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門口,宇城飛對楠楠說:「三天時間。倘若三天以後沒有救出耗子,我就用自己的法子。」
「好。」楠楠掉頭而去。宇城飛則帶著自己的兄弟走向另一個方向。
楠楠的心很亂,她剛才說她有自己的計劃,其實是騙宇城飛的。她根本就沒有一點計劃,但是她又不想宇城飛他們去冒險,所以只好先用緩兵之計攔住他們再說。這些天,她想盡了一切的辦法,找誰都沒用,蘇亞明就像是一座無法逾越的高峰。她的父親也明明白白說道:「不會去為了一個無親無故的小子去得罪蘇亞明的。」
她再去找她的那些官二代、富二代的朋友。平常這些人都有著翻江倒海的能力,能把北園市翻個底朝天都不為過。這個圈子已經形成規模,平常的小事甚至不用麻煩父輩,只要他們親自出面,無論哪個部門也要給幾分薄面。大家互相幫助,各自出著各自的力量。楠楠在這一群人裡很有影響力,所以她提出此事的時候,大家熱情還很高,紛紛奔走起來。
但是不過幾日,一個個都垂頭喪氣地回來了。「楠楠,恐怕不行。」「楠楠,我爸說了,那小子得罪的是蘇亞明,就相當於是判了死罪。」「楠楠,這次幫不上你了……」
楠楠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隨便進了一處公園,一邊蕩著鞦韆,一邊思考著此事。突然電話響了,楠楠接起來,裡面傳來葉展的聲音:「嫂子,你在哪呢?」
「我在外面,怎麼啦?」
「我跟朋友一起湊了些錢,想交給你,看看能不能幫上耗子?」
楠楠拿著電話,沉默了。
「嫂子,嫂子?」葉展喊了兩聲,又說:「雖然錢不多,但也是我們的一點心意。」
「隨後再說吧。」楠楠掛了電話,站了起來,望著天邊的夕陽。從宇城飛到葉展,每一個人都在為此事努力著,而且是付出了十成十的努力。自己呢?付出十成的努力了嗎?
鞦韆還在微微搖擺著,人,已經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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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籠裡,萬念俱灰的我已經不抱任何希望,做好了充足的準備去迎接牢獄生活,與其自憐自哀,不如樂在其中。馬武龍也是個擅長及時行樂的人,於是在他的組織下,我們籠子裡舉行了一場別開生面的聯歡晚會。晚會的內容就是讓這些犯了傷害罪的老渣滓們,分別模仿一種動物的形態和叫聲,然後由總老頭馬武龍,副牢頭我,分別給他們打分。得分最低的當天晚上不許用便盆,大便小便都要在褲子裡解決。
在馬武龍的耳濡目染下,我的心腸逐漸冰冷堅硬起來,不會再對陌生人隨便施以同情。
真是一場生動的動物模仿大賽啊。你看這個粗獷的大漢,他把雙手高高舉起,來來回回笨拙地走著,顯然是在模仿一隻大猩猩;再看那個瘦小的漢子,他四肢著地,舌頭往外吐著,並且不時「汪汪」叫著,顯然是在模仿一隻小狗;再看那個黑臉的漢子,他把雙臂叉在腰上來回扇動著,嘴巴裡發出「咯咯」的叫聲,顯然是在模仿一隻母雞;再看那個白臉的漢子,他把雙手背在身後,兩隻腳輕巧的跳來跳去,不時發出「嘰嘰」的叫聲,顯然是在模仿……媽的,他在模仿什麼啊?!
「喂,你在模仿什麼啊?」我指著那個白臉的漢子說道。
「麻雀啊。」白臉漢子說:「麻雀就是這樣跳來跳去的,然後不時啄小米粒吃。」
「……」我無話可說。
籠子裡很熱鬧,就像是在動物園一樣,還有模仿蛤蟆的,模仿騾子的,模仿灰狼的,每個人都把自己體內潛在的模仿能力展現出來,爆發出來,畢竟誰也不願意把大小便都在褲子裡解決,所以都在賣命地演出。一時間,籠子裡各種動物的叫聲此起彼伏,熱鬧極了。
「馬武龍,你真能整啊。」隔壁的老二忍不住沙啞著聲音說道。
「哈哈,你羨慕吧。」馬武龍得意地說:「我們在開聯歡會,而你只能玩自己的老二。」
最後的得分出來了,那個模仿麻雀的白臉漢子自然是最低分。看到這個分數以後,白臉漢子的臉更加白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神裡露出絕望的神色。他剛進來的時候,馬武龍就盤問過他,知道他是在稅務局上班,因為喝了酒到歌廳找小姐,跟人爭風吃醋打了起來。像他這樣的最多拘留十天半個月就行了,沒想到來這裡的第一天,就碰上了馬武龍。
白臉漢子哪裡見過這種道上的人,一開始還想耍耍公務員的威風,結果吃了馬武龍一頓飽拳之後終於學精了,讓幹啥就幹啥,比小雞仔還聽話。接下來整整一天,他都沒有上廁所。到了半夜,我睡的迷迷糊糊,隱約看到那個白臉漢子全身都在發著抖,臉色難看至極,仍是在強自忍耐著。看來這個漢子還是放不下臉面和身份,寧別憋死也不在褲子裡解決。
只是,這東西不是想憋就能憋住的,再給他幾個小時就山洪大爆發了。
這一夜,恐怕會成為他終生難忘的一夜。
我卻站起來,不動聲色地把便盆端了過去。馬武龍的鼾聲如雷,其他獄友睡得正香。白臉漢子訝異地看著我,我對他做了個噓的手勢,然後指了指便盆。
白臉漢子露出感激的目光,脫下褲子就在便盆裡解決起來。
我則轉過身去,繼續躺在籠子門口的角落裡,靠著牆壁昏昏睡去。
終究,還是無法徹底的心狠起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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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楠回到家裡,看到父親正在看電視,電視裡正播放著父親考察某某企業的新聞:「今日上午,北園市副市長李正陽,在多人陪同下來到……」電視裡的李正陽意氣風發,沙發上的李正陽卻疲累不堪,身體幾乎是縮在沙發裡的。
楠楠走過去,坐到父親旁邊,伸出兩隻手按摩著父親的肩膀。
「爸,最近辛苦了吧?」
李正陽看了看女兒,說道:「我每天都很辛苦,你給我按摩卻是頭一回。」
「嘿嘿,那我以後經常給你按摩。」楠楠握成拳頭輕輕幫父親捶著肩膀,臉上笑成一朵花。
「說吧,有什麼事求我?」李正陽說:「沒錢花了,還是你哪個朋友又犯事了?」
「就上次跟你說的那個啊。」楠楠說:「我一個弟弟,把蘇亞明的兒子踢廢了。現在蘇亞明不肯放過他,一定要讓他坐牢。您老能不能出個面……」
「不行。」李正陽義正言辭地說道:「其他事都可以商量,唯獨這件事不行。你每天在外面亂認什麼哥哥弟弟、姐姐妹妹的,這不是給你找麻煩嗎?那些人也真是,沒本事解決麻煩就別惹麻煩啊,是不是仗著有你這個姐姐就橫行霸道了?」
「沒有,真沒有!」楠楠急了:「我那個弟弟人很好的,他從來不會去主動欺負別人。實在是蘇亞明的兒子做事太過分了,我那個弟弟才腦子一熱把他打了的。這件事上我弟弟一點錯都沒有,真的真的,不信我給你講講前因後果。」然後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
「呵呵,這個蘇小白,倒是和他爹一樣。」李正陽笑著說:「當年的蘇亞明也是這樣,可沒少因為女人挨打。到了兒子這一輩還是這樣,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就是嘛。」楠楠說道:「爸爸,你也覺得王浩做的對吧?那你就幫幫他唄。」
「我理解王浩的心情,但是不認為他做的對。」李正陽搖搖頭:「事情有很多種解決辦法,為什麼一定要採取暴力行為呢?年輕人就是太容易衝動了……」
「切。」楠楠說:「爸,您老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事情是沒發生在您的身上,您當然可以擺出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只要你在腦子裡想像一下,倘若有人在您面前說和我媽……」
話還沒說完,李正陽的眉毛一挑:「楠楠,說話注意些分寸!」
「你看你看。」楠楠把手一攤:「我還沒說完,你就已經急了。倘若事情真的發生,指不定您老也拿著把刀子殺人了,連佛祖也有做獅子吼的時候嘛……」
「我才不理你這些歪理。」李正陽哼了一聲說:「當初我想送你到國外讀書,你非說在職院能增長生活閱歷。你看看你上了兩年學,惹出多少麻煩來?哪次不是我給你擦屁股。其他的倒也算了,小打小鬧,解決就解決吧。這次呢,直接惹到蘇亞明頭上。你死了這條心吧,我是不會去惹蘇亞明的,他在北園市認識的人可比我多,說不上什麼時候還用得著人家。」
「爸!」楠楠叫了一聲,從沙發上滑下來,雙腿一彎就跪在了地上,淚水隨之洶湧而出:「這個弟弟對我來說很重要很重要,我求求你了,你就幫幫他吧,爸……」
李正陽訝異地看著女兒。在他心裡,女兒是出了名的小辣椒,潑辣大膽無人不知,性格更是出了名的強硬剛毅,從小到大也沒見她能哭上幾回。現在為了一個無親無故的人,不僅淚流滿面,而且還跪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