們真的覺得我心裡不難受嗎?但是,這個難受,比起當年我在張家受到的苦,我覺得不算什麼。這麼多年來,我只要想起自己在張家受的苦,我就想哭……」
說到這裡,葉淑芬的眼淚就湧了出來,聲音也哽咽了。大家面面相覷,不知道葉淑芬的壺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更不知道她是在演戲,還是發自內心地傷心。大家都沒有說話,靜靜地看著葉淑芬,聽她怎麼往下講。
葉淑芬用袖子擦擦眼淚,穩定穩定情緒後接著說:「張家的家庭情況,你們也都是看到的。我想,換了你們中的任何一個,當初都不願意嫁過來。但是,我沒有嫌棄他們家,我覺得一家人,只要有手有腳,能幹活種地,再苦再累,都可以熬過去。」
村支書點點頭說:「對的,你這個想法是對的。」葉淑芬看了村支書一眼繼續說:「我剛嫁過來的時候,張家一家人對我還是多好的。但是,自從我生了張文娟後,他們就對我不好了。」圍在一起的村民們開始小聲議論起來,村支書看了看眾人,示意大家不要說話,聽葉淑芬繼續說。
曾苗有些奇怪地問葉淑芬:「你給張家生了一個女兒,他們為什麼反而對你不好了呢?」葉淑芬抹著眼淚說:「就是因為我給他們張家生了一個女兒,他們才對我不好。這個老東西想要個孫子,結果我給他生了一個孫女。」
眾人一聽,又開始議論起來。曾苗覺得葉淑芬這個話說得沒道理:「你說這個話有什麼依據?據我瞭解,老人家對張文娟一直都很好啊,他怎麼會對你不好呢?」葉淑芬指著張文娟爺爺說:「你們要是不相信我的話,你們問他好了!」張文娟爺爺仍呆坐著抽煙,沒有回應。
葉淑芬停了一下又說:「這個老東西重男輕女的思想嚴重得很,我生了女兒後,他就成天做臉做色地給我看。他的兒子也受了影響,對我也是打罵不停。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少次,流了多少淚。那個時候我還在坐月子,我不但沒有享受到一點待遇,反而像平時一樣每天要做家務。可以說,我每天晚上都是淚水打濕枕頭,我當時很想把女兒給掐死,然後我再一死了之。」
有個婦女對葉淑芬說:「你這樣想就要不得了,你還可以再給他們家生個兒子嘛。」葉淑芬搖搖頭說:「我才不幹呢。換了你,你會不會給他們再生一個呢?所以,我後來實在受不了了,我就只有離家出走了。但我沒有走多遠,我就在山連縣裡。我在縣城找了一份活路打工,後來我也結婚了。」
說到這裡,葉淑芬衝著張文娟爺爺大聲說:「老東西,告訴你,我結婚後,我一口氣生了3個兒子!我不是你嘴巴裡的不會生兒子的女人,我能生,而且會生,是你自己瞎了狗眼!」
曾苗覺得葉淑芬對張文娟爺爺口口聲聲都是「老東西」的責罵很不禮貌,正想提醒她不要罵人,只見張大飛抱著張文娟的屍體鑽了進來,對葉淑芬笑著說:「老婆,你回來啦?你幫我看看,女兒怎麼睡著了?為什麼我怎麼叫她她都不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