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扳動火把的時候,不僅驚醒了咕辰,也喚醒了君節。|他爬起來揉著眼睛,正看到母親的背影離開洞穴。而後,他轉過頭,看著父親的面孔,靜靜地看著。
蒼白的小手,握住父親的大手。閉上眼眸,立即有火焰遍佈全身。
與之前跟父親打招呼時的溫柔不同,這一次的火焰炙熱狂烈。包裹著他們的身子,外面一層的火焰,如同紅色的海洋,驚濤駭浪,翻滾跳躍。
有一團灰黑色的東西,慢慢浮在蒼桁表面。逐漸化作一個一個的黑點,從蒼桁的身子上分離。
每一個黑點包裹著一層火焰,逐漸漂浮在空中,整個洞穴好像端午節美麗的夜空,放飛了無數的孔明燈一般。
火焰,逐漸退去,從蒼桁的身上回縮到君節小小的身子。而那些空中的「孔明燈」也瞬間回縮進君節的身子裡。
「砰」的一聲,好像燈泡爆炸的聲音,洞穴中所有的奇景,消失了。君節的嘴角,流出血來。
君節抹了一把,看著手掌上自己的血,淡淡的面容,淡淡的表情。看著,突然扎倒在床上,正好枕著父親的臂彎,靜靜地睡去了。
這一切的發生,無聲無息,山洞外的三個大人,都不知道。
聽到有聲音,哲來轉過頭。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柔和的光亮,看得到他雙眸中的閃動。
咕辰直接回去了,小六走到哲來身邊坐下。抬起頭,伸了個懶腰。
「又一個白天,可昨晚入睡的時候,我還是孤獨的一個人,帶著孩子們,絕望地一日又一日。|誰能想到現在我會坐在這裡,跟你說話,孩子們,正安靜地躺在蒼桁身邊睡熟?」
「謝謝你,把夫梨帶給我。」
小六轉過頭看著哲來,他說話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一絲酸楚。小六心疼,紅腫的大眼睛又飽滿了淚光。
「不是的,是我要感謝嫣嫣。是她救了我,如果不是帶著我,也不會被下土找到……」
哲來一把將她抱在懷中,緊緊地抱著。
「不,對於嫣嫣來說,是寧願賠上性命也要救你的。你能平安,孩子能平安,她雖死無憾了。」
「哲來……」
小六也抱著哲來,哇哇大哭。對於她來說,蒼桁身邊的這些大將,都好像她的哥哥一樣。雖然剛見到的時候,個個表情古怪,性格不同。可相處久了,卻都是會豁上性命保護她,都會溫柔地照顧她。
真的,感激他們。
哭過了,心情也好了些。一同看著湛藍的天空,和清晨不算激烈的陽光。
「黎馳搶先一步誣陷我們,之前也有伽達的背叛,軍隊自然相信了。我與咕辰為了王上的安全,並不敢露面去澄清什麼。想要揭發黎馳的陰謀,只有王上親自出面。可王上現在這樣,別說施展巫術表明身份,就是說話走動都困難。」
小六皺著眉頭,哲來接著說道:「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君節殿下。殿下是巫師繼承人,如今已經顯露出巫師的能力。等他再長大些,由他出面拆穿黎馳。縱然不會全信,可軍隊一定會動搖。那個時候,那個時候我和咕辰在召集以前的舊部,詳細解釋,他們也都會聽進去了。」
小六長歎一口氣,無奈地說道:「指望君節還不如指望蒼桁,你也看到了,他是一句話也不會說的。」
「只要他表現出巫術就行,說的話,可以由王后來。黎馳只說了王上是假的,卻沒說王后也是假的。帶著繼承人的王后,是很有說服力的。」
小六一砸拳。「對呀,我怎麼沒想到呢?」
哲來笑了幾聲。「現在想到了也不遲。」
小六耷拉了眼角。「我發現你跟咕辰變壞了,以前都不會亂開玩笑的人,現在也油嘴滑舌起來了。」
哲來垂下眼。「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將軍了,要打探情況,要尋找解藥,要跟很多人打交道,怎麼還好擺出以前的模樣?」
「你們這四年……過得也不容易吧……」
「王后!哲來!」
咕辰的聲音,急匆匆地傳來。兩個人一驚,同時站起身來。
「出什麼事了?」
「殿下出事了,好像是暈倒了。」
小六一聽這話,想也不想地衝進去。被門口的咕辰攔住,這才帶著她一同進去。哲來也跟著一同進去了。
不見五指的山洞通道,行走起來,彷彿要一輩子那麼漫長。小六的心,像是被人揪在了手裡。腦子裡一片空白,只想著兒子。
好不容易看到洞穴的光亮,小六掙開咕辰跑了進去。
君節平躺在父親的身邊,咕辰在發現他嘴角的血後試著喚醒他,最後發現他暈倒了才將他這樣平放著。
小六衝過去,將兒子抱在懷中。抹了一把他嘴角的血,扯著嗓子焦急地喊道:「君節,君節!」
咕辰和哲來圍過來,一個個也表情凝重。夫梨這個時候醒過來,睡眼惺忪地爬起來,發現君節出事了,便也是急得跟什麼似的,爬過蒼桁的身子,也湊過去,哭著問道:「弟弟怎麼了?」
還在叫弟弟,儘管已經知道他們不是一個父親母親,並且他們的身份有別。可一起生活了三年,他們是真的比親兄弟還要親切的。
「君節呀,你怎麼了,醒醒呀……嗚嗚……」抱著弟弟,傷心地哭著。哲來將他抱起來,而後說道:「現在不是哭得時候,殿下不會無緣無故就這樣,我們得找個醫官給他看看。」
小六哭著說道:「那還等什麼,咱們趕緊去把。」
咕辰上前一步說道:「我帶著王后和殿下過去,哲來你留著照看王上和夫梨。」
咕辰說完,就抱起了君節。就在這個時候,他們聽到了一聲低低的呻吟,彷彿從喉嚨裡發出的聲音,大夢初醒的聲音。
眾人一愣,一同看向了床上的男人,頓時,一個個睜圓了眼眸。
他的手,正捂著自己的額頭,緊蹙著雙眉。身子有些顫抖,乾涸的嘴唇微張。而那雙緊閉的眼眸,長長的睫毛也在緩慢的蠕動著,隨後,慢慢分開。
那雙如夜空般的瞳仁,漸漸顯露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