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汲花揚著眉,明亮的雙眸剎那似將夜揉入了其中,讓人看著,莫名的有些恍惚。
我瞥眸看他,冷道:「我若說得明白又怎麼會在這裡。」
「無妨,把你知道的說與我。」
我看他一眼,索性一五一十的說了,說話間,瞥見他目裡神色愈發暗沉,面上的笑意也不見了蹤影。
話畢,他冷目看我,「人證物證和動機具在,若我是洺雪,看到當時的情況也不會信你。」
我抿了抿唇,「反正這次我是倒霉透了。」
南宮汲花的目光倏地有些陰寒,「你得罪了什麼人?」
「穎寒死前曾同我說過有人要挾她誣陷我,說的是『她們』這兩個字,整個殤清宮,與我不和的也怕只有那兩位蘇夫人了。」我再次歎氣,「我之前也懷疑過她們,後來一想,卻又不對。蘇大夫人雖然脾氣烈些,向來看我不順眼,但還不至於要到陷害我的地步。蘇琦馨雖然與我有隙,恨不得見我狼狽,但她也有她的清高,這種殺人嫁禍的事,她是不屑做的,況且,在我面前殺人還不被我察覺,她們也沒那個本事。「
「你的意思,是你不知道誰殺了人?」他盯著我,目裡寒涼。
「穎寒平素裡待人親和,並未惹上什麼仇人,這一場刺殺,將所有的都計劃得天衣無縫,明顯是針對我來,我不知道誰想害死我!」手指不知不覺緊握成拳,眉緊緊蹙著,心裡一片煩悶。
夜晚的天氣本就陰寒,冷風陣陣刮著,樹木枝葉婆娑作響。
地牢正門外,侍衛們比平時都要站得筆直,屏氣凝神,雙目睜得老大,連眨眼都要小心往門口那兩個黑衣男子身上看一眼。
隨雪站在正門口,手裡拿著劍,一面凝神聽著四周動靜,一面看著身側,與他幾乎同樣裝扮的人,終於開了口,「二宮主這是何意?」
「二宮主與四宮主兄妹單獨敘話,自有二宮主的用意,豈是我等知道的。」隨花淡淡答了,側目瞟過身旁人一眼,「地牢內頭鐵鎖非鑰匙打不開,且這牢的進出只有這一處口,你還擔心二宮主把四宮主劫了不成?」
隨雪微微蹙了蹙眉,卻很快將眉平展下去。
風揚揚過,帶來一陣濃郁的香。
兩人目裡同一時間閃過一絲精銳。
迎著寒風,一盞宮燈緩緩而來。持著宮燈的柔荑皓腕淨白如霜雪,指尖塗著紅紅鮮麗的蔻丹,紅衣女子,梳著高高的髮髻,面上妝容精緻,臂間挽著件大銀狐裘。
「二宮主吩咐,夜涼,給四宮主送件狐裘暖身。」
隨雪目光掃過狐裘,伸手便去接。
紅衣女子捧著衣服後退了兩步,看也不看他,衝著隨花,「本夫人要見他!」
「二宮主與四宮主敘話,不見他人。夫人頂了她人名義來送狐裘,也不怕惹惱了二宮主。」隨花語聲仍然淡漠。
「那也是我與他的事!」那女子咬了咬唇,「你要是不讓我進去,我拿了這狐裘就走,反正四宮主凍著涼著與我無關!」
隨花眼眸黯了黯。
這女子如此態度,怕應是二宮主府上姬妾之一,四宮主身上本有寒症,若真受涼,後果不堪設想。隨雪側了身,「夫人請入。」
夜,愈加寒涼。
隱約聽到牢內有人吵鬧。
片刻,便見南宮汲花沉了臉出來,手裡提著個人,直接扔到地上。
月色之下,卻仍舊看得出是之前的女子,紅衣有些狼狽,妝容花了,連著髮髻也是散亂著的,唯一不變的是雪白細嫩的指尖紅色蔻丹顏色正艷。
紅衣男子,冰冷的聲音:
「扔出宮去。」
隨花頷首應了,黑影一掠,再一眨眼,地上的人和隨花已經不見。
二宮主府中姬妾眾多,喜新厭舊不過經常的事。隨雪看著那搖扇遠去的紅色身影,總覺得有哪些地方不對勁。
夜半、夜探、狐裘、女子、扔出宮——
隨雪眼前豁然一凜,折了身入地牢。
夜明珠照耀下,亮如白晝的牢內裹著狐裘的女子低著頭,倚著欄杆而立,身形、姿態,與之前並無不同。
鐵鎖亦完好無損。
隨雪仍舊皺了皺眉,他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卻偏生又瞧不出是哪裡不對勁,他上前幾步:「四宮主?」
南宮汐月抬了頭,瞥他一眼,清冷的聲音:「有事?」
容貌無錯、神情無錯、聲音亦無錯,莫不是自己當真想多了?隨雪垂了眸,「無事,夜深,四宮主好好休息。」
女子冷哼一聲,轉過身去,繼續倚著欄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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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似墨,厚重如鐵。
以假亂真,即便再像也終究會有紕漏。只是不知道,他們察覺得還真快。
一路快馬加鞭趕下來,馬已經累得斷了氣。身後馬蹄陣陣,聽聲辨數,人還不少。
前方燈火通明,人來人往,是一家客棧。馬蹄聲愈見清晰,再一眨眼,帶頭馬上人的面容都清清楚楚。我神色一凜,咬了咬唇,進了客棧。
「姑娘,打尖還是住——」門口的小二眨了眨眼,「咦?人呢?」
前腳剛躍上二樓客房走道,一隊帶刀侍衛後腳便至,第一時間堵了客棧正門後門東南西北角上各處。
隨雪從一群侍衛中走出,目色凌厲如刀,「一處也不要放過,搜。」
我擰著眉,見侍衛們訓練有素的將客棧包圍,桌椅、房梁、櫃檯後、一層層的搜,連客房廚房也不放過。
也不知二哥是如何打算,偏要我進這間客棧,找到東北角上第一間房,偏生東北角上是個單間,與旁的客房完全隔開的一條短棧道,門口燈火極亮,我一身紅衣曳地長裙,這一過去不得不引人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