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符發於內,在外形成符文、陣紋和回路,最終成型,而道法則是發於內,終於內,內洽於內。相比道法,動符的施展雖然慢了很多,但是可發揮的空間卻大了不少。」
陳雲生點了點頭說道:「那明蘭的法寶生符又是怎樣一個機理?」
「這個,」方明蘭露出可愛的笑容,那兩顆小虎牙尤為俏皮,「本命法寶原本就是修士生命的延續,我可以在上面附著神識,靈元,那麼施符自然不在話下。比起動符來說,法寶生符可差的遠了,是吧師兄。」女子看向何望川,眼神中儘是笑意。
何望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含混地說道:「各有千秋,各有千秋,哈哈。」
「師叔,這次你從天水城逃出來,打算去什麼地方。我聽說你已經重振天穹派,我們要回太白峰嗎?」方明蘭接著問道。
陳雲生想了一會兒,搖頭說道:「肯定要回去,卻不是現在,我打算回天水城。」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白木容更是來到他的身前,伸出手拂在他的額頭,睜開一雙秋水般的眼睛不可思議道:「沒發燒啊,怎麼盡說不著邊的話呢?沒看到金光那廝如何之逆天嗎?回去送死啊。」
何望川也附和道:「白姐姐說的沒錯,司天閣除了金光這種角色,還有四個元嬰期的大修者,回去並不是十分明智。不知師叔怎麼想的,可否示下。」
陳雲生看著一雙雙疑惑的眼睛,舉重若輕地說道:「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最危險的地方卻也是最安全的所在。金光追逐我等到了此地,一定會認定我們就此逃走了,如果殺一個回馬槍,我賭他們一定想不到。」
「如果他們想到了呢?」方明蘭突然問道。
陳雲生沉默了一會兒,眼中劃過一絲純黑,他淡淡說道:「如果不幸被他們猜中,並且進入對手布下的重重圈套之中,那只有死而已。」
「知道了。」方明蘭點了點頭。
用一種飄忽的聲音,陳雲生接著說道:「也許二十年前我們就該死了,陰差陽錯的一直拖延到現在。雖然我還活著,但是記憶中關於他們的部分已經死去了。我常常jing醒自己不要忘記,以至於形成了一種習慣。生死對我來說並不那麼重要,重要的是要讓枉死的靈魂安息。」
眾人都沉默了。
死寂的沉默過後。
白木容昂起頭,不屑地說道:「死,死,死,你就只有一個死字,如果你只對死去的人負責,那麼這些活生生站在你身旁,同你說話的人又被你置於何地?」
聽到女子如此言說,陳雲生越發的沉默,他睜開佈滿風霜的眼睛看著白木容略帶稚氣的面容。時間如同凝質,流淌的極慢,在場的人都沒有說話,剛才充滿歡喜的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凝重。
陳雲生如堅冰般的臉龐逐漸融化,帶著一種星月的光芒,他笑道:「你說的對。應該對活著的人負責。從今天開始我不去談死亡,只想怎麼樣好好生活,在陽光下,在月影中,即使面臨天地崩裂也要努力活下去,只有這樣才能對得住那些死去的靈魂。」
白木容笑了笑,點點他的額頭,說道:「這樣才對嘛。走吧。」
「去哪?」陳雲生蹙眉問道。
「當然是回天水城,趁著夜色好進城啊。」白木容泰然自若地說道。
……
說實話,姜玉衡很少來到自在宮,但是今夜他來到了這裡。宮殿內深紅的帷幕掛在窗欞之上,水晶燈盞閃爍著柔和的光芒,透過帷幕,從外面看,整個宮殿沉浸在一泓血紅之中,如同鮮血。
金光拖著疲憊的腳步來到大門口,透過半掩的大門他看到自在宮內密密麻麻幾乎站滿了修士,人人都如臨大考。令他吃驚的是原本一直站在主座位置的上官落雨卻出現在了大殿中央,神情也透著一股沮喪,如同霜打的茄子。
大門無聲地開啟,金光看到了姜玉衡那張陰沉似水的臉孔,他瞬間明白了什麼,從殿門到大殿的中心,一共三十步的距離,他走的很慢,很輕,彷彿一隻偷腥的貓。
「回來了?」姜玉衡深沉的聲音迴盪在大殿之中。
「是。」金光垂頭說道,並沒有看著對方的臉。
「人呢?」姜玉衡聲音越發低沉,並帶著一絲沙啞。
「逃了。」金光不想說是自己主動返回,這樣未免太沒面子。
「逃了?」姜玉衡聲音驟然提高,「以你的能力竟然讓他們逃了?你的烏星車不是號稱速度堪比元嬰修士的遁光嗎?怎麼會追不上呢?我看你是有意為之吧。」
「沒有!」金光抬起頭,面色因為激動而通紅,他隨後嚅囁道:「來了三個幫手,實力都不凡,我並沒有必勝的把握。」
「嘿嘿,好一個沒有必勝的把握。」姜玉衡森然笑道:「未謀勝先謀敗,真是劍閣出的好弟子啊。當年你叛出劍閣恐怕就是因為這點原因吧。」
「不是!」金光近乎吼道,「請不要提那件事。」
在司天閣沒有人敢這麼對姜玉衡說話,金光是唯一一個,即便是四位元嬰的長老,對於這位yin戾的君主也是敬畏三分,說話小心翼翼自不待言。
「哼哼,好吧。但是身為司天閣的六卿之一,竟然連一個刺客都捉不住,擢你去戍邊,明日啟程,去落日關。」聽到這裡,金光挺得筆直的身體突然一震,腦海中出現了那個堅城厚壁、長河落日的雄關,以及滿天飛矢、劍氣衝霄的邊關戰役。
姜玉衡話鋒一轉,說道:「今夜把大家召集來除了說那件刺客的事情,還有就是冷月國進犯的事情。林中鶴長老已經傳來親筆信,催促我增派修士去戍邊,他信中說到北線戰況極其慘烈,司天閣多部已經被打的不成建制。哎,我心憂矣。我已經派了十三位皇子到落日關督戰,諸位卿家,你們中有誰願意自告奮勇去前線助戰呢?」
死一般的沉寂之後,黑壓壓的人影中走出一個女子,身穿紫衣,面罩紫紗,聲音清脆地說道:「紫煙不才,願去戍邊。」
姜玉衡臉上露出一絲笑容,說道:「有勞了,又多一個金丹後期的大修士,前線的壓力相信會少很多。上官落雨,駐守在鹹州和隴上的司天閣還有多少人?」
上官落雨拱手說道:「如果老夫沒有記錯,鹹州司天閣有三百名修士,金丹修士五名,為首的是宋濂。這人老成持重,在鹹州多年培養了不少的可用之人,不妨令他帶著麾下的修士去戍邊。」
「至於隴上地區,卻是有三千名修士,但是都在煉氣期,是作為司天閣未來的中堅力量培養的,恐怕不能隨便抽用吧。」
姜玉衡蹙眉道:「從隴上地區抽調一千名修士,要盡量挑選精銳和天賦高的修士。如果這戰無法頂住對方的進攻,那西涼國基本就沒有任何未來可言。」雖然這是一句實話,但是從姜玉衡口中說出,總不免令人多了幾分蕭索。
「遵命。」上官落雨垂首退下。
「下面說說刺客的事情。聽說這個刺客接連殺死了四名巡檢司的修士,三名整備司的修士。其中包括兩名巡檢,可有此事?」姜玉衡問道。
「是的。」金光說道,他的巡檢司負責西涼國治安,這事理應由他回答。
「知不知道對方的身份?」
「不知道。我們曾經設下一個局來誘捕對手,不過他們狡猾的避開了。並且精準的找到了張中意。」金光如實說道。
「有沒有可能是冷月國派來的刺客?」一直悶聲不語的玄yin子突然說道,他雖然身為司天閣的四長老之一,可掌握的事情卻極少,他的職位則更像掛職,只在戰時有可能會被徵召,他突然說話令很多人頗為好奇。
金光蹙眉道:「我感覺不太像,對方身上那股仇恨令我感到膽寒,冷月國的刺客不會這樣。」
「為何不會?」玄yin子爭執道,對於一向惜字如金的他來說,這種情況只在當年決定是否進攻天穹派的事情上發生過。
「沒有為什麼,只是憑直覺。」金光不卑不亢地說道。
「我覺得玄yin子說的有道理。」
一個成熟的女生聲出現在大殿的第一排,最左邊。一個身穿紅色襦裙的女子款款走出,看了金光一眼說道:「有些事情不能只憑直覺。況且人家都說女人才是靠直覺吃飯的,你一個大男人說話還憑直覺,也不害臊。」
金光被擠兌的臉頰紅暈,哼了一聲,不再多言。
「紅鸞,你說的有些道理。不過這件事情還應該繼續查下去。金光的巡檢司暫時交給上官落雨。」姜玉衡說道。
上官落雨身子一震,出列言道:「定不辱使命。」
過了一會兒,姜玉衡若有所思地說道:「若望何在?」
從第一排的正中走出一個微胖的年輕人,三旬上下,眼窩深陷,鼻子碩大,生的不算英俊,卻有些憨厚。
「兒臣在。」姜若望恭敬的施禮道。
「你去輔助上官落雨查明此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