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彩光華漸漸擴開,大雄寶殿之內不斷變幻,竟把這裡變成夢幻般的世界。舒榒駑襻
眾人都看的癡了,他們都沒想到,光竟可以如斯美麗。
乍見異禽,颭刺鳥初始只是本能的恐懼,方丈肩頭縮起身子,小眼睛盯著莫離溜溜轉動。
莫離也不著急,不斷地盤旋、挑、逗,七彩光華變幻的愈發飄渺神奇,片刻過後,颭刺鳥終於有所感應,遲疑著探出頭來。
身邊緩緩飛掠幾回,颭刺鳥大著膽子鳴叫幾聲,隨後翅膀拍動,大殿內微風漸起,眼見他有了沖舉之意,莫離怎肯耽擱,殿中一聲長嘯,漸漸飛出殿外,颭刺鳥遲疑著跟將過來嬈。
諸人急忙出殿,見莫離天上越飛越快,越飛越快,颭刺鳥似乎不甘落後,竟然越跟越緊,越跟越緊,忽地裡兩鳥齊聲鳴叫,聲過後,已然化作一道流光直衝天際,眨眼消失。
好快的速度,眾弟子看的目瞪口呆。
方丈卻在殿中長笑起來,道:「老衲人間事了,諸弟子還不進殿聽經,又看他作甚。碼」
這就開始了,諸弟子急忙進殿,各自安坐,方丈說得有理,公修公得,婆修婆得,與其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阿。
……
三日過後,殿中流光飛降,卻是莫離已然回來,喜鵲不知去了哪裡,卻換成了颭刺鳥,肩頭斂翅低頭,看不出高興,也看不出勉強,一切那麼自然、和諧,似乎才找到安穩的家。
方丈宣講大道,正說的天花亂墜,諸弟子聽得心曠神怡,誰還管他用了什麼手段,大殿內唯有方丈的聲音四處迴響,時不時有人請教幾句,方丈莫不耐心解答。
……
如斯又是數日,天空濃雲更低,電光其內時出時沒,感覺其內蘊藏著極大的威壓,似乎已將整個兒大雪山禁錮起來。
方丈臉上雖然雲淡風輕,但道理卻講的愈發清楚透徹,整個大殿瀰漫著素雅的清香,這分明是佛修身化舍利的前兆,目下與方丈相聚已然時日無多,誰敢不打迭起十二分的精神,生怕漏聽了一句道理。
又是幾個日昇月落,也不知怎地,方丈忽然停經抬頭,虛空凝視片刻,哂笑起來,道:「他終於忍不住了,問道何在。」
「方丈有何差遣。」又是那個小沙彌,幽靈般殿外進來,低下頭顱,合掌聽宣,方丈吩咐:「有故人不請自來,既如此,開了法陣,迎入本寺,且看他意欲何為。」
「遵法旨。」問道悄然退下,
突兀裡有個青衣小廝殿中出現,只在莫離身邊一晃便蹤跡全無,彷彿眼前出現的幻覺。
虛空輕微波動片刻。
一齊看時,也不見殿外有什麼變化,天地間唯有寒風呼嘯而下,大雪紛紛揚揚,落入寺中,分明是六道輪迴大陣已然打開,大輪台寺又明明白白的出現在雪山山頂。
天上隨之有人呼喊:
「太玄宗掌門渺渺真人上山觀禮。」
「清源門門主驚天子上山觀禮。」
「無極洞洞主化外仙翁上山觀禮。」
……
拉拉雜雜諸多門派,也不用一一訴說,呼喊聲裡,院中落下無數顏色不一的遁光,看去時,已然出現數百名形貌不一的修士。
這些個修士,有的有名,有的無名,有的高,有的矮,有的胖,有的瘦,或作頭陀,或作和尚、或作樵子、或作漁翁,打扮的稀奇古怪,不一而足,細看時又哪一個在金丹以下,果然好大的勢力。
此刻麇積院中,卻是各弄神通,院子裡光閃過,風刮過,雷鳴過,電打過,亂七八糟熱鬧一陣,出現各色禮品。
這些個禮品,有寶珠、有金像,也有玉如意,也有天蠶衣,甚麼百年靈芝,千年人參……等等等等,煞是好看。
不過卻經不起推敲,耐不得琢磨,禮品好是好,卻人間常見,分明看得出,他們準備的十分倉促,與方丈身份相差太遠。
儘管大輪台寺北地隱修,與諸派互不來往,但客人上門,也不好過於怠慢,諸尊者帥弟子出門迎接,唯有方丈面帶微笑,紋絲不動,似乎等待著什麼。
嘈雜聲裡。
「正一盟盟主摩星子到。」
方丈終於殿中起身,
莫離身後跟隨,
摩星子——
呵呵,也沒什麼了不起啊,不就是個小小的盟主麼,小爺我都當了兩回了。
方丈出去,見囊虛、覺顯等輩早躲在一旁圖個清淨。
倒推出個不說尊者身當其衝,率心緣等人四處支應,唔,也不錯,諸弟子當中,怕就是不說尊者認識的人多些。
唱名聲傳下,天上仙樂飄渺,異香陣陣,抬頭看時,摩星子,便是那個高冠鶴氅的玉面修士已然御風而下。
觀他年紀似乎三十上下,生的鼻方口正,朗目濃眉,端的一副好皮囊,此刻正滿面春風,似乎遇到天大的喜事。
摩星子下來,喧嘩聲漸漸停止,諸修士自覺讓開,人群中走出十餘名各色修士,站在摩星子身後。
這些個修士,有老有少,雖然僧俗不同,高下不一,但從外放的威壓上看,他們個個修士修為精湛,怕不在出竅以下。
呵呵,那些個方丈掌門雖然威風,但這十餘名修士怕才是上山觀禮的正主兒。
傳聞中正一盟有二十四諸天,尋常各地隱修,輕易不會動用。
如今二十四諸天來了一半兒,摩星子對方丈渡劫一事如何看重早已不言而喻。
方丈冷眼旁觀,摩星子打著哈哈走將上來,階下行禮道:「聽聞方丈即將渡劫,本尊歡喜不盡,特地上山觀禮,事先未曾通稟,失禮之處還請海涵。」
「何必假裝客氣,你什麼意思,老衲豈能不知,怕不是才來吧,說實話,大雪山隱藏多久了。」方丈調侃的直截了當,出語驚人。
說的摩星子面色一滯,稍後反應過來,原來早早潛入大雪山偷窺的事兒已經被他知道,可這種事兒怎能當眾承認,只能大袖一拂,假作不知,道:「本尊上山不久,又哪來大雪山隱藏一說,呵呵,方丈說笑了,說笑了。」
「罷了,還掩飾什麼,老衲也不願與你多說,我大輪台寺地域狹小,怕招呼不了諸多小輩,好在沒兩天和尚就要滾蛋了,諸位如果不嫌簡慢,院子裡隨意等著罷,如果有許多禮數上的講究,哼哼,這便下山倒也無妨,左右你們也不是和尚我請來的,不過聽從正一盟號令,上山另有所圖罷了。」方丈是不願多說,可他這番話字字經典,將所有觀禮的修士統統挖苦了一遍,他是說了實話,若非盟主號令,誰知道寒山是何許人物,大輪台寺又是何等地界,原本還以為是上山對付身院呢。
不過這種事心裡有數即可,哪有當眾宣講的,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方丈倒也有趣,一切全憑喜怒行事,管你笑臉還是苦臉。
方丈聲音不大,院子裡諸多修士哪個沒幾分修為,聽得面面相覷,啞口無言,都覺得是熱臉湊了個冷屁股,巴巴的上山恭喜,誰料卻遭受一通冷嘲熱諷,有心大鬧一場,又有誰敢當頭挑釁大雪山諸多高人,打算就此下山,借他個膽子也不敢隨意走開,萬般無奈,一起望向摩星子,看他有什麼打算。
摩星子臉皮倒厚,那是袍袖揮動,哈哈一笑,道:「諸位不必介意,本尊與方丈交往多年,知他素來不喜人間禮數,既然方丈吩咐下來,還客氣什麼,大夥兒隨意吧,左右都是上山觀禮的,誰還能缺了那點茶水、果品呢。」
分明是不讓大夥兒下山,盟主有令,諸多修士誰敢不從,只能低了頭忍氣,院中隨意走動,好似欣賞大雪山無邊美景。
只剩下那些禮品無人收拾,彷彿帶上山來,他們就成了垃圾。
天下如此對待賓客的,大雪山還真是頭一個啊,他們只顧著埋怨方丈失禮,卻已經忘了上山的本意,真的是來觀禮的麼。
人向來如此,只把別人當成惡人,卻從未考慮自己的不是。
摩星子一番話說將出來,方丈只聽得冷冷一笑,對摩星子低聲說道:「摩星子,咱們認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什麼人,老衲還不清楚,怕是以為渡劫之時有機可乘,好報當年一箭之仇,哼哼,想得美,老衲怎會給你機會,走著瞧吧。」
方丈無所顧忌,摩星子還要點顏面,傳語道:「老不死既然知道,本尊便不必隱瞞,實話說吧,我是算出你即將渡劫,所以便早早潛入大雪山,打算乘你閉關之時下手,孰料你個老不死的卻與他人不同,明明即將渡劫,卻像個沒事人似的,整日裡跟些個門人弟子混在一起,竟讓本尊摸不清路數,萬般無奈,只能臨時召集諸多修士上山,在你升天之時湊湊熱鬧,哼哼,你知道了又能如何,生氣了,有膽子跟本尊我打一場麼,本尊不才,那是一定會打的你元氣大傷滴,到時候,呵呵,呵呵。」
說著話兒,指了指天上。
方丈抬頭看天,居然看得笑將起來,笑得那個開心,眼睛都瞇成一條縫兒了,道:「呵呵,不錯,不錯,這才是敢作敢當的真小人那,既如此,看手段。」
猛地裡拍拍手掌,院中風物潮水般湧將出去,天地隨之改變了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