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就在各種眼光下生活長大的紫櫻當然看出捕快們的懷疑,說出自己失竊的全部數目後,更和夫人告別,坐到了那輛夫人騰出來,送她回京的馬車上。舒嘜鎷灞癹
初秋的太陽毒辣辣的照著。坐在馬車上的馬車伕早等得不耐煩了,紫櫻一坐上馬車後,他就揚著馬鞭,驅趕著馬兒,急速的向前奔駛著,奉夫人命令護送紫櫻去京城的家將耿武驅趕著馬兒緊緊跟隨。
事情已到這個地步,紫櫻徹底的熄了去陵城找那位送自己玉珮的公子,在他家等雷萬哥的念頭,不說她失去了那個公子送她的信物,找不到公子的家,就是找得到,她也不敢去了。雷萬一直對她很好,就像對自己親妹妹一樣,要是他知道自己賣身做了丫鬟,還欠了那麼多的債,一定會四處借錢為自己贖身還債的,他只是一個小小的捕快,做的活危險不說,所得的餉錢也少,為了她,他付出的太多了,所以這次,她不想驚擾他,儘管她知道他回來後不見她,會很著急,會到處去找她,可是她相信,找不著,他會慢慢忘記她的。
沒有她這個累贅,他會活得更舒心。
至於目前的處境,身份,她也無所謂了,反正她已經失了清白的身子,也不打算嫁人,怎麼活,不是活。
這輛馬車內擺有一張軟榻,有靠枕,道路平整,加上被楚天南**走出離宮到現在,紫櫻只睡了兩個多時辰,身子實在支撐不住,躺在榻上,昏昏睡去。
道路平整,加上車伕趕車的水平極好,紫櫻睡得很舒服,直到快到雲京城才醒過來。
紫櫻早就聽雷萬說過京都的繁華,也曾經萬分的嚮往過他口中美麗繁華的京城,馬車進入雲州城後,更掀開車簾往外瞧,這一瞧,她感覺比雷萬曾描繪給她聽的雲州城的繁華還繁華百倍。街道兩邊那高聳的酒樓,整齊的店舖,以及往來歡笑的遊人和吵嚷的攤販、穿著各式服裝的各族人們,還有許多說著她聽不懂的話語的外國人竟讓心情憂鬱的她看呆了眼。看了好一會,她才把車簾放下。
「妹妹,這是哥哥給你賣的風車,喜歡嗎?」剛把車簾放下,她就聽到一個男孩子的問話聲從車外傳來,聽到這聲音,紫櫻渾身一震,驀然又把車簾掀開,探頭向外看去。
一掀開車簾,她就看到對面在一家店舖前,一個半大的男孩子拿著一輛風車,問著身邊一個由一個穿著紫色衣裳的女子牽著的小女孩。
「喜歡,可是它是風車,為什麼不轉動呀?」女孩背對著馬車,紫櫻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聽得到她幼嫩的聲音。
「風車要有風才能轉動,風越大,它轉動的速度越快!」雖然馬車和小男孩的距離還很近,可是紫櫻耳裡卻聽不到男孩的回答,因為心中有一個聲音代替他回答了。
看著站在店舖門口的那個男孩和小女孩,紫櫻仿若穿越時空,回到了十年前。
十年前,她七歲,還每天跟著奶娘,瞞著家中的人到哪個從外地到汴城暫住,才藝俱佳的師傅那裡學歌舞彈唱,因為那時,奶娘還未告訴她父親對她冷漠的真相,還活在,「你父親兒女太多,哪能每個人都注意得到,但是只要你樣樣比你姐姐們做得好,你父親一定會注意你,一定會對你好的!」的善意的謊言中,為了能得到父親的重視,所以她學什麼都很刻苦,師傅見她學得這麼專心,很是欣賞,只要自己時間許可,就整天讓她留在她暫住的小院教授她各種技藝。
那一天黃昏,在師傅哪裡練了一天歌舞的她剛由奶娘牽著走出師傅的家門,就看到比她大七歲的雷萬拿著一輛風車站在門口。
他早就來了,可是為了不打攪她練習歌舞,他一直站在門口等著。
「紫櫻,這是我給你賣的風車,你看,喜歡嗎?」一見她出來,他的臉上就堆滿了笑,舉著手中幫別人做小工掙來的錢買的風車,問她。
他的問話就如同方纔那個小男孩一樣,而她的回答也和那個小女孩一絲不差。
「喜歡,可是它是風車,為什麼不轉動呀?」
她那時雖然已經七歲了,可是每天不是練歌舞,就是學女紅,很少接觸這種小玩意的她接過雷萬手中的風車,邊端詳,邊好奇地問道。
「風車要有風才能轉動,風越大,它轉動的速度越快!」雷萬說著,又從她手中接過風車,用一隻手舉起,向前跑著,隨著他的跑動,她果真看到風車轉動了起來,看著雷萬哥手中那轉動的風車,她興奮得拍手直笑。她吵著鬧著,要雷萬停下來,把風車還給她。她也想讓風車在她手中轉動,可是當雷萬把風車交給她時,奶娘卻死死地攥著她的手,不讓她跑,說街上往來車馬太多,會把她撞傷的。
她只得忍著,告別雷萬哥,拿著風車和奶娘一起往家走。一邁進家門,她再也忍不住了,用力掙脫奶娘拉著她的手,舉著那輛雷萬送她的風車,一路奔跑著。看著手中的風車因自己的跑動快速的轉動著,她樂得咯咯的笑著,在前七年,再從往後的這十年的記憶中,她從沒有那次那麼開心的笑過,為了讓手中的風車轉動的更快,她更是拚命的奔跑著,她這麼玩命的奔跑讓跟在後邊的奶娘嚇得臉都變了,一個勁的在後邊喊,「紫櫻別跑那麼快,會摔倒的!」
儘管奶娘不住聲的在後邊提醒她跑得快的危險,叫她慢些,可是玩得開心的她根本就聽不進她的呼喊,仍一個勁的快速向前奔跑著。
跑的速度太快,一個不小心,她真的跌倒在迴廊的轉角處,當稚嫩的身子跌倒在堅硬的地上時,她疼的淚水都流了下來,她哭著,大聲的呼喊著奶娘,就在奶娘急急忙忙向她跑過來的時候,她看到父親從前方朝她走了過來,她停止了呼喊奶娘,抬起頭,眼淚汪汪的看著越走越近的父親,希望他把她抱起來,七歲了,在她的記憶中,他從沒抱過她,她渴望父親像抱三姐一樣,把她抱起,安慰她,可是父親走到她面前,只是看了她一眼,就腳步匆匆的走了起來,就好像她不存在一樣……回憶到這一幕,紫櫻一臉的黯然,她的腦海中彷彿又回到了十年前,那個黃昏,看著父親匆匆而去的背影,她流著淚問奶娘的話。
「奶娘,爹爹對哥哥姐姐們那麼好,為什麼對我這麼冷漠?是不是像哥哥姐姐說的那樣,我是撿來的?」
「他們胡說,這府裡誰都知道你是老爺的親生女兒……「
「可是他明明看到我摔倒了,卻不抱我起來?……上次,三姐也同我剛才一樣摔倒在地,可是她一哭,爹爹就遠遠地跑過來抱起她,哄她……「雖然當時奶娘板著臉罵那些哥哥姐姐,可是她不相信,既然同樣是他親生的女兒,為什麼,會有這樣大的差別……
「這……」
「奶娘,你告訴我嘛!」七歲的她哭著央求。
「這,這應該和你母親有關係……你父親很愛你母親,可你一生下來,你母親就死了,他認為是你剋死了你母親。所以恨你……你要原諒他,孩子,他也是愛你的……」時至今日,已經過去了整整十年,可至今紫櫻記著奶娘語帶哽咽的回答,記得她掀開她的裙子,看著她那破了皮的膝蓋,傷心的樣。也清楚的記得父親頭也不回,從跌倒在地的她身邊揚長而去的背影,她淒然一笑,親生的父親還不如一個和自己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女人。
儘管上馬車時,紫櫻在心中發誓要徹底的忘掉過去,可是因著那個小男孩的風車又不自覺地跌入了對往事的追憶中,坐在馬車上,回憶奶娘告訴自己,父親對自己冷漠無情的原因後,自己一直對父親努力的討好,想起得知他把自己許配楊忠天後去追問他,他無情的回答以及那讓她至今仍心痛的一巴掌;想起二十多天前那個黑夜自己從狗洞逃出家門的那淒涼的情景;想起自己目前的一切的苦難都是因為父親把自己許配給那個比他還大兩歲的刺史楊忠天造成的,她淒然淚下。
「我就算對不起你,可我已經全都還清給你了,我不再欠你的!」淚眼中,她喃喃的說道。
在她喃喃的自語中,馬車穿街過巷,奔走過了一個個街道後,終於在一個氣派威嚴,守衛林立的府門前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