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門三菩提是受人敬仰的得道高僧,為何他和你師父勢同水火?」柳曉山問道。
無念搖頭歎氣道:「我師叔在紅塵總走動頗多,也是三菩提之中殺戮最重的一個。他號稱所殺之人都有必殺的理由,宣揚現世果報。這是廣大以慈悲為懷的佛門弟子無法接受的。哪怕是以性格乖戾著稱的紅拂大師也不敢苟同這樣驚世駭俗的想法。」
「你說誰性格乖戾呢?小心我告訴師父她老人家。」柳曉山不悅道。陳雲生卻覺得無念所言**不離十,紅拂的性格又起止是乖戾。
無念急忙擺手,道:「我失言了,姑娘萬勿給你師父提起,莫說你師父,就是那個師姐我也惹不起。」
柳曉山哼了一聲,道:「算你識相。」
「貌似這次天元大師真的有事所求?」陳雲生問道。
無念歎氣道:「有一件事師父想讓你去辦,至於做與不做全取決於你的意思,這件事情本身也並不難做。」
「重法寺的僧人成千上萬,為何偏偏找我們去做?」柳曉山質問道。
無念搖頭道:「這是師父的想法,小僧不知。他佛眼一開可以看到百世之前和百世之後,這麼做必然有他的道理。」
「你莫欺我,哪裡有能夠預測百世的神通?」柳曉山睜大了眼睛。
「當年柳姑娘和陳施主在天穹山脈遇險,天痕妄圖行兇,便是師父提前預知,前去營救。陳施主在金沙打那場明月台也是師父先知先覺,讓我去幫忙的。」
「單憑這點,也不能說能看到百世之後的事情。」柳曉山不服氣地說道。
陳雲生勸解道:「曉山,多說無益,我們去重法寺一看便是深淺。」
柳曉山點了點頭,表示贊同。陳雲生加快穿雲舟,一道氣浪從飛舟後排出。
十天之後,草海終於到了盡頭,前方出現一片望不見邊界的樹林,樹冠之上掛滿了白色細絲,被風一吹,滿天都是白色的飛絮,如同飄雪一般。
「這是什麼樹,好生美麗。」柳曉山心曠神怡道。
「這就是菩提樹。冬天樹葉落,靈絲生,到了春天,白絲會在一夜之間落盡,枝頭再次掛滿樹葉。」無念說道。
就在這時,從樹林深處飛出兩個僧人,孔武有力,雙腳踏空,大步流星向這邊趕來。
無念一指兩人,道:「師父遣兩名知客僧來迎接我們。」
飛舟向兩人駛去,不多時在空中相遇。那兩名強壯的和尚彬彬有禮道:「知客僧悟明,悟亮恭迎禪悅,恭迎師叔回寺。」
無念雙手合十,對兩個和尚念了一句佛。陳雲生還禮,在兩個僧人的帶領之下,進入菩提林。
約莫飛了有一個時辰的光景,前方樹木稀疏,閃出一座巨大的建築群。看規模比天穹派全盛時期佔地面積還要大。樓台殿宇應有盡有,松竹亭榭更是不在話下。
僧人稀稀疏疏,不如想像的多。無念解釋道:「冬天重法寺閉門謝客,只有春秋兩季才開放寺院,接受四方的朝拜。」
「這寺廟好大的架子。」柳曉山咕噥道。
悟明轉過那顆碩大的腦袋,說道:「重法寺是天下佛門的祖庭所在,有些規矩也是正常的。不過這些規矩都是對僧人而言的,對客人自然不會約束。」
一行人按落穿雲舟,來到重法寺的門前。不等吩咐,中門打開,從寺門中走出兩列小和尚,一個個身體輕健,列於大門兩旁。
從大門內走出一個老和尚,身材高大,一臉的皺紋,面帶笑容道:「歡迎陳禪悅來到重法寺。」
無念低聲說道:「這個人論輩分是我師叔,法號元性。」
陳雲生簡單還了禮,隨從元性和尚步入重法寺的大門。從進門的那一刻,不知矗立在此地多少年之久的重法寺就顯露出一種令人肅然的震撼。就連一路冷嘲熱諷慣了的柳曉山也噤聲不語。
三人合抱的大樹比比皆是,樹梢上掛滿了禽鳥的巢穴,樹木的枝葉遮住了大片的天空,致使寺內的光線有些晦暗。
透過敞開的殿門,陳雲生看到宏偉的殿宇之內供奉著一尊尊高大的佛像。有的古樸,有的華麗,造型各異,看起來並不是一個時期修造的。路上的僧人各個目視前方,對於陳雲生的到來目不斜視,就算柳曉山那天人一般的容顏也沒有為她帶來多少回頭的目光。從這點上說,她有足夠的理由鬱悶。
一行人穿過不知道多少重的院子,寺內的建築逐漸從高大變成了低矮,最終他們在一間茅屋前停了下來。草屋頂的茅草很厚,用的是白草海中的白草,風一吹,宛如波濤一般。
知客僧讓陳雲生和柳曉山在門口等待,元性在一旁陪伴,一人進入屋中稟報,不多時木門大開,門口出現了一個老和尚,正是天元僧。天元老僧身穿那件萬古不變的土黃色的僧衣,臉上的皺紋不多不少,彷彿一直都是那樣子。
見到陳雲生後,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更顯得親切之極,「陳小友,我們又見面了。」
陳雲生急忙拱手施禮,道:「晚輩講過天元大師。」
天元僧瞇著眼睛看著柳曉山,笑容可掬道:「這位姑娘可是當年被天痕掠走的那位?當真是天人一般,老朽活了這麼久,可沒見過誰有這般驚艷的容顏。雖說皮囊之物不值一提,可這等驚艷只有上天的垂青才能鑄就,可謂采天地之精華而成,超凡脫俗。」
天元僧一番讚許,讓柳曉山臉上泛起了紅霞,對於重法寺的印象大為改觀。
無念在一旁聽得雲山霧罩,心中暗道,還是師父會講話,我若將這番言語早早說出,哪裡用的一路聽這女人的冷言冷語。看來女人是要靠哄的,這話沒錯。
陳雲生和柳曉山進入屋內,元性、無念以及其餘的和尚各自散去。木屋的光線並不明朗,窗戶上用的是普通的窗欞紙,時間過久已經發黃。屋內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幾個蒲團。桌上放著一尊小佛像,佛像前有香爐等物。
天元坐在一個蒲團上,招呼柳曉山和陳雲生和自己對坐。
「大師遠道找我們前來所為何事?」陳雲生率先問道。
天元笑道:「小事一樁。不如先說說你心中的疑問吧。」
陳雲生思忖了一會兒,決定先從那幾份奇怪的地圖和黃金腿骨說起。他將地圖一件件放在桌上,又拿出在寂滅海底取得的黃金腿骨,以及金光洞內的那具金身。
「我們在寂滅海底獲得了此物,不知道大師可否認得。」
天元將那件腿骨拿在手中,仔細掂量了一下,又放在地上,道:「此物貌似是一件殘品,應該還有其他的組成部分,構成一個完整的黃金骷髏。也許是你身邊這件黃金骷髏的縮小品。」
他又拿起了那幾件地圖,仔細端詳了半晌,道:「樹葉上的地圖是寂滅海中北極點所在,你們已經去過了。另外兩份地圖,一個是神力山,一個是氣息宮所在。」
「這兩處是什麼地方?」陳雲生問道。
天元拿出一份黃色地圖,在桌上攤平,指著黽洲的一處所在說道:「這裡是神力山,是黽洲最高的山峰。這份獸皮地圖所標出的地點就是此地。」
他又指向一處遙遠的所在,道:「此地是紫羅,氣息宮是紫羅第一大派。雖然不及修羅門,星宮這等超級大派,可比起一般的門派可大多了。另外一張地圖標明的地點就是氣息宮的主宮所在。」
說罷,他從袖口中拿出一份宣紙,薄如蟬翼,色若楓葉,宣紙上用細膩的筆鋒描繪著山川地形,「這張地圖上記載了另外一處所在,看年代應該和你那三份成於一個時代。這四份地圖標明的地點有關聯,黃金骷髏的其餘部分應該就在這三個地方。」
陳雲生疑惑道:「弟子這三份地圖是在三個不同地方獲得的,大師怎麼知道這四份地圖相互有關聯。只憑年代就如此斷定,未免過為武斷。」
天元僧笑道:「你上眼就是了。」
他的手在四張材質各異的地圖上劃過,地圖右下角都呈現出一個金色的骷髏頭,形狀和位置分毫不差。
「敢問大師如何知道這點的?他在身上揣了那麼多年都沒有發現。」柳曉山問道。
天元笑道:「小姑娘問的好。老衲不僅知道這點,還知道當年你小時候的一樁趣事。」
「哦?願聞其詳。」
「當年你母親帶你尋名師教授道法,本來已經請了天痕作為你的師父,可你偏偏不肯接近那老道,嫌棄人家衣衫襤褸。偏巧這時紅拂經過,用一串碧玉念珠吸引了你的注意,你死活抱著她的腿不讓她走,你父母最終請她作為你的師父。殊不知天痕主攻道術,紅拂雖然佛法精湛,可畢竟隔行如隔山,你若拜了天痕,今日所成遠超於此。」
柳曉山微微訝異,又馬上恢復了平靜,淡淡道:「這算什麼,我小時候的事情在金沙盡人皆知,大師不知從何處聽去,有什麼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