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丈道:「能有什麼大事,不過與你這臭石頭有關,方壺山一行三十年後,雲真道人帶你這顆血球找到山下,本以為可以托付得人,可,嗨,老衲閉了死關,門下囊虛、覺顯等輩,脾氣與老衲當年無二,
只知道雲真道人因貪生怕死,害了令尊性命,早已對他心存怨恨,雲真此時求見,不殺了他已屬萬幸,還哪有容他上山的道理。舒榒駑襻
雲真這孩子心裡苦啊,又有誰知道,他之所以背叛令尊,不過是因為漱雨修士以他父母、妻兒性命要挾而已,修士無情不假,但若喪失天理人倫,還能講什麼慈悲。
可憐雲真為你,山下大哭一場,留下三個莫干仙盒,從此不知所蹤。
兩件事壓在心頭,成了老衲修行的一點魔障,多年來修為未有寸進,也是天從人願,五十年前不說尊者雲行天下時,在處州小屏山救了走火入魔的半癲道人,囊虛尊者又於八年前帶你上山,呵呵,兩個弟子歪打正著,了了老衲兩樁心事,使得老衲心懷大暢,才得以萬慮皆空,勇猛精進,到得如今地步,哈哈,這番因果說來曲折,也無非前緣早定,你就是那顆石頭,金光在外,臭味其中,務須好好安置,才能隱其味而用其光,否則哪會有今日的成果。嬈」
方丈一番話時緩時急,聽得莫離感慨萬分,原來臭石頭另有深意,那麼,當當它也無所謂啊。
不過聽方丈說起半癲道人,倒覺得非常奇怪,半癲何許人也,怎麼會同這份因果有關,心中疑惑,問將出來。
方丈瞥他一眼,嗔怪道:「你道老衲能隨便找人充數,說起半癲,他卻不是別人,與你大大有緣,正是八百年前穹海之上威名赫赫的金光上人啊。潞」
「金光上人。」莫離一聲驚呼,怪不得他能拿出《颶風訣》,還以為是身院珍藏,孰料卻是他自己修行的法訣阿。
別說他,就是不說尊者也是驚訝萬分,只當半癲是個可憐人,誰知這可憐人竟是名動天下的英雄人物。
方丈望著莫離微笑道:「不錯,眾人只知金光上人用風的神通,可有誰知道,金光,不過令堂隨侍而已。」
什麼,金光上人居然是母親侍者,侍者都有如斯神通,那母親……
方丈知他心中疑惑,當下抬頭向天,輕歎道:「小友不知,令堂來歷非凡,也許真是天上神人下界,不過天上事只有天上人才知道,老衲又哪裡說得明白,呵呵,小友不要心急,大不了和尚先上去探探路,等有緣天上見面時,再告訴你緣由吧。」
他居然又開起玩笑,諸弟子響起輕鬆的笑聲,莫離卻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方丈續道:「令堂當年遊走人間,收了兩個侍者,兩侍者一男一女,男的便是金光,女的喚作玉煙,兩侍者歸順令堂之前,已經是稱霸穹海的梟雄人物,許多關於他二人的傳說,便是歸順之前留下的故事了。
那年令堂途經流華島,看中島上風土地理,遂有了闢地修煉之心,可當時的流華島已是有主之物,它的主人便是這二位侍者了,令堂找到他倆說明來意,二位侍者哪肯輕易答應,左右令堂也沒打算好好商量,於是一場爭鬥在所難免,二人雖然厲害,但那是令堂的對手,幾個回合便被打的心悅誠服,自然降歸門下。
呵呵,莫道友不要奇怪,並非老衲有意杜撰,詆毀令堂為人,這件事的確是當年令尊、令堂合卮之時,金光、玉煙親口告訴我的。
之後的事情也不用多說,小友雙親遭逢大劫,玉煙不幸,也在那場劫難中隕落,
唯有金光出島辦事,才逃了一條性命。
金光何人,雖然老實了數百年,但也是心高氣傲,輕易不能招惹的人物,獲知緣由後自是怒髮衝冠,竟隱匿行蹤,誅殺當年參與圍攻令尊、令堂的諸多修士,多年下來也被他殺了幾個,諸修士如芒在背,萬般無奈,又是暗施詭計,居然以一隻來自異域的烏龜做誘餌,將金光誘入萬象陣中打成重傷。
也虧的金光另有神通,緊要關頭發動遁法,才一路逃至小屏山,被不說尊者搭救上山。
金光雖然本領玄奇,但畢竟還是性情中人,至親至近之人的血海深仇縈繞心頭,不能放下,竟在萬象陣內無邊放大,導致心中萬象從生,難以自制,逃到小屏山後終因這點掛礙走火入魔,雖然不說尊者搭救及時,但還是損了神智,成了個時瘋時醒的修士,這便是半癲二字的由來啊。」
原來半癲是這麼來的,不過對頭竟以烏龜誘他入陣,的確是一個想的奇怪,一個行的荒唐,隨口說將出來,
方丈聽得哈哈一笑,道:「小友也知,令堂並非人類,那麼她的隨侍有些怪脾氣也不足為奇。
當年老衲心血來潮,出了白馬偈,如殤、半癲二人答案各有玄妙,如殤一張白紙,倒也符合她的本性,這孩子即已決定跟你,我們也不好阻攔,好在大雪山精髓無非隨意而行,強留她不過是種惡因得惡果而已;而半癲的那只烏龜,卻與他本性有關,諸位不知,半癲並非人類,生性喜食烏龜啊。」
什麼,半癲不是人,聽聞此言,諸人大驚,半癲八風塔修行數十年之久,大家朝夕相處,怎麼從未察覺。
方丈知道眾人疑惑,又是哈哈一笑,得意的說道:「半癲雖是半個瘋子,但八百年前稱霸穹海,又豈是等閒之輩,更加上在榮余座下修行百年,又得了諸多無上妙法,早已修的脫去皮毛,成就不變法體,只要他不願意,別說你們,便是天上神仙,也難以輕易看出他的本相啊。」
原來如此,莫離聽到這裡,胸中所有疑惑豁然貫通,蒲團上長身而起,方丈座下頂禮膜拜道:「多謝方丈釋疑解惑,方丈大恩大德,小子沒世不忘。」
「好好好。」方丈哈哈大笑,親手攙起莫離道:「小友不必客氣,一切冥冥中皆有定數,安知當日成就了你,不正是為了今日成就我麼。」
「方丈,半癲法師既是家母門人,請問他在哪裡,如果方便,小子想見他一面。」母親身邊的故人便和親人一樣,好容易有了親人的消息,哪有不急著見面的道理。孰料方丈聞聽此言,卻搖頭歎息起來,道:「你問他在哪裡,老衲哪裡知道,看吧。」
說著話兒伸手一拂,虛空波動片刻,其內出現個只奇怪的禿鷲,那禿鷲身形碩大,約莫有丈許高下,生的金頂、紅爪,此刻站在雪山山頂,不跳、不叫,只東張西望,任山風吹動一身灰褐色翎毛,顧盼間隱見雙目神光灼灼,似乎其內另有玄奇。
莫非他就是半癲,莫離仔細看去,看著看著,忽然心頭一驚:「東西望,意踟躕。」
「不錯。」方丈含笑嘉許道:「非但老衲,怕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裡。」
「怎麼回事,他為什麼現了原形。」莫離驚呼,
方丈悶哼一聲,不滿的說道:「之所以如此,還不是小友種惡因得惡果的緣故麼。」
「與我有關。」莫離愕然,
方丈道:「當日大較之時,你為一己之私,想方設法挑撥半癲與超雲爭鬥,緊要關頭又突然醒來,使得半癲分心看你,故而受了超雲一擊,又被打成重傷。
雖然老衲全力出手救了他的性命,但他一身修為卻狂跌一階,無法支持人形,只能回歸本來,又成了個渾渾噩噩的颭刺鳥了。」
「原來是我害了他。「莫離聽得心中酸楚,他也沒想到當日一番惡作劇,竟把好端端的半癲打回原形,世上唯一的一位親人落得個這樣的下場,半癲的命怎麼這麼苦啊。
思忖間百感交集,幾乎落下眼淚。
方丈怎能不知,勸解道:「做都做了,又難過什麼,好在半癲還在,今後不是沒有機會彌補,無非多費些心思,助他早日得道罷了。」
「方丈說的是,」莫離聽得心中開朗,連忙說道:「請恕小子狂妄,半癲就交給小子帶走吧。」
「你想帶走他,呵呵,也好,也好。」方丈說話間伸手空中一招,天上旋即一聲尖利的鳴叫,
鳴叫聲裡狂風襲來,一隻碩大的陰影飛進大殿,風過後。
見那颭刺鳥已然化成三尺高下,落在方丈肩頭低下鳥頭,臉上挨擦不已,十分親熱的模樣。
方丈歡喜的撫摸著它的翎毛,摸的颭刺鳥啾啾鳴叫。
沒想到半癲竟會如斯可愛,莫離伸出手去,颭刺鳥突然回頭,猛地一喙啄來,也幸虧莫離反應迅速,才沒有人前出醜。
方丈笑道:「小友也太性急了,半癲變回原形,自然是神智未開,颭刺鳥只能依靠本能行事,如今它不認識你,你卻突然伸出手去,誰知你是友是敵啊,要想帶走他,怕是要用點別的手段了。」
這番話聽得莫離恍然大悟,颭刺鳥既然依靠本能行事,那麼,他跟隨母親上千年之久,不會沒留下半點印象吧。
主意拿定,也顧不上旁人目光,心意發動,週身黑霧大作,黑霧中一聲清吟,再看時,業已現出人首、梟身、鳳尾的半妖本相,半妖張開雙翅,在大殿之內緩緩盤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