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六,於小界來接我,第一聲便發自肺腑地稱讚了我的衣著:「喔……」
我球拍挎在肩後,歡快地空手做了個揮拍的動作:「怎麼樣?」
我遍訪了不下二十處運動商品專櫃,終於被我找到了汪水水式淡紫色的網球衫。在我試穿後,專櫃小姐異口同聲道:好看好看,這樣冷門的淡紫色,極少有人能穿得這麼好看。她們的話,水分一大把。鏡子裡的我,遠遠不及汪水水的十分之一丫。
可我還是果斷地買下了媲。
「我以為,你只是去當當裁判哦。」於小界打量我的全副武裝。
「可萬一,主裁判喬先生一時技癢呢,我這是有備無患。」我一頭鑽上了於小界的車子。
於小界對於我鑽上後排的座位,不語地提出了不滿。他將車門打開,帶著一抹疑問的笑,等我給他個說法。
「啊,後面好寬敞。」我叉開腿一坐,兩手搭在身側,佔地面積頗廣。
「何荷,因為我媽是嗎?」
「不是。」我這倒是實話實說。
「不是就坐前面來。」於小界不等我回答,便去了駕駛座坐好。
車門就給我這麼開著,我只好下車,換到了副駕駛座。
於小界口吻並不沉重:「每個做媽媽的,都免不了對孩子有這樣那樣的控制欲吧?但最後,還是會向孩子做出這樣那樣的妥協。何荷,你對我的信任還得加上這一條,我媽她,不會是我們之間的問題。」
「這話我大大地贊同。我們之間的問題,只可能是你的問題,或是我的問題。」我打開天窗,姣好的陽光傾瀉而下。
目的地出了市區,車程足足一個小時。
無名無姓的度假村,灰磚築作的賓館,半個字沒有,若無人引薦,真是找也找不到,打聽都無從打聽。
停車區內,於小界找到了於燁的車子:「我三哥到了。」
這時,史迪文的車子隨後而來。但車子停下,只有司機和喬先生二人。
再隨後而來的,是一輛黃色新嘉年華,在遍地豪車中,它獨樹一幟。史迪文坐在駕駛位,頂天立地,至於副駕駛位的汪水水,勢必是這輛車的主人。
我設計了一百種答案,史迪文會帶來怎樣的女伴,汪水水自然包括在內。
於小界和喬先生手挽手地寒暄。
汪水水下車,又是一副小鹿的小樣兒,單純,勇敢。不似她嚴嚴實實的包裹,我外衫的拉鏈只拉到一半,胸前敞露的巴掌大的淡紫色,牢牢吸附汪水水的剪水雙瞳。
我雙手插兜:「不會……撞衫了吧?」
史迪文停好了車子,過來,一抬手,對我只有燦爛的一個字:「嗨。」
他復原了,至少表面上是的。他新剪了頭髮,照慣例,只剪一點點,免得突兀。他穿了藏藍色的運動褲和白色為主色的外衫,拉鏈拉到頂端,頂著下巴,再向上便是戲謔的唇角了。我不必再從他的腔式中剝開他的殼,挖掘他有沒有把我想念,信任是包治百病的靈丹,答案毋庸置疑,我有多想他,他便有多想我。
「嗨。」我也只還他這一個字。
「我們先進去坐坐。這兒的花茶包你們讚不絕口,還有私房雪茄,男士們有興趣可以嘗嘗看。」史迪文儼然是只領頭羊。
我和汪水水並排墊後,沒有隻言片語。
灰磚築作的賓館,前門無奇,內裡富麗不足,深邃有餘,寥寥無幾的人頭中,侍應生還要多過客人。如此一來,每個客人要付出多少的銀子,才可以將這世外桃源供養。
隻身一人的於燁和我們會合,褪下西裝的他,更加其貌不揚。
大堂右側便是茶室,佈置作竹林的樣子,喬先生和史迪文理應是常客,侍應生無須多言,直接帶路。
用竹簾分遮的包廂內,長方形矮几,喬先生坐主位,右側是史迪文和汪水水,他對我招招手,說了句「何小姐過來坐啊」,我便坐去了他的左側,史迪文的對面。於小界落坐我的旁邊。於燁單獨,坐去了喬先生的對面。
史迪文介紹汪水水時,用了朋友二字。在座之人無一人打趣,包括我和於小界,也沒問他用不用在朋友之前多加個女字。
侍應生在一旁燙盞。
於燁問於小界,某某文件有沒有帶來給喬先生。於小界卻答,偷得浮生半日閒,不談公事。喬先生對此附和,是,難得享享清閒,不談公事。接著,於小界從包中掏出一個不大的紙包遞給喬先生,說是於家家傳的藥膏,對頸椎痛有奇效。喬先生欣然收下,問哦?你有聽說我飽受頸椎痛的困擾?於小界一筆帶過:是,有聽說。
喬先生這一出手,拳峰上嶄新的一道細長的刮傷吸引了我。
我惶恐地一抬眼,對上史迪文的眼。
史迪文瞭然,暗暗對我搖了搖頭:不,不是我,他這次「毆打」的對象不是我。
史迪文站直身,說了句「失陪」,便掀開竹簾走開了。
他不是在對我暗示,否則這暗示未免也太人人可意會了。
但巧的是,他不過才走開一分鐘,我的手機便響了。donna來電。正和喬先生就上個月一次拍賣會滔滔不絕的於小界,也不得不一頓,看了看我。我向他展示手機上的名字:「我去接個電話。」
出了茶室,了無人煙的大堂並沒有史迪文的蹤影。開闊之處,立柱高聳,可他總不至於隱在立柱之後和我藏貓貓。
我接通電話,donna帶著鼻音,問我有沒有時間。我問,你聲音怎麼怪怪的?她答,不小心扭了腰,氣血不通。
我靈光一閃:「喬先生的拳頭,不會連女人也揮吧?」
十句八句下來,donna仍一口否認,到末了,供詞也只改作:她和喬先生在嬉戲中,她不小心扭了腰,而喬先生的手,不慎被她的腰帶刮傷,至於暴力,絕沒有的事兒。
「我找你也無非是敘敘舊,不過你理應應酬第一,不耽誤你了,去吧去吧。」donna匆匆掛斷了電話。
不知不覺中,我走到了大堂深處。大面的落地窗窗外,便是網球場了。遠遠的綠蔭掩映下,是紅綠色的塑膠場地,圍欄外,有陽傘和桌椅,並有白衣黑褲的侍應生,早早在一旁恭候了。
donna的事,我也只好暫時擱置,要折返時,卻誤入了歧途。
穿過一段走廊,我來到了一片辦公區。而我之所以可以確定這是一片辦公區,是因為其中一間房間,正疏漏地開著一條十公分寬的門縫,而門縫內,是一張栗色辦公桌,桌前,有兩人在等候文件的批閱,而桌後坐著……坐著史迪文。
「小姐,這裡不對外開放。」我身後,傳來一把嗓音,暴露了我。
史迪文抬眼,對上我的那一瞬間,因意外皺了皺眉,但開口時便是從容的了:「不對外開放,但是對她開放。讓她進來吧。」
我的一進,換來了史迪文飛快地簽署文件後,其他人等的紛紛退下。
史迪文扣上簽字筆的筆帽,卡噠一聲:「過來。」
我走到辦公桌前:「我不是跟蹤你過來的,真的是誤打誤撞。」
「誤打誤撞更好,多自然。」史迪文又重複了一遍,「過來。」
我繞過辦公桌,他轉椅一轉,便和我毫無阻礙地面對面。
「我以為……你只是這兒的常客。」
史迪文仰視我,額頭蹙出兩道隱約的橫紋:「所有人包括喬先生,都以為我只是這兒的常客。」
「事實上呢?」
「事實上我是這兒的股東。」
不等我發出進一步的慨歎,史迪文平視我的胸前,「幹嗎穿這個顏色啊?小荷。」
「幹嗎叫我小荷,誰允許你的。」我矯情了一把。
史迪文循序漸進地笑開了花:「你要不穿這個顏色,我才不會造次。因為我說了一大堆汪水水的好話,所以你要和她一決高下是嗎?可我拜託你,不要自爆其短好不好?你穿這個顏色,真的……好土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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