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擰著脖子,對犯罪現場擺了擺手:「哇,神不知鬼不覺。於小界,我好像有神偷的天分,你說這是好事呢,還是天大的好事呢!」
於小界被我感染:「那我豈不是有幫兇的天分?丫」
我扯開袋子,抓了一把爆米花塞進於小界的嘴裡:「這下,不無聊了。」
於小界被我噎了個不善,偏偏還等不及地要發言,免不了有一顆半顆的,不斷地從嘴裡掉下來。他於四公子無論是在拮据,抑或是腰纏萬貫的時代,都一向吃有吃相,今天也破了例。他意猶未盡:「下次,我們去偷些值錢的好不好?」
我白了他一眼:「恕不奉陪。我不過是偶爾尋求刺激,對違法犯罪不感興趣。」
「那……我們還要不要調頭回去?媲」
「去坦白從寬嗎?做人倒也不必這麼有原則。下次我會買他十袋,盡量補償。」
車子裡儘是爆米花的香氣,分外甜膩。
於小界在四天前,剃去了他蓄了兩年之久的,上唇之上的短短的鬍鬚。他說原因只有一個,他不介意我更喜歡三年前的他,倘若,我更喜歡三年前的他,他不介意為我時光倒流。
在「高智商」的隊伍中,不光有我和史迪文,還有他於小界。他明察了我的配合,但並不滿足於我的配合。
這一路上,像是所有的紅燈都為我們高高掛起。我和於小界在「狂歡」之後,又一次陷入無言。那小販不過是個二把刀,爆米花酥脆不足,嚼在口中,只有撲撲的悶響。於是乎,於小界不堪沉悶,忽地向我俯身而來。
我不是不經事的少女,他下一步的舉動,我心知肚明。
我將手抵在他胸前:「喂,司機先生。」
「這個紅燈時間很長。」說著,於小界便吻住了我。
我接受了和他牽手,擁抱,但親吻,這還是第一次。我高舉著順其自然的橫幅,但卻說一套做一套,屢屢顧左右而言他,至今。而今天,月朗星稀,飽暖思淫慾更是無可厚非,就連氣氛在違法犯罪的刺激之後,都恰到好處。那麼,我還有什麼理由來拒絕他的親吻?
我啪的合上了眼睛,在漆黑中感受著於小界的雙唇。
他的雙唇,遠遠比史迪文的溫潤。
是的,儘管我自知千不該萬不該,但史迪文才一當當叩響我的心門,我就放了他進來。
於小界並不霸道,因為我仍舊在配合他。我迎合他的時進時退,使得我們的嘴唇或密不可分,或若即若離,一步步都像是精心設計。而他才要撬開我的牙齒,我便順從地開啟,讓他暢通無阻。如此一來,他根本全無霸道的機會。
史迪文就站在我心門的門坎上,彷彿他就站在車門之外,他可以獲悉我和於小界正在發生的一切,但無從干涉。而他也並不猴急,雙手環胸問我:何荷,你在幹什麼?
我回答他:我在試圖擺脫你。
他又問:為什麼對他這麼順從?
我又回答他:這不叫順從,叫親吻的技巧。我原本不會的,是你教會我的。
於小界抽身,坐直回去。隨之,史迪文也像泡沫一樣,消失於無聲無息。
於小界面向他那一側的車窗,平復著呼吸。顯然,這一次,我的配合仍舊沒能討好他。
紅燈還是紅燈,倒計時的數字顯示,我們仍須再等候冗長的十秒鐘。
我要打破尷尬:「哈,這紅燈時間,真的很長啊。」
於小界扔出重磅炸彈:「何荷,你到今天,還在懷疑我嗎?」
有倒計時的數字為我計時,這個問題,我整整思索了五秒鐘。直到後方傳來催促的車鳴聲,於小界不為所動:「你先給我個答案,之後我們再慢慢討論。」
在愈加群起而攻之的車鳴聲中,我豁了出去:「是,我好像……還在懷疑你。」
於小界這才發動了車子。
這次我選擇了主動:「我心裡有個疙瘩。史迪文說,他妻子是被人私自地,不懷好意地,接到北京。那個人,是不是你?」
「我親口說了,你就會相信我嗎?」於小界不氣不惱,只是目視前方。
「會。你說你不介意為我時光倒流,那麼至少此時此刻,你先倒流回三年前的你,別對我有半句虛言。」
「不是我。」於小界不顧我們的安危,牢牢地凝視了我一眼。
我鬆下一口氣來。
「我能感覺到你在努力和我相處,可在你努力之前,相信我才是你的當務之急。」於小界的口吻有著溫潤的魔力,「你說,是不是?」
稍後,於小界想我所想:「有沒有可能,是姜絢麗所為?」
我聳聳肩:「只要不是你,是誰我都無所謂了。」
於家先生和夫人的結婚三十三週年紀念日,使得我又一次踏入了於家的貴地。於小界在邀請我時,便預計到我會扭扭捏捏,所以一氣呵成地聲明道,於家的聚會,一向自在,更何況這一次,於澤也邀請了鄭香宜,怎麼說,我也該替鄭香宜去壯壯膽量。
我打開衣櫃,史迪文送我的銀白色禮服,被我掛在最邊側。
門鈴一響,是於小界差了人來,送來一件桃粉色禮服,薄紗材質,如夢似幻。
我不禁一手拎上一件,詢問何翱:「這個,還是這個?」
何翱毫無意外地,挑選了銀白色。
我對他瞪眼:「拜託,這件是破的好不好?」
「可這件,」何翱對著桃粉色好生苦惱,「像是莎莎的誒。」
好吧,莎莎是何翱的玩伴兒,長他兩歲,今年也不過四歲。而我,用史迪文的話說,是「半老徐娘」了。至於於小界的眼光,自然也毋庸置疑,當年他替鄭香宜挑選的杏色一片裙,怎麼說也為奠定她和於澤的今天,立下了汗馬功勞。
我獨自驅車駛向於家,提前了半小時抵達,而賓客也已到了個七七八八。
於家和三年前並無兩樣,那兩扇鍍金把手的大門大敞著,賓客出入自由,令人安心。
可我才這麼下了定論,便有兩名於家的保全人員,將一名小卒似的男人從那兩扇大門中架了出來。他們聲勢並不浩大,但無論如何,也破壞了我所認定的安寧祥和。
車門倏然被人從外面打開,嚇了我一跳。於小界彎下腰來:「何小姐,請吧。」
我鑽出車子:「那是怎麼回事?」
「樹大招風,難免有人混進來生事。」於小界不以為意。
我的扮相令於小界滿意。他牽住我的手:「三年前我當你是少女,今天也一樣。」
無疑,這便是他選擇這抹桃粉色的用意。
「瞧,你們男人的黑色西裝多萬能。」我不禁艷羨道。
於家夫人今天畢竟是主角,再系圍裙親自下廚,未免力不從心。三年的時光,她並未葆住青春,多少生了皺紋,所以索性擯棄了中規中矩的髮髻,剪了短髮,燙了優雅的內扣。
這會兒,站在她面前和她談笑的一對璧人,正是於澤和鄭香宜。
我也總須被於小界介紹。我們走過去,面對這樣一位有過前緣,且親切的婦人,我並不侷促。直到,她叫住一位幫傭,毫無徵兆地提高了音量:「林嫂,一會兒別忘了給這位鄭小姐單獨準備低熱量的餐點,特殊客人,我們理應特殊招待。」
於夫人表面無風無浪,但字裡行間,不無譏諷。
鄭香宜頓時面無血色。
我不禁立定腳步,拖住了於小界。
而就在這個空當,像是有什麼大人物登了場,眾賓客將目光齊刷刷地投向大門。我隨波逐流地回過頭。
今天的喬先生,身著淺灰色西裝,仍是一副雷打不動的儒雅派頭。至於他身後的……史迪文,一套亮眼的寶藍色西裝傍身,那強勁的風頭,當即蓋過了全場女賓。
我才稱讚過男人萬能的黑色西裝,他便來糾正我:萬能的何嘗是黑色,根本是他史迪文。即便是奼紫嫣紅,他史迪文也能給你穿出個有理有據。
於小界的意外不亞於我,他下意識地更加牢牢地握住我的手。
我對他低聲道:「那位是喬先生,有打過交道嗎?」
不等於小界回答,一個白色身影從後方越過我們,迎上前去:「喬先生,歡迎。」
於小界自言自語:「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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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中,腦袋不靈光,但願文的質量不會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