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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蚊子立上頭(萬字更) 文 / 小鬼兒兒兒

    史迪文呼出一口氣,舞不舞步的,他無力固守了,接連踩了我兩腳:「相信我有這麼難嗎?可你選了我做你孩子的爸爸不是嗎?你相信我的基因,我的優秀,唯獨相信我是個好人,真的有這麼難嗎?丫」

    此後,便換我支撐住史迪文的手臂:「喂,你流了好多汗……我們不要再跳了。」

    「跳,要跳,要有始有終。我們兩個壞脾氣的人,難得受受這西方文明的約束,不罵髒字,不拂袖而去,好好說話。」

    「好,可跳完了你會去醫院的吧?你會去的吧?」這是我的頭等大事。

    史迪文所答非所問:「何小姐,你真的是個……不怎麼樣的女人。個子這麼小,腦筋也時靈時不靈的,有骨氣不是壞事,但你的自以為是,是大大的要不得。否則你的骨氣都變了骨刺了好不好?會扎死人的。」

    我心焦:「扎也是扎我自個兒。媲」

    史迪文句句前言不搭後語:「你和他……發展到什麼程度了?」

    「史迪文,你是不是要昏倒了……」

    「說,你和他發展到什麼程度了?接吻,還是那個了?」

    「沒有那個!」

    「也就是說,有接吻嘍?」

    「有,一次。」

    「不用強調一次,一次也是有,一次也是零的突破了。」史迪文太過乏力,臉上做不出悲喜,「感覺呢?感覺如何?」

    「感覺……」如同舞步的有進有退,我有問必答,「史迪文你不是天生麗質,後天保養嗎?可為什麼你的嘴不能再絲滑一點點呢?」

    「也就是說,他的口感比我好?」

    而就在如此調侃中,我像被一爪掏掉了五臟六腑,加之還有把細細尖尖的嗓音,在我空蕩蕩的軀殼暈出一輪輪的回聲:何荷,你要失去他了。要麼,他就這麼倒在你腳下,永不復甦,要麼,他會如汪水水所言,放開你這個自私鬼了。總之何荷,你要失去他了。

    我才這麼生疑著,史迪文便來板上釘釘:「何荷,我受夠了你了。」

    我一顆頭嗡的一聲。

    這時,於小界救場如救火,一句「不可能」斬釘截鐵,劃破長空。

    說來,於夫人今天也是屢屢鋌而走險,對鄭香宜也好,對我也罷,三番兩次地在眾目睽睽之下發難。但是,這只代表她勝券在握,不代表她可以接受顏面的岌岌可危。

    於小界的這一嗓子,不是小事。

    識時務者為俊傑,於夫人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立即對兒子賠了笑臉,一場風波才東南風一二級,便平息了。

    接著,史迪文翻盤。

    他似乎不聞他人事,一直自說自話:「就算我在教壞你好不好?何荷,你當我的情人吧,比愛人更像愛人的情人。不管別人怎麼說,我們心安理得。我承認,這樣對你太不公平,不過,我真的受夠了你了,受夠了你的損人不利己,之前我讓你決定,可你的決定讓我們過得都不好……」

    史迪文還沒劃下句號,我便哭了,像是被人作弄後,心弦一舒,由不得自己地哭了。

    他的這番話,說不上有多字字雕琢,感人肺腑,只不過,恰恰好地打撈了我將死的心。在我以為我要失去他了的時候,他這無非是在說:何荷,你豬腦嗎你?滿擰了,整個兒滿擰了。

    我這一哭,史迪文所說的「西方文明的約束」,也化作泡影了。

    「**……」他一腔困惑,也只化作了這一個單詞。

    「完蛋了……」我哭勢洶洶,生了兩口泉眼似的。

    史迪文歎了口氣,飛快地將我的臉攬向他的肩頭:「擦擦。」

    我左右來回,噌噌地抹了三下,解了解燃眉之急。

    緊接著,曲終。

    史迪文原形畢露,雖無力惡狠狠,但的確是在凶我:「哭什麼哭?時間我都掐算好了,在我問過你之後,你可以用三秒鐘時間做一做心理鬥爭,再用兩秒鐘時間說好,說ok,說yes,ido,媽的,整整五秒鐘,就這麼被你哭沒了。」

    語畢,史迪文掉頭便走,一下子融入了曲終人散的隊伍。

    而這時,於小界掀了第二波風波,且至少有五六級的風力。

    他面對面地對於夫人聲明:「我是不可能放棄她的。」

    史迪文在人群中,隨著旁人一併回過頭。

    於夫人做到一忍,做不到再忍,漲紅了冰肌,對於小界低低教訓:「你這是在自貶身價。」

    於老爺子排除萬難,上前,攬住於夫人相勸:「小芬,別掃了大家的興。」

    於夫人識勸,收了勢。

    無奈,今天一忍再忍的,也包括了於小界。他忍無可忍,追擊道:「什麼叫自貶身價?我以為,我們於家不講求門當戶對。」

    於夫人又一點就著:「門當戶對?你這是在曲解我。我不答應的,是她的門戶嗎?」

    「其他的,您就更無權反對了。」

    「小界!」這一句,是於老爺子吼的。

    於夫人的戰鬥力,似乎遠遠不及她的「陰招兒」。唇紅齒白的於小界,一來沒凶神惡煞,二來也沒太夾槍帶棍,可於夫人這就失了態。她掙脫於老爺子,打了於小界一巴掌,沒打臉,用力一揮,打在了於小界前胸的位置。

    於小界又排除萬難,來到我面前,一把抓住我的手:「我對她不是逢場作戲。不過媽,您這會兒也沒必要太萬念俱灰,她還沒答應我呢,我於小界再加上咱們於家,還未必能打動她呢。但我在這兒表個決心好了,她一天不答應,我就追她一天,她十年不答應,我就追她十年。」

    若於家氣派到有聚光燈助陣,這會兒,我必會是聚光燈下獨一無二的閃耀明星。

    史迪文和於小界,這兩個走遍五湖四海,到哪哪一片芳心大動的男人,在寥寥三分鐘之內,相繼對我長篇大論,但濃縮作精華後,不約而同地那便是:何荷,我們非你不可。

    我暗暗苦笑:呵,我是天之驕女嗎我。

    史迪文在反應各異的人群中,獨一份兒地,不屑地哼了一聲,我不聞其聲,但其形惟妙惟肖,不會有誤。

    於老爺子身為一家之主,兩手一伸,對眾人堂而皇之地道了兩聲「沒事沒事」,接著便示意音樂起。音樂起,眾人教養上佳,競相若無其事。

    得勝者往往會收手,於小界抬腳便要將我帶走。

    所以第三潑風波,由於夫人絕地反擊。她追上來,又一次舉高巴掌,目標是我的話,我的臉會是她的不二之選。

    於小界救我救到底,一把攥下於夫人的手腕:「媽,您別太過分了!」

    這下,於夫人出了另一隻手,痛心地扇了於小界一記結結實實的耳光。

    至此,塵埃落定。

    下面便是狗尾續貂。之前從洗手間裡出來,目睹了我和史迪文暗潮滾滾的兩位婦人,搶在於老爺子之前,一左一右將於夫人勸退。可一邊退,她們還一邊分工合作,其中一個鎖定著我,對於夫人嘀嘀咕咕,另一個,則負責抻長脖子尋找寶藍色的史迪文。也對,抓奸抓雙,不抓到史迪文,不足為信。

    史迪文的蒼白和佝僂,令他少了幾分璀璨,這會兒正獨自緩緩地向出口移去。

    這回,他真的是支撐不住了。

    那婦人單槍匹馬地地毯式搜索,再滾動一點點便會將史迪文捕獲,說時遲那時快,史迪文忽地一隱……昏倒在地。

    出口的位置,只有兩名幫傭,將史迪文接了個正著,或許在口口聲聲地喚著「先生,先生」,但也不至於太張揚。

    我莽夫般甩開了於小界的手,猛得致使他的手搖晃了好幾個回合,這才停下。接下來,我自食惡果,於小界的手這麼一搖晃,手錶鉤在了我的裙擺上。好在我用力一抻,蟬翼般的薄紗,根本不是我的對手。

    但就這麼丁丁點兒的工夫,於燁搶了先,榮當了史迪文的救命恩人,架高了他,二人踉踉蹌蹌而去。

    無論如何,那婦人是一無所獲,不免掃興。

    和於夫人劍拔弩張的於小界,忽略了史迪文。他脫下西裝,披在我的肩頭,為我遮去裙擺處拳頭大的殘破:「我們走。」他只當我剛剛的熱血,是被於夫人所激。

    鄭香宜白白的能歌善舞了,做了十年的幼師,這兩年又經周綜維調教,交際舞樣樣信手拈來,可今天,她沒機會技壓群芳了。她攔下我和於小界:「表姐,我們走吧。」

    於澤第一個發言:「鄭香宜,我送你!」

    於小界第二個反對:「何荷,我還有話要和你說。」

    我卻立即和鄭香宜手挽手:「今天就先到此為止吧。」

    於澤怎麼說,也是理虧,無言以對。

    於小界不一樣。無論這算不算作我給他的試卷,他對我的維護,讓他天衣無縫地拿定了一百分。所以他有權窮追猛打:「何荷……」

    「於小界,我知道了,你對我是真心的。」我不得不動容。

    「你知道就好。」於小界眼底泛紅。這一天對他來說,一樣不易。

    「我知道了,」我立誓,「所以無論如何,我不會白白辜負你。」

    我和鄭香宜攜手而去。鄭香宜先發制人:「我認出他了。」

    「嗯?」

    「我說,我認出他了。」鄭香宜一邊說,一邊翻白眼。

    一上來,我還沒反應過來,以為她是不滿我的遲鈍,稍後才恍然大悟,她是在說史迪文,在說史迪文翻白眼的照片。

    「你好眼力啊……」我踩下油門,轟地一聲。

    「沒好眼力還真不行,好端端的被醜化得慘絕人寰。」

    我不合時宜地,噗嗤就笑了。心頭的五味雜陳,通通被放大了。這會兒只當他生死未卜,可念及他的醜態,還是要笑。

    「厚福好像像他更多一點哦。」

    我一腳剎車,可又找不到剎車的理由,又改換一腳油門。

    鄭香宜被前前後後地甩了個七葷八素:「像他不好嗎?論長相,他少說有九十八分吧。」

    「有……這麼像嗎?」

    「身為孩子王,我總歸會比常人多一點點門道。我們幼兒園的小孩子,哪個的媽媽不是親媽,哪個的爸爸戴了綠帽子,在傻乎乎地替別人養仔,我看一看就能有九成的把握。」鄭香宜神氣極了。

    在鄭香宜過問了史迪文之後,我自然也過問了她和於澤。而她只說順其自然。但這個說法,對我們姐妹而言再自欺欺人不過。我們心中都自有一套,倘若勢態照著這一套發展,便美其名曰順其自然,反之,我們硬掰,也會把不自然的掰作自然。

    真順其自然的話,鄭香宜早就和周綜維喜結連理了。

    真順其自然的話,我和於小界恐怕也早就「那個」了。

    送別了鄭香宜之後,我到我爸媽家,接了何翱。在有了前車之鑒後,我每天,無論如何,披星戴月也會接何翱回家,今天也不例外。但接是一定要接的,至於回不回家,暫時還另當別論。

    何翱睡得軟綿綿的,沒骨頭似的。我將他安置於兒童座椅,在為他卡噠一聲,插下安全帶的同時,便接通了史迪文的電話。

    史迪文還活著:「喂。」

    「你在哪?」

    「在家。」

    「一個人嗎?」

    「是,一個人,在家,所以你可以過來。」

    而我在到了史迪文家門口後,又一次接通他的電話:「喂,你到底是生了什麼病?」

    「發燒啊。」

    「發燒也得有個原因。」

    「傷口發炎。」史迪文提上一口氣,「何荷,你不會是給我請了郎中過來吧?」

    我掛斷電話,按響了門鈴。

    史迪文還穿著襯衫西褲,皺巴巴地來應了門。我抱著仍睡得香噴噴的何翱,令史迪文不禁「哇哦」了一聲。

    「為了他,我得先確定你的病有沒有傳染性。」

    「放一百個心吧。」史迪文讓出通路。

    我進門,將何翱放在沙發上。

    史迪文過來,對何翱品頭論足:「嘖,胖了,臉變得好大哦。」

    「不用去醫院嗎?」我一扳史迪文,讓他和我面對面。

    「不用,好好休息就沒事了。」

    我當機立斷,一眼先掃了掃陽台,升降衣桿是光桿司令,接著我便直奔了臥室。還是我和他纏綿過的臥室,也還是我如同罪人般,逃逸過的臥室。床上,他的被子還沒掀開,只有他剛剛和衣傾軋過的凹痕一片。我打開衣櫃,不用尋,便找到了他的睡褲。我再隨手翻出一件t恤,和睡褲一把抓,抓回了客廳。

    客廳裡,史迪文仍在研究何翱的臉盤。

    我沒說話,直接解他襯衫的扣子。他這會兒沒在發燒,皮膚沁涼沁涼的,但出過太多的汗水,不免粘膩。沒有了古龍水的香氣,也沒有了薄荷的刺鼻,他散發著他最自然的氣息。

    史迪文攔下我的手。

    「你別誤會,我只是要給你更衣。」

    「我沒誤會,好髒,我要先沖個澡再更衣。」

    「有傷口沖什麼澡?命都快沒了沖什麼澡?」我撥開他的手,解開他最後一粒扣子,「潔癖這麼嚴重的話,一會兒我幫你擦擦好了。」

    史迪文被刺傷的位置,只有一塊小小的紗布覆蓋了。其餘的瘀傷,也通通好轉,只徒有駭人的色彩了。免得他受風,我也只好打消要細細研磨的念頭,飛快地將t恤套在了他的頭上。

    他任我擺佈,讓伸手便伸手,但嘴上可就沒這麼乖巧了:「咦,孺子可教啊,我才說你為我做得太少,你就來給我當丫鬟了嗎?」

    「刻薄,」我一刻也不耽誤,著手解他的皮帶,「你也要染上刻薄的惡習嗎?」

    史迪文又一次攔下我:「何荷,過了啊。」

    「裝什麼純情少男?我孩子都給你生了。」說到這句,我不由得鼻子一酸。

    怎麼就千挑萬選選中了他,怎麼就造化弄人地,生了他的孩子。

    「那也過了。」史迪文決意不讓步,「我這兒正對你愛恨交織的,要麼因愛把持不了,要麼,因恨無惡不作,兩條路你都沒有活路。三十七歲照樣是我的黃金年齡,我禁慾禁太久,獸性大發了誰也救不了你。退一萬步說,我就當你是在救死扶傷,可當著厚福,你也不能脫我褲子,這太……太詭異了。」

    我作罷,將睡褲拋給史迪文:「回房間,自己換。」

    「然後呢?」

    「然後……換好了叫我。」

    史迪文才不會好好叫我,他改作吹了聲口哨。

    我抱著何翱過去時,他又「哇哦」了一聲。

    史迪文佔據著雙人床的一邊,我將何翱放在另一邊。我站直身,俯視他們,他們一大一小都仰面朝天,被子蓋到下巴,極度地相似著。

    「你這是幹什麼?」史迪文侷促。

    「你緊張什麼?我又不是在你旁邊放一惹火的少女。」

    「你要真放一惹火的少女我還不緊張了,一腳踹下去不就得了?媽的,我還沒準備好呢,你也不和我商量商量就讓我們父子同床?」

    「那你讓我怎麼辦?我又不能一劈兩半,只能把你們倆放一塊兒管啊。」

    「管……管什麼管?」

    我再次打開史迪文的衣櫃,挑了他一身適宜的衣褲,以櫃門為遮擋,換在了自己身上:「今天我不走了,在這兒任憑你調遣。」

    史迪文眸子一沉:「何荷,你這是……答應我了?」

    「情人嗎?比愛人更像愛人的情人嗎?沒,我沒答應。我今天就是……先體驗一把。」

    史迪文擰了眉頭:「體驗一把?就像什麼新產品免費試吃,免費試用,免費體驗嗎?」

    「類似。」

    「真有你的。」

    我隔著被子拍了拍他的手臂:「等我倒水來,幫你擦擦。對了,照你的話說,對比出效果,你的臉……比厚福的大好多哦,少說有三倍。」

    史迪文呲牙:「你!」

    我走了兩步,又停下:「問你個問題,這床……高慧有沒有睡過?」

    「沒有,一次都沒有,連零的突破都沒有。我們分床八年了。唉?你不叫她史太太了嗎?」

    我沒說話,走了。

    高慧變得不再重要了,她是美好的良家史太太也好,是猛虎或是迷途羔羊都好,無關緊要。重要的是,史迪文變了,今天之前,他有一大堆的優點和一條致命的缺點,而今天之後,他一大堆的優點還在,唯一一抹鄙陋,卻像煙花般昇華。這樣的驟變,令我百煉鋼的一顆心,疼到熔化。他是個好人,是個萬人迷的,又單單只為我著迷的好人,他有婦之夫的身份,再不是缺點,只是一筆遠去的無奈。從此他的身後光芒萬丈,而我,何去何從。

    我端了水,拿了毛巾回來。

    只有一盞壁燈在工作,光線迷濛。

    病魔作祟,史迪文身不由己,眼皮沉甸甸的。

    我投了毛巾,給他擦臉。我並非裝腔作勢地蘸幾蘸了事,而是用了力,徹徹底底地幫他拭去汗漬。他的臉被我為所欲為地,擦到變形,眉毛忽高忽低,眼角、嘴角揚了垂,垂了揚。

    我正好玩著,史迪文又找回一把力氣,沒張眼,只說:「用毛巾熱敷嘴巴的話,有沒有護唇的功效?」

    我一震,沒搭腔。

    「何荷,我嫉妒了……」這時的史迪文,因為脫水,雙唇尤其皸裂,爆開細細的白皮。

    我一低頭,兩滴眼淚直接滴入盆中。他史迪文最會抓我的步調,什麼時候短兵相接,什麼時候按兵不動,又什麼時候來搔我的心尖,他在對的時間,做了對的事,事半功倍。

    「嘟嘴。」我說。

    「我不。」

    「為什麼?我好給你熱敷啊。」

    「我不信。我一個大男人嘟嘴好醜,你就是要讓我出醜。」史迪文始終不張眼。

    「你這是小人之心。」我將毛巾拋向了史迪文的嘴。

    隨即,不單單史迪文,連同我,也被我的所作所為嚇了一跳。我一俯身,隔著溫溫熱熱的毛巾,吻住了他的嘴。接著,我什麼都沒說,兀自抽泣開了。

    我生在大好的年代,有著雙全的父母,和自小就一段接一段的戀愛,可我卻在假惺惺地獨立著,散佈著男人有可有無的宣言。而剝開硬殼,我無非是在自歎無人來愛。但明明,有的啊,我身下的這個男人,他說有他,五年來,他在為我不可自拔,為我上進,為我拒絕更好的女人,為我保駕護航,為我把他能為我做的,樣樣做足。

    而我,在親力親為上交了白卷,可在心上,也明明和他旗鼓相當啊。即便是人人稱讚的於小界,或是將再好的張三李四通通換上場,又還能有誰人,能讓我像對他史迪文這般,情難自制。

    「怎麼又哭了?」史迪文的語氣,說得我好像是個愛哭鬼。

    「難受。」

    「怎麼難受了?」

    「別問了。」我一張臉更加重重下壓,幾乎將毛巾又壓搾出水來。

    「唔,話說,你這是什麼異域民俗嗎……」史迪文艱難發聲。

    「別動,我這是在幫你護唇,會有奇效。」我抬頭,胡謅道,「就像我們女人做頭髮,蒙了塑料膜,還得有個電罩加熱不是?我這就相當於電罩加熱。」

    說完,我又俯下頭去。

    史迪文自喉頭呵呵地笑著,胸腔震顫:「悶死我了……」

    我稍稍放鬆一分,但並未鬆開。

    「哦,」史迪文將手伸出被子,自腦後***我的長髮中,「瞭解了。至於是不是真的有奇效,也只有你來判斷了。」

    說著,史迪文用另一隻手,將我們之間的毛巾抽了走。他在我腦後的手,是為了以防我退縮,可我並沒有退縮。

    最初,我們沒有瘋狂,像是反正閒著也是閒著,不如用接吻來消度時光。我位於上方,掌握著主動權,大約過了五秒,才鼻尖擦過他的鼻尖,輾轉一次,五秒後,再輾轉回來。我的鬼方法,沒有緩和他雙唇的乾裂,額外的,他的舌尖還有藥物的苦澀,警示著我他是個病人,要輕拿輕放。

    可一個來回之後,史迪文接手。

    他不顧他腹間的傷口,蠻橫地發力,微微欠高了頭頸,狠狠迎合我。從第一口,他就像是要吞下我,斷斷續續地說著:「你可以體驗,但在我這兒,沒有免費體驗這一說,你怎麼著,也得讓我嘗嘗甜頭兒。」

    「小心……傷啊。」我極力要壓回他。

    「好了。」

    「什麼?」

    「好了,什麼傷不傷的,有你就好了。」

    「當著厚福呢……」

    我說歸這麼說,但卻只是唬唬他罷了。可史迪文真的眼珠一斜,而這一斜,他立即如同斃命般,後腦一沉,落回枕頭,再不動彈。

    他誇張的演技足以向我傳達:何翱……醒了。在我們接吻之時,我們的兒子何翱,醒了。

    我將垂下的長髮緩緩別回耳後,偏過頭,果然對上何翱滴溜溜的眼珠。

    我硬著頭皮爬上床,躡手躡腳地翻過史迪文這座大山,來到了何翱面前。我輕輕拍打著他,一曲搖籃曲雅俗共賞。我企圖用在醫院對付我爸的招式,再來對付他這小的,可惜,成功之母又一次降臨。

    而何翱還遠遠不及我爸,他連裝都不會裝,一嗓子放聲大哭。

    我抱住他:「噓,噓,媽媽在呢,乖。」

    史迪文倒也是出於好心,索性將被子蒙過頭頂,紋絲不露。

    可何翱在孬種地大哭之後,男兒氣概又一湧而出。他當我是受了難,翻過我這座大山,一把掀了史迪文的被子,要為我除害。

    史迪文只好伸直一隻手臂,頂住何翱的額頭,如此一來,何翱的短手無論如何,也傷不到他的俊臉。

    「臭小子,不認識我了?」史迪文好不威嚴。

    何翱到底底蘊還在,抽搭著問我:「媽媽,他是我爸爸嗎?」

    我躊躇不決,這一點頭,對何翱的人生,將會有怎樣的改變。

    得不到我的答案,何翱作勢又對史迪文張牙舞爪。

    史迪文只好自救:「媽的你有沒有主見的?什麼都問你媽?你你你,你看看仔細,真的……不認識我了?還不如小時候呢你,越活越抽抽。」

    這下好了,何翱豁了出去:「爸爸。」

    我並沒有給何翱講述過爸爸和媽媽的關係,或許是天性,又或許是在上海時,保姆太過長舌,總之,何翱有如無師自通。在確定了史迪文的身份後,他當即和他化敵為友。

    我坐在床中央,何翱一頭紮過來,我將他抱在腿上,他靜靜地打量著史迪文,不一會兒,便再度沉沉入睡。

    我對史迪文不悅:「以後他的事,你不要做主。在確定你這樣一個爸爸會在他的人生中發揮是正面還是反面的作用之前,你不要給我亂說話。」

    史迪文這次信服地:「好,剛剛是我太莽撞了。」

    我重新將何翱安放好,而後躺倒在了他和史迪文的中間。

    史迪文即刻將被子分我一半,但被子下的他,安分守己:「何荷,如今厚福是你最重要的人吧?」

    「是。」

    「你不能答應我,也是因為他吧?」

    「是。」我大咧咧地,「我要不是一個媽媽,情人就情人,被人戳碎了脊樑骨,比不上一句對我樂意,我就樂意和這個男人兩情相悅,怎麼了?可……不行呀,我是一個媽媽呀,假如今後有一個人,對何翱吐一口口水,我會自己扇死自己的。」

    被子下,史迪文握住我的手,苦笑道:「也對。」

    我偏過臉:「蚊子啊,我們,都再各自想想辦法,好不好?」

    「好。」史迪文只有這一個字,再無下文。

    他一向做的多,說的少,所以我也並不再追問他有何對策。

    「對了,就今天一天,你叫我小荷行不行?」我拜託地,「你還從沒叫過我小荷。」

    史迪文面有難色:「會不會太肉麻啊?」

    「怎麼會,小名而已啊。」

    史迪文清了清嗓子:「好吧,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蚊子立上頭。」

    我當真打了個激靈:「呃,好像真的太肉麻了。你當我沒說過吧。」

    後來,何翱睡了個無法無天,小小一個人兒,獨佔半壁江山。

    我和史迪文不得不契合一團,而他還總耿耿於懷他的個人衛生,我只好對著他把鼻子吸了又吸:「放心,香的。」

    再後來,我問了他喬先生和於家的微妙。他說,有錢人和有錢人的交際,不過是雙方皆為了多一條腿走路而已。

    我求教:「喬先生托關係都托到了我這兒,我還當他是無計可施了。」

    史迪文笑笑:「他怎麼會無計可施?他對我吱一聲,我不是分分鐘就拿下了於三公子?」

    「說說你和於燁的交情。」

    「小把戲而已。」提及公事,史迪文也別有一番迷人,「我找了份小報,杜撰了于氏珠寶的負面消息,接著我出面,擺平了這事兒。可這裡頭的關鍵是,於三公子在商場上以『本分』聞名是不假,但再老實,也不會老實到中我這種小把戲的地步。所以他,是將計就計,索性和我和喬先生一拍即合。」

    「為什麼?」我撐高了手肘,支著頭。

    「為什麼。多少風言風語,說于氏珠寶債務出了問題,十有八-九是真的嘍。而喬先生,會是他們的救命稻草?我們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性。」

    「怪不得,於小界會對他這麼重視。」

    史迪文陰陽怪氣:「怪不得,你對這來龍去脈這麼有興趣。」

    我居高臨下:「於小界對我的一片真心,我總要回報。」

    「哦?」史迪文靜候下文。

    「我決定了,助他一臂之力,把喬先生從於燁的手裡搶過來。將來,萬一喬先生是于氏珠寶的貴人,萬一他和於燁會有兄弟相爭,這裡頭,總歸有我出的一份力是不是?」

    「就這樣?」

    「就這樣,其它的,我對他是無以回報了。」

    史迪文打了個哈欠,扭過身去:「睡了睡了,還說要我好好休息,你這樣的丫鬟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喂,你要笑就大大方方地笑。」

    「有什麼可笑的?」史迪文鐵了心地只給我一個後腦勺。

    「換言之,我這是在說,我和於小界不可能了。史迪文,不管咱倆能不能成事,我和別的男人,好像都不可能了。」這番話我一說出口,一陣暢快。

    「哦,是麼。」史迪文仍在拿腔拿調。

    我沒有斤斤計較,作罷,重新躺倒。

    可稍後,史迪文的肩頭迅速地聳動了兩下。這廝,到底還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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