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錦潤公子身體孱弱,平日裡又需要常與展承天商討國事,他搬出太舒殿之後,就住在距離奉冶殿的不遠的一處地方,名為洗硯齋。舒殘顎副地方雖小,卻很是精緻。
自桃夭殿出來,林挽陽避開宮女、內侍,悄悄進了洗硯齋。她林挽陽雖然狂妄,卻不想在這個時候惹麻煩。
原本以為裡面還需要小心謹慎,可是……看著空蕩蕩的洗硯齋,林挽陽忍不住想笑。齋內無人,周圍一片漆黑。只有一個窗戶裡面透出燭光。
洗硯齋再精緻,如此看著,到底給人一種荒涼之感。這般看著,倒是比她更像是一個失寵的妃嬪。
展承天那麼寵她,今夜不來她都覺得心中微微不舒服。錦潤公子為展千含費盡心血,如今卻是這樣的荒涼的場面,他……會怎麼想灝?
林挽陽嘴角微微彎著:或許今夜,可以探出來什麼也說不定呢。錦潤公子對她太好了一些,她看著,總是心裡不踏實,總要知道點理由才好。
那什麼想要看到她真心笑的理由,展承天相信,她不信。
循著燭光,林挽陽走過去,伸手推門。錦潤公子正在桌前看著什麼,有所察覺的看向這邊,詫異道:「阿姐?三」
一盞孤燈,一個人影。無數信箋,一支筆。林挽陽看著,半瞇著眼睛。
夜間冷風從門外刮來,錦潤公子的身體瑟縮了一下,手臂一抬,最上面的那幾張信箋紛飛。
林挽陽看著,默默關上門。
錦潤公子將信箋收好,低咳了兩聲,想要開口說話。嘴張開,一個字尚未吐出,他便不再說話了。
林挽陽倚著木門,心中正詫異錦潤公子怎麼不說了,眼珠一動,立刻看向錦潤公子的眼睛。兩人在對方的眼睛裡面看到了相同的內容:危險!
錦潤公子根本就不懂武功,林挽陽功夫不高。他們都沒有聽到有什麼異常的聲音。可是他們都察覺到了危險。
不是憑借武功,而是感覺。對危險敏銳的感覺。這是在過去無數次危險之中培養出來的感覺。這種感覺,關鍵時候,或可保命。
錦潤公子坐回原處,翻著桌上的信箋。林挽陽屏住呼吸,緊緊貼著木門。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危險,也不知道那個人會從哪裡出手,為今之計,她不動是上上之策。倘若她沒有被發現,還可以來個出其不意。
林挽陽暗暗握緊拳頭,眉頭微蹙著。錦潤公子提著一支筆,似乎想要寫些什麼東西。漆黑的墨汁從筆尖掉落在信箋上,他都沒有動手寫下一個字。
屋內很靜,靜的異常詭異。
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許時間很長,或許很短。人動,光閃。幾乎就在同一時刻,錦潤公子身體往下一溜,林挽陽隨手抓了一個東西擊向椅子腿。錦潤公子便徹底摔在地上。
那道寒光貼著錦潤公子的頭頂飛過,「錚「的一聲,插在後面的床上。是把寒光閃閃的匕首。
驚魂未定,有人破窗而入,手腕翻轉之間,白光一閃,赫然又是一把匕首。那人進入的時候,坐在地上的錦潤公子從衣袖中拿出那只笛子。不知道按到了哪裡,點點亮光射出,射向那破窗而入的黑衣人。
已經出手的林挽陽頓時收回招式,看著那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笛子,心中一驚:笛子裡面有暗器?隨即瞭然,如錦潤公子這般,身邊若是沒有什麼防身的暗器才怪了!可是,一想到他常常拿著這只笛子為她吹曲子。林挽陽暗恨自己大意。
又想到之前,在水閣,她曾經掐住錦潤公子的脖頸,威脅說想要殺了他。現在想想真是可笑,那個時候,她對錦潤公子袖中的笛子全然沒有防備。如果錦潤公子出手,她就已經死了。
那黑衣人看到林挽陽驚了一驚,似乎沒想到屋裡面還有其他人。趁著他怔愣的片刻,林挽陽已經回過神來,意識未有,招式已出。
黑衣人目中寒光大現,揮著匕首直接攻向林挽陽。
打鬥之中,林挽陽冷哼:「你是什麼人?居然如此膽大包天,膽敢入宮行刺帝師!」
因林挽陽與那黑衣人打鬥在一起,錦潤公子不能再用暗器,以免誤傷林挽陽。他抓著身邊的桌子站起來,看到桌上的硯台,抓起來用力砸向不遠處的花瓶。花瓶應聲而碎。立刻就有腳步聲傳來。
見已經驚動了人,那黑衣人虛晃一招,引得林挽陽閃躲,抓著匕首直刺錦潤公子。
眼看著錦潤公子再也沒有力氣閃躲,那匕首狠狠刺過去。危險之時,林挽陽想也未想,撲過去直接用手去抓匕首。
纖細的手指幾乎是緊貼著匕首。林挽陽再一用力,終於讓手指比匕首快了一分。而此時的匕首,已經到了錦潤公子胸前。
林挽陽一咬牙,手指彎曲,一根手指擋在匕首尖端。趁著這一阻的片刻停留。林挽陽手往上一推,那根手指被匕首豎著劃開傷口。
錦潤公子看著,一時之間忘記了呼吸。而手已經伸出去,想要將那匕首從林挽陽的手上擋開。
林挽陽一用力,等到匕首尖端到了掌心,就這樣以手掌將那匕首硬生生的給推了回去。頓時,匕首洞穿手掌,鮮血淋淋,可見白骨。
巡邏的侍衛闖進來,帶頭的就是宇文奚。他看到,林挽陽的臉色已經蒼白,左手上插著一把匕首。她卻是冷笑著一下將匕首拔出來,右手拿著刺向黑衣人:「在我面前殺人,想也不要想!」
那些趕過來的侍衛看著這樣的場面,都怔住了。他們都知道,林貴妃心狠,可以一下子殺光桃夭殿所有奴才,可以揮劍斬殺守門侍衛,卻想不到,她對自己,也可以如此狠絕。
這真的只是一個嬪妃嗎?
幸而宇文奚還是鎮定的。見到林挽陽如此模樣,他也是震驚,卻也知道立刻抓人是正經。
黑衣人見已經失手,不再戀戰,尋了一個機會闖出去。宇文奚帶著一眾侍衛趕了出去。
洗硯齋又安靜下來。林挽陽咬著嘴唇,低頭看著自己的左手,忍不住抽氣。在宮中五年,嬌生慣養,竟然不如以前一般受得住疼了。
此時此刻,林挽陽還不忘藉機挑撥:「你看,如果不是我來了,你就沒命了。你的師姐,嫁了人,就再也不管你的死活了。」
錦潤公子的臉色前所未有的蒼白,他一步一步走到林挽陽面前,看著她被洞穿的手掌:「阿姐……」
從身上撕下一塊布料,錦潤公子捧起林挽陽受傷的手,以布料包紮,為她止血。
之前疼的過了,可以忍受了。此時錦潤公子一碰,林挽陽不由的覺得更疼,想要抽回手,錦潤公子卻是緊緊抓著不放。
「你……」錦潤公子幾乎說不出話來,傷成這樣,她的這隻手,說不定就會這麼廢了。
林挽陽看著錦潤公子痛苦的模樣,冷笑:「若不是現在皇上需要你幫忙,我才不會救你。」這話是說給錦潤公子聽的,可是更是說給她自己聽的。
她救他,是為了讓他活著輔佐展承天扳倒宇文亓,她是為了復仇。不是為了,那瞬間的心疼和不忍,以及慌亂。
錦潤公子嘴唇顫了又顫,沒有說話。
林挽陽看著錦潤公子這般心疼欲死的模樣,心中亂糟糟的,理不清頭緒。低垂著眼眸,看著滴落在地面上的血。
地面上的血有兩灘,其中一個是她的。手掌受傷,方才滴落下來的鮮血可是不少。就算現在錦潤公子在為她包紮,依舊有鮮血從布料滲透出來,一滴一滴滴落在地面上。
另一灘,血液比少,卻是淋淋瀝瀝的從別處蔓延過來的。林挽陽眨了眨眼睛。那血是從錦潤公子腕間流下來的。在她擋匕首的時候,錦潤公子被匕首劃傷了手腕。
林挽陽皺眉:「你受傷了。」他那樣虛弱的身體,一共能夠有多少血,可不要在現在全都流光了。
錦潤公子似乎是沒有聽到,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包紮林挽陽的傷口上。那拿著布料纏繞的手,不斷顫抖,不知道是因為疼的,還是其他的什麼。
林挽陽看著地上的血越滴越多,兩灘血漸漸開始向周圍蔓延。緩緩的,一點一點的,看著兩灘血越來越近。
就在兩灘血液靠近的時候,林挽陽驚愕的睜大眼睛:那血……那血居然融了!兩個人的血融在了一起,那代表什麼?
以前她是知道的,可是現在,她腦子裡面一片空白,她什麼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