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芙蓉跳到櫃檯裡,將掌櫃扶起,在後背和前胸*推搡幾下,掌櫃終於回過神來,一臉懼意地說道:「這位仙人,剛才小人所言都是實話,言辭閃爍卻是為諸位著想啊。」
金芙蓉微笑道:「你慢慢說,我這位兄弟雖然脾氣暴躁,可心卻不壞,他分得清是非。」
掌櫃頓了一下,看都門外無人,便接著說道:「你們白天之時已經看到,此地馬頭上有不少討生活的幫派,這些人只不過是雜魚,也算生活在底層的人。若說東海之濱地方極大,勢力眾多,有很多隱藏在黑暗之下,見不得人的東西。」
說到這裡,掌櫃的默默歎了口氣,臉上的表情極為痛苦,他接著說道:「你想我打聽一個女修,我第一時間便想到那些人,只不過因為他們過於的難惹才故意隱去不說,全都是出自一片好心。」
金芙蓉笑呵呵地應道:「掌櫃不要有顧忌,實話時候就好,其中厲害我們自由分寸。」
「那些人隱藏在城市的角落,他們來去如風,沒人知道他們總壇在什麼地方。只知道他們隸屬於一個叫做紅袖的組織。這些人聚在一起,從事一些黑道的買賣,號稱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他們做不到的。當然販賣女修,供人淫樂也是其中一項。」掌櫃抹去額角的汗水,道出心中所想。
薛離眼光再次變得灼熱,一股精純的火靈氣在他身上飄盪開去,鯤鵬幫的幾個幫眾下意識離他遠了一些。
「這個組織的僱主是誰?」金芙蓉面無表情地問道。
「有些是修仙門派,有些是當地的富紳豪門,更有官府軍部,總之他們是黑白兩道通吃。老朽再次奉勸諸位,千萬不要妄圖調查他們,會死人的。」掌櫃的臉色蒼白,靠在一排櫃子上,身體才止住顫抖。
「在哪能找到他們?」薛離突然問道,語氣中透著濃重的殺意。
中年掌櫃搖了搖頭,他是真的不知道,但有怕自己的表達引起對方的誤會,竟沒有說出話來。薛離並非愚蠢之人,知道掌櫃所言不虛,再說這樣的組織如此隱秘,又怎是一個尋常客棧的掌櫃所能盡數瞭解的。
他看了看金芙蓉,對方平靜地朝他擺了擺手,二人匆匆離去。鯤鵬幫的其餘幾個人留守在客棧,薛離和金芙蓉漫步在低矮的小街之上。穿過幾條小巷子,來到一處水溝前,看看四外無人,薛離忍不住說道:「當家的,這件事你怎麼看?」
「從掌櫃的語氣,紅袖這個組織恐怕不是我們能夠應付的了的。」金芙蓉緩緩說道。
「難道就這樣放棄嗎?萬一我師妹真的在那裡怎麼辦?每次想到她在其中受苦,我的心便如同要炸開一般。我知道當家的擔心大家安危,這件事本是我的私事,連累大家這麼久很是過意不去,不如我們就此別過。」薛離抱拳轉身欲走。
「二十年了,你的脾氣還是這般火爆,我有說過不幫你嗎?」金芙蓉頗為沮喪地說道,對於薛離的性格,她感到非常頭疼。
薛離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金芙蓉注視著他的背影接著說道:「這些年從南到北,從東到西,大家相濡以沫,早就分不開了。你的事就是鯤鵬幫的事,況且當初有言在先,自然我要管到底。你方纔所言不錯,此事重大,如果不成,徒然連累其他兄弟。不如這樣,這件事上,只有你我參與,就算失敗鯤鵬幫也不會覆滅。」
薛離霍然轉身,眼中閃亮著兩團火焰,「算了,我若死了本也應該,苟活二十多年實在無趣。怎能讓你跟著犯險。就算你不說,我也要離去。」
看著眼前這個堅定的面龐,金芙蓉恍惚間彷彿看到當年的那個少年,二十年中她不止一次看到少年落淚,原因雖有不同,可少年內心的彷徨卻是真實的。為了那個沉重的承諾,背負了二十年依然難以解脫。
對於找到葉思寒,她和很多人都認為是不可能的,只是一個心理上的慰藉。為了一個心理上的慰藉,即使少年長成了青年,卻依然口盡職守地遵循著。
她心中猶豫之處在於,不想為了一個看似荒唐的接口令鯤鵬幫犯險,但她又是無法置身事外的,為了那雙如火的眸子。
「境界提升了,翅膀長硬了,學會單飛了是吧?那我倒要問問你,你有什麼辦法混入紅袖,打聽到你師妹的消息。」金芙蓉語言軟硬交錯,令薛離一陣支吾。
看著他支吾不言,金芙蓉伸出玉手,在他火紅的髮髻上揉了一把,頗為豪氣地說道:「還是看我的吧。」
在出謀畫策上,薛離承認自己沒有天賦,只得老老實實地跟在金芙蓉身後。兩人又回到了客棧,吩咐幫眾注意警戒四周,二人開始商量具體的對策。
薛離首先說道:「依我之見,我們應該從銅冠酒肆下手,我覺得那個地方一定有紅袖的耳目。」
金芙蓉看了看薛離,嘴角微翹,「看來你也不是一味的莽撞,從銅冠酒肆下手不錯。可到了那裡,你怎知就能引出紅袖的探子,人家在暗處我們在明處,弄不好更增加危險。」
薛離搔了搔頭,開始認真的思考,他並非愚魯之人,只是不經常費力去思考。思忖了一會兒,薛離目光不錯地看向金芙蓉,女子被他看的不好意思,叱道:「你不好好想辦法,看我幹什麼?」
「我覺得你真的很美。」薛離過於直白的表達令場面有些尷尬。第一次被人如此**裸的讚美,就算金芙蓉是老江湖,身為年輕女子心中那點小虛榮也並未消亡。她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迎著薛離的目光,白玉一般的面頰上泛起兩團微紅。
「紅袖既然販賣女修,他們一定不會放過你這樣的,除非他們眼瞎了。」當薛離說出自己心中真正的想法,他漸漸感到一絲寒意,這絲寒意來自於自己的對面,那個容顏明艷的女子。
金芙蓉並不是沒有想過這個辦法,再沒有想到更好的辦法之前,沒有那個人願意以身犯險。不過思忖再三,她也沒有什麼好辦法。想要進入一個陌生的黑暗世界,沒有什麼比裝作誘餌更容易的了。
只不過她有少許的不甘心,第一次被別人讚揚,竟然還出於這種目的。
薛離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麼,被金芙蓉不容分說趕出房間。一炷香之後,屋門打開,當他再次看到金芙蓉的時候,感覺腦中變得一片空白,喉頭發出一陣陣乾澀。
女子明艷的面容令他不可逼視,淡粉色的襦裙外套著一層波紗,看起來如夢似幻。玉琢一般的容顏薄施粉黛,端的傾國傾城。烏黑的髮髻高高盤起,額前的碎發緊致地梳向一側,露出了那雙秋水般的明眸。
頎長的粉頸之下,帶著一條紅色的晶體項鏈,更襯托出肌膚柔滑無暇。薛離從來沒有這樣緊張過,他從沒有如此觀察過當家的。如果說鯤鵬號上對女人最不感興趣的人,那非薛離莫屬。即使這樣的人看到金芙蓉依然進退失據,可見女子的驚艷程度。
當然鯤鵬幫其餘幫眾的震驚程度絕不亞於薛離,他們沒想到那個平日凶巴巴的幫主竟然如此迷人。一聲熟悉的呵斥聲將這些男人從那些緋色的臆想中喚回,金芙蓉雷厲風行地安排了接下來的事宜。
她令吳遠山帶著其餘幫眾回到鯤鵬號,下令馬上起錨開船,到三十里之外的大海上接應薛離和自己。如果十日之後仍不見蹤影,可自行離去,不得有誤。她不在這段時間,由王茂暫代幫主之職。
一切安排完畢,一行人如風一般迅速離去。東海驛的房間金芙蓉並沒有退掉,雖然知道無法瞞過掌櫃的耳目。看著匆匆離去的人,掌櫃不由得歎了口氣,心中暗暗祈禱,自己不要被這群瘋子牽連到。不過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他真的希望這些年輕人能夠做出點什麼。
安排完一切,天色已轉黑,金芙蓉看著窗外寥落的星光,幽然說道:「出發吧,尋找黑暗自然要在夜色之中。」
兩人如同兩道流螢離開了東海驛。薛離還像往常一樣,和金芙蓉一起,站在紅菱之上,被夜風吹拂,感到天地間的一切都是那麼清晰。金芙蓉身上傳來微香,如梔子一般,令他有些迷醉。
這些年中,他不只一次在女子背後,看著天光雲影,只不過今夜有些特殊,他的目光離不開女子筆挺纖柔的後背。也許是路上來自金芙蓉的一番剖白,也許是薄施粉黛,換了衣衫的驚艷,令薛離開始審視外在的世界。審視自己和女子的關係。每日形影相處中,他早就對金芙蓉產生了一種依賴,來自於對於女子的信任。
這麼多年中,二人相處的時間最多,每次船員狂歡之夜,只有兩個孤單的背影,在月色中形影相吊。兩個人都是孤單的,葉思寒早就成了他內心的一種執念,令他無時無刻不在驚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