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挽陽緩緩抬起頭來,看著錦潤公子的那張臉……她已經不知道,這張臉上能不能找到記憶之中熟悉的模樣,她已經忘記,當年的父親、母親,到底是何種模樣。舒殘顎副
只是呆呆的看著那張臉,腦海中空白的如同無邊無際被大雪覆蓋的荒野。可是錦潤公子臉上的悲痛,卻是如一把利刃,在她最軟弱的時候,又快又狠的刺入她心中。那樣猝不及防,要人心魂。
林挽陽看著錦潤公子,嘴唇一顫一顫。慌亂的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該做什麼。
錦潤公子終於察覺到她的不對勁兒:「你……」之前還是那般倔強堅強的模樣,如今怎麼……他一直在為她的傷痛的不可抑制,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腳下的血跡。
他一開口,林挽陽腦中一個激靈,想也不想,她一把推開錦潤公子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似乎在逃離這世上最可怕的事情で。
錦潤公子沒有防備,再加上身體孱弱,這一推將他推到在地。整個身子躺倒在地面上,潔白的衣裳將地面上的那兩灘血跡全部遮蓋,毀了原本的模樣。
那帶著某種暗示的融了的血液,在融合的那一霎那,成為了秘密。
錦潤公子倒在地面上,想要去追她,卻是忍不住大聲咳嗽起來。他痛苦的撫著胸口處,眼眸輕閉,腦海中出現的,是林挽陽那被洞穿的手掌搖。
林挽陽匆匆奔出洗硯齋。她已經慌亂到無以復加的地步,不看周圍的任何事物,只想著要一直往前走,往前走。
周圍有宮女、內侍見到她,給她行禮,她也不搭理,只顧著往前跑。
不知道跑到了哪裡,一下子撞在一個溫軟的事物之上。
「滾!」林挽陽看也不看,直接將身前的人撥開。人沒有被她撥開,她反而被人抓住手腕帶進懷裡:「挽兒!」是那極其熟悉的聲音。
林挽陽抬起頭來,看到展承天。淚水在看到他的那一霎那掉落,於是,大顆大顆,再也止不住。
「挽兒。」展承天看著林挽陽手上的血,眼中滿是悲痛,「我必將傷你的人碎屍萬段!」聽到刺客刺殺錦潤公子的消息,知道林挽陽也攙和其中的消息,他立刻趕來。可是卻看到她這副模樣。
林挽陽咬著嘴唇,撲進他的懷裡,像個孩子一般,大哭不已。
展承天緊緊將她抱在懷裡:「挽兒,挽兒,是誰……」
香寒死的時候,她哭的很是慘烈。東楠死的時候,她哭的很是慘烈。可是這次,比之那兩次更加嚴重。他從來沒有見她這樣悲痛絕望過。那種恐懼,那種絕望,瀰漫遍她的全身。彷彿她的整個世界一下子垮塌。
展承天抱著林挽陽的胳膊開始顫抖:「挽兒,你怎麼了?告訴我,你怎麼了?!」她怎麼會……這個樣子?
玉嫣然跟在展承天後面趕過來,看著這樣的場景,心中很是顫了一顫。展千含也來了,看到林挽陽這般模樣,眉頭微皺。她也沒有多做停留,直接就繞過他們直奔洗硯齋。她已經就寢了,聽到有刺客來宮中刺殺錦潤公子的事情,差點暈過去。
展承天捧住林挽陽滿是淚水的臉:「挽兒,你告訴我,你到底怎麼了?」
林挽陽睜著眼睛,她卻看不到展承天的臉,只看得眼前濛濛的一片水。那水覆在她的眼睛裡面,不知道如何才能去掉。
「挽兒……」展承天一手抱著她,另一隻手開始檢查她的身體。上上下下看了好幾遍,全身上下的傷口就只有包紮住的左手。
「疼……」林挽陽終於吐出一個字。不是手疼,是心疼。她腦中依舊混沌一片,可是那疼痛,卻是一波一波襲來,讓她承受不住。
展承天眉頭皺了又皺,他顫抖著手,去解林挽陽包紮住的左手。鮮血已經將白色布料徹底染紅。展承天知道傷的會很重,可是等到真正看到那傷口,便是他都忍不住踉蹌著倒退了一步:「這……」洞穿手掌的傷口啊!
玉嫣然也看到了林挽陽的傷口,鮮血淋淋的手,再也看不出之前的模樣。最可怖的是,在那鮮紅的血肉之中,隱隱可以看見骨頭。
玉嫣然一下子就癱倒在地上。
展承天緊緊咬住的牙齒不斷打顫,他打橫將林挽陽抱起,走向桃夭殿。
林挽陽一直在他的懷裡大哭不止,淚水沾濕了他的衣裳。直到進入桃夭殿,將她放在床上,她依舊淚水不斷。
聽著那撕心裂肺的聲音,展承天感覺自己的心好像是正在被人剜出來一樣。他俯身抱著林挽陽。他的聲音都在顫抖:「挽兒,挽兒你別怕,我在。沒事了,沒事了,很快就會沒事了。」
聽到消息早早準備在桃夭殿的太醫跪在床榻前,看著林挽陽左手的傷口,手一直都在顫抖,沒有停下過。
「挽兒,挽兒……」展承天心疼的一聲一聲喚她的名字。
林挽陽卻是蜷縮著身體,緊緊抱著自己,抽噎不止。哭著哭著,突然就開始猛烈咳嗽起來。一聲一聲,每一聲咳都讓展承天的身體發顫。
展承天抱著她:「挽兒……挽兒……」他離開她一個晚上,她居然……
又是一聲猛烈的咳嗽,林挽陽終於頓住了。一口氣在嗓子眼兒卡了半晌,終於緩了過去。展承天低頭,眼睜睜的看著落在掌心的那一口血。
淚水依舊在流,她卻已經哭不出聲了。瞪大眼睛看著上方,卻被淚水所掩蓋,什麼都看不清楚。
展承天再也無法忍受下去,伸手點了她的昏睡穴,讓她睡過去。
展承天抱著林挽陽,視線落在她受傷的左手上,目光冷的如同千年寒冰。太醫在旁邊跪著,一直都是心驚膽戰。
好不容易顫抖著雙手將林挽陽的傷口再次包紮好。展承天冷冷的聲音問過來:「怎麼樣?」
太醫顫顫:「……回皇上的話,貴妃娘娘這手……以後怕是再也不能拿重一點的東西了。精細一點的,怕是也不行。」
展承天的手緊緊握起來,半天沒有說話。珍瑞和有蘋站在旁邊,紛紛掉下眼淚來。
宇文奚帶著一眾侍衛候在桃夭殿外覆命。展承天看著林挽陽一眼,走出去。
「人呢?」展承天問的是那個刺客。
宇文奚將頭重重磕在地上:「奴才無能,讓他……跑了。」
「跑了?」展承天冷笑,「宇文奚,你是侍衛統領,守衛皇宮安全。讓刺客進來行刺也就罷了,居然還讓他給跑了!宇文奚,朕要你何用?!」
宇文奚的頭低得更低:「請皇上降罪。」
展承天的拳頭握了又握,他恨不得立刻就殺了這個沒用的奴才。可是……降罪?以後他降下來的罪,絕對會讓他無法承受!
展承天處罰了宇文奚,降為侍衛副統領,改赫連辰為統領。另外,賞了他五十杖,打了他半死。這只是小小的懲罰而已,總有一天,他將會讓他再也沒有犯錯的機會。
刺客沒有抓到,可是,在這種時候入宮刺殺錦潤公子,除了宇文亓,不會再有其他人了。
錦潤公子搬至洗硯齋才第二天,那刺客居然就到了洗硯齋刺殺。這說明什麼?這說明,那刺客,還跟宮裡面的人有關係。
宇文流光……展承天半瞇著眼睛。
在處罰宇文奚的旨意下下去不久,展千含和錦潤公子到了桃夭殿。展千含原本是想著讓他休息的,錦潤公子執意要來桃夭殿看一看。
宇文流光聽到消息也來了,身邊跟著勤榮。她這麼晚了也來湊這個熱鬧,是因為……
展承天看到宇文流光,目光頓時冷了下來。宇文流光卻很是淡然,面上沒有什麼表情,不悲不喜,只是低垂著眼眸。
錦潤公子看著昏睡之中的林挽陽:「阿姐她……是為了救我。為了救我,她才會這個樣子。」
展承天和展千含的視線都落在錦潤公子身上。錦潤公子道:「刺客要拿匕首殺我,阿姐她來不及阻止,就……就用手擋住了。她是……她是直接用手掌去擋的利刃。」
殿中沒有人說話。展千含雖然覺得奇怪,可是這個時候,知道不該說,她便暫時不開口。只是,她不開口,並不代表著別人不開口。
宇文流光拿帕子掩著嘴角,道:「公子說,是林貴妃救了你一命。只是,這麼晚了,林貴妃為什麼會去洗硯齋?」
展千含看了宇文流光一眼,展承天的目光又冷了許多。珍瑞和有蘋臉色瞬間蒼白。
宇文流光卻怕別人想不到別處去,又道:「大晚上的,孤男寡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