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2-04
一月之期很快就過了。
游龍幫的消息如雨後春筍一般,由李鐵嘴在城中的各色耳目口中傳到客棧。果不其然,游龍幫去了平陽鎮,在幾通耳光之下,那位高掌櫃將所有的事情都和盤托出。再也不顧及什麼天打五雷轟的毒誓。
李鐵嘴聽到這些消息之後,臉上的皺紋漸深,眼光中多了一絲決絕。他知道,所有後路都被斷絕了,擺在他面前只有一條路。
這天李鐵嘴正在房中畫符,夥計來稟報說王三求見,他放下手中銀毫,將王三喚入房間。
王三對李鐵嘴抱了抱拳,說道:「道爺吩咐的事情在下已經辦妥了,我將段修德出入那宅子的時間全部記錄好,身邊之人也記錄在冊,請道爺查看。」說完他就從袍子拿出一塊碎布,遞了過來。
李鐵嘴接過之後仔細觀看,嘴角露出笑意,說道:「好,你再去打探消息,如果看到段修德進入那宅子,就即刻回來稟報我知」
他又遞給王三二兩的銀子以示感謝。王三千恩萬謝的下去了。
李鐵嘴找到陳雲生,將碎布給他觀看。陳雲生看到布上彎彎扭扭地記錄著一些時間,雖然不工整,而記錄的十分詳細。
「這個月他已經去了五次之多,每次只帶管家和兩個貼身的侍衛,應該都是普通的幫眾。」李鐵嘴笑著說道:「這段禿子大意的很呢,不知道自己仇家眾多,出門只帶兩個侍衛,真是天助我也。」
李鐵嘴接著說:「雲生老弟,這次刺殺段禿子還要有勞你。要不是老兄我技不如人,一定是我親自出手,不過兄弟你放心,我會在旁邊協助於你。」
陳雲生心想,這老道平素臉皮極厚,竟然說出這樣一番話,貌似還有些不好意思,真是奇怪了。
「既然答應幫你,我自然全力以赴。但不知李道兄如何助我?你也要和我一起去嗎?」對他所說的協助有些好奇,陳雲生問道。
李鐵嘴連連搖頭道:「當然不是,憑老弟的功夫一個人足矣,至於我呢,會施展些小手段,旁邊協助於你,至於怎樣協助,愚兄賣個關子,你就瞧好吧,保證你出手之時沒有游龍幫眾前來營救。」
陳雲生蹙了蹙眉,也沒有再問。
就這樣二人又等了數日,這日下午掌燈時分,王三匆忙的趕來,稟報李鐵嘴說段修德今晚又去了老街巷。李鐵嘴當即開始佈置,他命何望川和方明蘭留在客棧陪著柳曉山,黑骨和陳雲生一同前去殺段修德,這樣萬無一失。
而他自己另有安排,他和陳雲生約定丑時動手,一刻不得提早,也不得延誤,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二人回房間休息,準備晚上的行動。
子時更聲一響,陳雲生飄身出了客棧,他一身黑衣,施展輕身的功夫,如同魅影一般在街上奔走。按說土遁更能避人耳目,由於忌憚司天閣所以不敢施展。
陳雲生出門之時李鐵嘴將城南的地圖給他說了很多遍,所以一路上輕車熟路,不一會就到了老街巷。至於那掛紅燈籠的宅子僅有一家,更是容易辨認。
陳雲生飄身上了路邊的一棵楊樹。看到主房中燈火通明,人影閃動,所以沒有行動,而是施展土遁,將身子藏於地下。他自信若不大範圍使用遁法,只是藏身不會有人察覺的。
時間流逝,陳雲生將神念放出,仔細感受街上的動靜,第一次刺殺,他多少有些緊張。這種感覺竟然和當年在山上和白狼相對的時候有點類似。
終於熬到四更天,到了約定的時間,陳雲生當即遁入院中,估摸好主房的位置,破土而出。屋內一片寂靜,隱約可以看到一張大床的位置,可是還沒等他站穩,就感到一股凌厲的掌風襲來。
陳雲生雙足點地,身子向後射出,躲過這一擊。一條黑影沒有等他站穩就欺上前來,雙掌連環擊出,聲勢浩大,根本不給陳雲生拔雙刀的時間。
陳雲生將心一橫,天玄霸氣放出,同時施展石甲術,瞬間他全身被褐色的石皮包裹,有過上次的經驗,使他對於石甲術和天玄霸氣的防禦力頗有信心。
只聽得「砰、砰」兩聲,雙掌十成十的打在陳雲生身上,他只感到天旋地轉,身上靈氣翻滾不定,身子卻如同釘在地上一般,沒有動分毫。
趁這檔口,陳雲生毫不遲疑的將雙刀拔出。剛才出手之人見到一擊得手,但是似乎沒有打動,很是詫異,他並沒有繼續攻擊,而是向後跳開,這時二人之間的距離約有三丈。
藉著天玄霸氣的黃光,陳雲生看到襲擊自己的人是一個四十幾歲的精壯漢子,上身精光,露著的虯結肌肉,下身穿著條白色褲子,甚是寬鬆,此人最顯著的特點是頭上沒有頭髮,正是段修德。
在客棧的時候,李鐵嘴已經將段修德的體貌特徵給陳雲生說了不下十遍,耳朵都聽出繭子了,他自然認得。段修德身後的床上,一個白皙的女子用被單包裹身軀,滿臉驚恐的看著自己,顯然段修德已經提前向女子示警,否則她哪能如此安靜。
段修德顯得頗為鎮靜,對陳雲生一抱拳,說道:「閣下是那條路上的好漢,在下游龍幫段修德,不知道哪裡得罪了您,不妨說來聽聽。」他雖然口氣客氣,但身體如同弓箭一般繃的很緊,在醞釀自己的殺招。
「我想你借點東西。」陳雲生平靜地說道。
「何物?」段修德身體的力道已經凝聚到極點。
「你的頭。」
「去死。」
兩人幾乎同時說話,陳雲生展驚雷術,刀芒暴漲,他身子微曲,如同閃電一般射出,直奔段修德。二人相距不到三丈,陳雲生速度驚人,若不是段修德武藝精純,根本反應不過來。
他身軀向右急速轉開躲過這雷霆一擊,段修德心中大驚,這看似簡單的閃躲,已經用上他平生所能——譚腿加上旋風勁,想要擊殺陳雲生的念頭徹底沒有了,現在他能做的就是保命。
他瘋了似的催動雙掌,一股海嘯般的力道向陳雲生襲來。陳雲生身子後退,躲開鋒芒,將週身靈氣聚於右手龍刃之上。再看那把龍刃,已經變得光華奪目,如同一個閃亮的梭子,他一聲「破」字出口,一道電光閃過,段修德身後的牆壁轟隆一聲破了一個大洞,磚頭、灰土如下雪般簌簌的落下。
陳雲生吐了吐舌頭,顯然這「鳳突」一擊的威力大大超出他的預料,他左手鳳刃一招,龍刃自行射回。此時,段修德的頭顱斜斜的從腔子上滑下,鮮血噴了三尺多高。伴隨一聲女人聲嘶力竭的嘶吼,陳雲生已經帶著段修德的頭顱跳出院牆,一時間火把,燈籠將小院照的亮如白晝。
陳雲生一路飛奔,盞茶之功就到了客棧,他從後院翻*牆進入,不想柳曉山被血淋淋的人頭嚇到,沒有回房直奔李鐵嘴的房間,此時李鐵嘴還沒有回來。他用事先準備好的木盒將人頭放好,穩定了一下心神,開始吐納搬運,等待李鐵嘴。
過了半個時辰,只聽房門一響,李鐵嘴姍姍進屋。他看到桌上的錦盒,知道陳雲生已經得手,不由得哈哈大笑,拍著陳雲生的肩膀,說道:「陳老弟果然年少有為,道法高深,取這廝的頭顱如同探囊取物。看來老哥一夜白忙活了。」
陳雲生詫異道:「李道兄,現在你是不是應該把那關子給我說明白了。」
李鐵嘴捻這稀疏的鬍子對陳雲生說道:「陳老弟你出手太快,你若晚回來一會就什麼都明白了,你現在不妨打開窗戶,向北邊看看。」
陳雲生依言打開窗戶,只見城北火光沖天,煙氣繚繞,隱約間還傳來陣陣人吼馬嘶之聲。他心下瞭然,原來李鐵嘴去游龍幫總壇放火,製造亂局,這的確是一個兩邊牽制的好辦法。
「人世間的爭鬥和山上有很大不同。」陳雲生有感而發。
李鐵嘴看著他,好奇問道:「都是一樣的黑森林,都是一樣的掠食者,有何不同?」
「在山上,野獸餓了自然要吃,殺戮是處於本能。那年我出手救了一頭野鹿,沒想到卻餓死了三隻幼豹。在那裡一切都簡單而有條理。就算你要稱王,也只需挑戰獸群中的幾頭強壯的雄性。而這裡卻不同,混亂,無序,只要能達成目的,可以不擇手段。」
陳雲生眼光看著遠方升騰而起的火焰,這場火一定會波及到四周的無辜人。
李鐵嘴面色凝重,伸出乾枯的手掌,拍在窗台之上,慢慢地說道:「老弟千萬不可過於悲憫。要相信天地之間,存在的,就是有理的。一切混亂只是表象,如果你看看青洲大陸幾萬年的歷史就會發現,始終有一條平穩的線在那裡。」
陳雲生轉頭望向李鐵嘴。
「那都是過去的事情。我永遠不知道明天那條線是否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