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文智也是老成之人,在趕來之前早已打聽好了事情的經過,最重要的是賈老的孫子沒有受傷。否則,就算和閻國英有天大的關係,他也不會湊這個熱鬧。
雖然閻國英不清楚賈家手中到底掌握著何種可怕的權力。但葉文智很清楚——說舉手之間令人覆滅,那是毫不為過。
「你已經和駐軍首長會過面了?」葉文智問道。
「是的,老領導,會過面……駐軍的師長叫孟青山……」
「他怎麼說?」
「他……他什麼都沒說……」
葉文智點點頭。他估計孟青山也是受人所托,只是保護賈銘世的人身安全,這個事情到底該如何處置,他是不會做主的。
「老領導……」閻國英望著葉文智,澀澀地叫道。
葉文智雙眉緊蹙,雙手抱在胸前,右手不住敲打著左臂,沉吟稍頃,才說道:「我試試吧,成不成看你的造化了。」
「是是,多謝,多謝老領導……」既然老領導同意插手,事情百分之百會有轉機,他可太清楚葉家在南越省的能量了。
閻國英又是一連串的點頭哈腰,「磕頭如搗蒜」般,臉上滿是感激之情,偷偷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大紅包,塞進葉文智的手裡。
葉文智怒道:「你幹什麼?」
閻國英連忙說道:「老領導千萬別誤會,這……這是給那邊的壓驚費……」
葉文智神情略見緩和,不過還是沒有接那個紅包,說道:「你自己拿著,待會和我一起進去,見機行事,千萬不要自作主張!」
「是是……」閻國英腦袋點得激啄米似的。
葉文智又沉思了幾秒鐘,這才整了整衣服,大步向門衛室走去。
「站住!」執勤戰士毫不客氣地伸手攔住了他。
葉文智臉上換了笑容,微笑著說道:「小同志,你好,我是葉文智,江口市委副書記。我想見你們的孟師長,請你幫忙通報一下。」
葉文智五十歲上下年紀,一身深色西裝,大背頭,神態儼然,頗有官威。
見了葉文智這般模樣,執勤戰士也知道他是個大人物,便點了點頭,引他來到門衛室進行登記。
一名少尉軍官很仔細地驗看了葉文智的證件,抓起電話打了進去,稍頃,少尉軍官說道:「報告首長,孟師長請您進去!」
「好,謝謝你!」
葉文智微笑點頭致謝,轉身上了小車。
閻國英不敢再坐自己的小車,也跟著上了葉文智的車,一起進了軍事禁區。
葉文智在門外通報的時候,孟青山剛陪著賈銘世幾人在師部小餐廳用過早餐,圍坐在一起聊天說話。
接完電話,孟青山微笑著說道:「葉文智來了……」
「江口市的葉文智?」賈銘世反問了一句。
孟青山雙眉微微一揚,點了點頭。
賈銘世微笑道:「看來是閻國英搬來的救兵了。」
孟青山也笑了,說道:「葉文智以前就是宏利縣的縣委書記,後來調到南方市工作,前年去的江口市。」
「既然他來了,倒是不能不見。」賈銘世笑著站起身來。
很快,一行人就來到了師部會客室。
葉閻二愉都沒有在會客室內安坐,而是規規矩矩站在會客室門口,一見孟青山,葉文智立即大步上前,滿臉堆笑,老遠就伸出了手。
「孟師長,你好你好!」
「葉書記,勞你久候了……」孟青山也是滿面笑容,與葉文智熱烈握手。
不管怎麼說,江口市市委副書記都是一個非同小可的職務。作為國內排在首位的副省級城市,其副職都是高配的,葉文智也是實職正廳。而且孟青山也隱約知道,葉家老爺子在南越省可以算得是一尊大神。雖然已經退了,但門生故吏,遍佈全省,關係網絕不可小覷。
兩人握手寒暄了幾句,葉文智便眼望賈銘世,微笑致意。
孟青山引介道:「葉書記,這是賈銘世同志,我的一個老戰友的小孩,到我這裡來做客的。」
這個介紹中規中矩,絕不涉及到老賈家半個字。
很多事情,大家心裡有數就可以了。
「你好你好,賈銘世同志。」葉文智再一次主動伸出了手,臉上的笑容更多了。
賈銘世微微一笑,握住了葉文智的手,說道:「葉書記,久仰大名,如雷貫耳。」
「不敢當不敢當,銘世同志真不愧是少年俊彥,將門虎子,名不虛傳。」葉文智加倍的客氣。
大家在門口見了禮,誰也不去理睬閻國英。葉文智既沒有介紹,孟青山也是視而不見。賈銘世更加不會問了。
自從擔任縣委書記,閻國英還從未受過這般冷遇。只是此時此刻,閻書記又哪裡敢去計較這些?
「葉書記遠道而來,青山有失遠迎,還請葉書記多多原諒。」
「哈哈,孟師長言重了。真要說原諒,還得請孟師長原諒我這個不之客,一大清早就來打擾,哈哈……」
「葉書記太客氣了,您可是貴客,大駕光臨,蓬蓽生輝啊。來來,葉書記,閻書記,裡面請。」
孟青山伸手延客,也招呼了閻國英一句。不管怎麼說,閻國英也是宏利縣委書記,部隊是駐紮在宏利縣境內。如果此事能過得去,閻國英還能留在縣委書記的位置上,倒也不便得罪太深了。部隊有許多事情,還是需要地方大力協助的。
幾個人謙讓著,進了會客室。
葉文智和孟青山在前,賈銘世居中,閻國英很自覺,乖乖留在最後進門。在一個講究資歷和座次的國家,這個東西,無論何時都不能搞錯了。
師部的會客室很寬敞,十來張沙圍成半圓形,大家依照進門的秩序坐了,勤務兵奉上茶水瓜果。
孟青山輕輕一揮手,勤務兵便退了出去,帶上了門。
「葉書記,閻書記,請喝茶。」
勤務兵一出去,會客室裡的情形就顯得略有幾分尷尬。葉文智沉吟著,不知該如何開口。
孟青山見有點冷場,便端起茶杯相邀。話裡話外,只招呼葉文智和閻國英,並沒有提到賈銘世。
這也是一個小技巧,孟青山以此表明,自己和賈銘世是「自己人」,同一個陣營。
既然是自己人,自然無須過分客氣。
「謝謝謝謝……」
葉文智忙即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細細品味。
「孟師長,貴部在宏利縣駐紮,如果有什麼需要地方上協助的,千萬不要客氣,儘管提出來。雖然我已經不在宏利縣工作了,但擁軍優屬的心思可沒變。只要地方上能做到的,就算有再大的困難,我想地方上的同志,也是會全力以赴的。國英同志,是不是啊?」
喝了幾口茶,葉文智才笑容可掬地說道。
閻國英連忙欠了欠身子,說道:「是的是的,老領導。宏利縣是全國雙擁模範城,部隊的困難就是我們的困難,哪怕我們地方上再有難處,也一定要為部隊妥善解決問題。子弟兵保家衛國,再苦也不能苦了子弟兵嘛……」
「呵呵,感謝兩位書記對部隊的關心和愛護……」孟青山笑著說道。
他不清楚賈銘世到底要怎樣處理此事,便不好接話,只能打個哈哈,含糊著應付過去。不過臉上的笑容,還是很像那麼回事的。
會客室裡氣氛愉快,絲毫也看不出半點「談判」的跡象。
葉文智也不急著開口說正經事,只是喝著茶,不著邊際地問了些部隊的情況,又向閻國英下指示,要求他們務必為部隊解決實際的困難。閻國英自然是點頭不迭,連聲稱是。
約莫過了十來分鐘,孟青山估摸著時間也該差不多,算是盡到禮數了,就瞥了賈銘世一眼。
賈銘世微微一點頭,孟青山便即笑著說道:「對不起啊葉書記,我那邊還有點事情要處理一下,暫時失陪了,你們幾位聊吧。」
葉文智略略一怔,隨即便明白過來。孟青山這是不想摻和進去。老賈家的面子孟青山要給,他葉文智的賬也得賣。最好的辦法便是避了開去。一念及此,葉文智也是笑容滿面地站起身來,說道:「那好那好,不能耽擱孟師長的正經事,你忙吧。」
孟青山與葉文智閻國英握了手,大步出門而去。
閻國英的屁股剛剛沾到沙發,葉文智嚴厲地望了他一眼,閻國英就像是裝了彈簧似的跳了起來,賠笑說道:「葉書記,賈……賈公子,你們幾位聊,我出去打個電話……」
葉文智微微頷首。
賈銘世臉無表情,彷彿閻國英完全是透明的。
閻國英心裡頭「咯登」一下,涼了半截,當此之時,也苦無善策,只得彎著腰,唯唯諾諾的退了出去。一掩上門,便不住地抹冷汗。
原以為賈銘世就是個紈褲衙內,不料見了面之後,此人竟然沉穩如山,自始至終,微笑傾聽葉文智和孟青山說話,並不插口,也沒有絲毫不耐煩的神色。閻國英也算是閱人無數,很清楚地知道,越是這樣的人越是難以應對。
看來這事還真有點玄了。
閻國英一出去,葉文智便換了一種臉色,雖然也是微笑,但明顯的和剛才的笑容不同。剛才的笑容更加燦爛,卻也更加「職業化」,就好像硬生生粘上去的一張面具,沒有多少真實情感。眼下葉文智的笑容淡了許多,卻顯得十分的隨意,完全出自內心,令人自然而然地產生一種親切感。
能夠把笑容「修煉」到如此地步,葉文智不簡單。
「呵呵,銘世啊,真是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你啊……賈老身體還好吧?」葉文智身子略略前傾,非常親切地對賈銘世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