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上的人群彷彿被抽空一般,空蕩蕩的小鎮上連一個人影也沒有。酒肆的夥計期期艾艾地看著陳雲生,彷彿要告訴他,他也要去參加一項極為重要的儀式。
陳雲生招了招手,喚來那個夥計,問道:「人都做什麼去了?」
夥計急忙說道:「兩位一定是外地人。方才是神在召喚他們,他們去了審判場。應該是有罪惡之人被抓住了。在這裡,每逢罪惡被光明神懲治的時候,大家都需要到審判場去。」
陳雲生好奇道:「星宮不是不會插手地方的政務麼?當地的治安官為何不管這件事情。」
夥計道:「客觀定然居住在南蒙偏遠的地方,連著規矩也不知道。原本星宮是不管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的,但凡聖堂懲治罪惡,那麼犯罪之人必然罪大惡極,這些罪人犯了瀆神之罪,由聖堂發落。」
「告訴我審判場的位置,身為光明神的信徒,我也要去看看。」陳雲生問道。
夥計善意地笑道:「光明與你同在。」
陳雲生和柳曉山沒有趕著他們的牛車,因為那樣的速度更慢,兩個人沿著空無一人的大街輕輕奔跑著,彷彿兩枚風中飄零的葉子,輕巧而快速。
鎮外三十里是一個開闊的場地,場地之中連一棵草都沒有長。正中有一個木質的檯子,檯子由於歲月的侵蝕變得斑駁凋零。檯子的木板上滿是暗紅的斑點,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染上去了。四周佔滿了人,足有三四千人。人們低頭默立,沒有一個人低語,彷彿一個個乾癟的木頭樁子,四周靜得只有風的聲音。
在檯子上站著一圈身穿白色金屬盔甲的人,數量有六個,其中一個人的鎧甲樣式和其他五人不同。他帶著一件金屬面具,藍色的背景上佈滿你了星點的白色,彷彿代表著漫天的星斗。兩隻眼睛透過面具上的兩個空洞掃視著下面的百姓。
檯子正中站著一排人,數量有十幾個之多,他們身高不一,年紀不一,最小的也只有五歲。陳雲生微微蹙眉,因為他看到了偷竊他行禮的那個小孩,陽光下,小孩沒有絲毫的溫暖,單薄的衣裳讓他瑟瑟?
??抖,彷彿一隻小獸。風乾的鼻涕和滿臉的泥漬說明他常年在街上遊蕩。
小孩身旁站著幾個年輕人,每個人都面如死灰,乾瘦,黝黑是他們共同的特點。這群所謂的「罪惡之人」雖然表情麻木,可陳雲生可以從他們細微的表情看出其內心的彷徨和恐懼。
那個聖堂之中的星徒也在其中,不過和這六個人分開站立。從星宮內的層級來看,他要遜於中間的那個星使。可是本地是他的轄區,所以這場懲治罪惡的儀式仍然由他主持。
陳雲生來的時候儀式已經開始了,他從那個星徒斷斷續續的言語中得知這群人盜竊了原本應該供奉給聖堂的糧食。在星宮之中還有廣大的修士沒有達到辟榖的能力,況且在有些地方靈氣濃度並不足以支持辟榖,所以糧食還是需要的。
築基中期的星徒越說越氣憤,他用一種居高臨下的語氣說道:「這群無恥下流的瀆神者居然將罪惡的黑手伸到了聖堂,居然連供奉光明神的糧食也敢盜取,他們的罪惡已經不能用普通的刑法來懲治。必須用光明的火焰蕩滌他們的內心,將他們的灰燼灑在萬星谷的光明神殿前,只有時刻接受光明神的聖光才能徹底超度這些無信之人。」
下面的眾人在星徒朗朗的口誅聲中,彷彿找到了某種共鳴點,一個個變得群情激憤起來。彷彿聖堂的糧食丟失和他們有莫大的關係,彷彿那幾個人偷的是關乎他們性命的糧食。
「燒死他們!」
「燒死!」
「火焰才能贖罪!」
「罪孽理應燒死!」
一**有力的聲浪下,台上那群人將頭壓的更低了。陳雲生看到那個五歲的小孩掉下了眼淚。小孩身旁的年輕人輕輕撫了小孩的腦袋一下,這樣一個動作卻被那個星徒看在眼中,他突然出手,一道半月形的彎嚄彎刀驟然掃過那個年輕人的手臂。當彎刀再次回到他手中的時候,那個年輕人的半支手臂已經落地。
鮮血瞬間噴湧而出,人群的熱情卻越發的高漲。年輕人急忙按住自己的手臂,盡量減少失血。
中年星徒來到年輕人面前,冷聲說道:「光明神從來不會讓人沒有申辯的機會。那麼你來說說,為什麼要偷竊聖堂的糧食?」
年輕人一臉痛苦,滿頭大汗,不過他堅持著抬起頭,雙目看著台下那群紛亂的人群,大聲說道:「因為我餓。我要吃東西。如果不偷,我早就死了,現在我活著的每一天都是偷來的。現在,星垂鎮除了聖堂,已經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偷了。就算有些人家裡還有一點餘糧,可是那是他們的命啊!將心比心,我不能將自己活命建立在別人斃命的事實之上。」
星徒臉上寒光一閃,道:「現在你知道錯了嗎?」
年輕人搖了搖頭,道:「我努力活著有什麼錯?如果說光明神賜予我們光明,讓我們能夠生活在這世界之上,那我就不承認偷竊聖堂是一種罪過,努力活著又怎是一種罪過呢?」
星徒臉色一變,大聲說道:「將這個瀆神者架上柴堆,第一個將他燒死。」
陳雲生此時已經看不下去了,方才星徒出手太快,他想攔卻沒有攔住,此時不能在等下去。一閃身,他落在檯子上,擋在星徒和年輕人之間,隨手丟給年輕人一瓶金瘡藥,快速說道:「敷在傷口上,能止血。」
他緊接著對那個一臉驚愕的星徒拱手道:「我來賠償聖堂的損失,能不能赦免這些人?」
星徒睜大了眼睛,彷彿在聽一件匪匪夷所思的事情,「你知道自己的行為意味著什麼麼?這是在質疑光明神的決定。在南蒙,星宮就是光明神,光明神就是一切。而你卻在質疑他?你真的認為他們的問題在於那些糧食麼?他們需要為他們的罪惡行徑負責,那就是用生命來贖罪。你,外來人,請趕緊離開這裡,因為你曾經對光明神虔誠的供奉,我給你一次機會,請不要再讓我看到你那張令人生厭的臉。」
「如果我們說不呢?」柳曉山不緊不慢地走上檯子,對著星徒呲了呲牙。
看著柳曉山假面上的黑紅斑紋,星徒惡狠狠地說道:「那你們就陪他們一起死。」
他話音還沒落,一道金色的光芒掃過他的脖頸,陳雲生收起了那道金靈絲。而星徒的腦袋被一陣風從他的脖子上吹落。鮮血驟然噴起,所有人都驚呆了,在南蒙,很少有敢於直接殺星宮修士的人。
那個星使是一個經驗豐富的修士,修為有金丹中品的樣子,陳雲生手指微動的時候已經抽出了一柄星宮特有的制式法寶,圓月彎刀。刀身的形狀和方纔那個倒霉的星徒使用的差不多,唯一不同的就是品階要更好一些。
圓月彎刀化作一枚銀亮的刀芒掃向,卻被一柄赤紅的長刀擋住,迸出一串火星。而他身後五名星徒也都是善戰之輩,反應奇快,快速結成了一個簡單的戰陣。
不過這戰陣在一個元嬰下品的修士眼中,漏洞百出。柳曉山揮手間五枚玄水彈噴射而出,形成五枚尖利的水刺刺向他們每一個人。與此同時,女人持劍而上,秋水劍芒青藍,宛如朗潤的秋季天空。
「噹啷」一聲脆響,陳雲生的麒麟斬再次和星使的圓月彎刀碰在了一起。就在兩人教力的時候,柳曉山已經用秋水劍殺死了一名星徒。
她雖然舊居宮廷,可對殺人卻一點也不陌生。自從心中有了慧根之後,和人動起手來更是得心應手,不多時又殺了兩名星徒。戰陣一破,星宮這邊頹勢盡顯。玄水彈彷彿尖刺乍起的刺蝟,將一名星徒的腦袋打爛。
剩下一名星徒祭出一張火紅的符紙。法符沒有射向柳曉山,而是貼在他自己身上,和那盔甲上的符文湊在了一起。
柳曉山,一道法訣打出,一個巨大的水球將那個星徒包裹住,緊接著那名星徒週身炸裂開來,水球雖然被撐破,卻沒有傷到旁人。
「自爆!真有一套!」柳曉山一邊咕噥著,一邊陳雲生這邊的戰鬥。
在一對一的戰鬥之中,陳雲生佔據了絕大的優勢,那名星使身上已經多處被麒麟斬刺傷,可是並不致命,依靠著幾枚法符負隅頑抗。陳雲生殺心陡生,激起法相,手中的刀變得重逾萬鈞。一刀將那個修士的金剛符劈開,刀鋒燃起的火焰瞬間將那個星使的腦袋燃成了碳塊。
收刀,屍體倒地。
陳雲生面對台下驚恐萬狀的鎮民。他需要做一個決定,如果他放過這些人,自己來到南蒙的消息就會不脛而走。他可不指望能用某種方式讓這些被洗腦的人幫他保守秘密。
將這些人全部殺掉,四千多個亡靈記在自己的賬上,陳雲生更做不出這種事情。他看了看柳曉山,無奈地說道:「看來我們必須要開始東躲**的日子了。」
柳曉山朝他嫣然笑道:「沒關係,這樣才夠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