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樣的信誓旦旦反倒是讓人不得不留意了。|
也許是牽連了姑姑的關係,所以皇后也不得不皺皺眉,敷衍道:「藻貴人,你這樣瘋瘋癲癲的,說的話又有幾人信呢?你才剛說書卷裡有什麼麝香,本宮也找人反覆查勘了。並無什麼異常。你若是還這樣瞎嚷嚷,豈不是說連本宮跟太醫也有了不是了麼?難道本宮糊塗,闔宮的太醫也不如一個你了麼!」
她剛才還言笑晏晏,和睦無比。轉眼就能如此冰雪之色,當真是將一國之後的角色扮演得極其到家了。
我雖然早已見慣了她這樣翻雲覆雨的情態,此刻也不得不在心底感佩舒天眉的強韌。數年來的宮廷沉浮,也許也只有這樣心智強韌的女子才終於配的站在凌燁的身邊了吧。
這樣想著,不由得又黯淡了神色,轉眼偷偷看向凌燁。卻不知道為何,他也恰好在此時抬起頭來朝我看來。
四目相對時分,我倆又是一愣。他先輕輕瞇起眼睛,接著眼中微微帶了些許的寒意,可是卻不肯別過頭去,只是這樣看著我。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好像是被貓兒盯上的老鼠一樣,只是呆呆的站在那裡也只管朝他看去。
一時之間,我們竟好像是在角力,竟是誰也不肯認輸一般的互相瞪著對方。
也不扭頭,也不眨眼,只是這樣彼此面無表情的看著。彷彿能看到天荒地老一般。
我不知道這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愫。
五個月,五個多月了,整整五個月過去了。凌燁你再也沒有來看過我一眼,也沒有來看過你的孩子一眼。
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我只是盯著他,帶著我自己也不知道的貪婪,就這樣一直看著眼前這張清俊的臉龐。企圖將此刻他的情態全都刻畫在腦海裡,這樣就算遲遲鐘鼓初長夜,我也終有可以慰藉的東西了。
可是此時藻貴人淒厲的聲音卻忽然闖入我的耳中,將我安恬的心態也一併全數打亂了。
「皇上啊!皇上!殷無雙這個賤人並沒有將麝香下在這些書冊之中!她單獨將麝香下在臣妾看的書冊裡啊皇上啊你要為臣妾做主啊!否則臣妾還有臣妾的孩子死也不能閉上眼睛啊!」藻貴人跪在地上,以頭搶地,哭得極其慘烈。
我認得她,她本是一個如嬌杏一般溫柔的女子,有著淺淺動人的韻致跟風儀,只是如今卻渾身髒污的跪在地上,亂髮披在肩頭,額頭殷殷鮮血流下,順著她白皙的皮膚蜿蜒而下,看著讓人觸目驚心。|
這樣一個嬌柔的女子呀。
也終究變成了零落成泥碾作塵了。
「皇上!」藻貴人拚死掙扎著往前爬去,終於拼勁全力摸到了凌燁的一角衣衫。
她用那雙沾滿泥土的纖手緊緊的握住凌燁的衣衫,仰起頭,眼中熱淚汩汩而下:「皇上!求您為臣妾申冤啊!」
這樣的慘烈畫面終於感動了一旁站著的悅貴人。
只見她「呀」了一聲,晶瑩的淚意從圓潤的眼睛輕輕滑落,潑濺在了凌燁握住她的手上。
「皇上,藻姐姐,藻姐姐她好可憐呀!皇上,輕暖怕。」孫輕暖習慣性地再次靠到了凌燁的身後。
凌燁拍了拍她的肩膀,頗為愛憐地說:「別怕,朕在這兒呢。」
然後他這才轉身看向了跪在地上的藻貴人:「你說容女官將你看的書裡夾了麝香,可是確有其事?」
「皇上,是真的。我們家主子因為懷孕了所以一直特別注意,從來都不敢亂吃東西,也不敢亂穿東西,就害怕肚子裡的孩子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可是主子千防萬防也沒有防備,容女官竟然在書冊裡撒了麝香粉,我們主子才——」藻貴人身邊的一個貼身丫鬟忽然嚶嚶哭了起來。
凌燁眉頭一皺,神色已然不悅地瞧向姑姑:「容女官,你可有什麼話說?」
姑姑不慌不忙地跪下,素顏若水:「微臣並沒什麼話好說,是因為微臣知道口說無憑,為了還微臣清白,還請皇上去將藻貴人借的圖書拿過來請太醫查驗一遍,若是有麝香再處置微臣也不遲。」
舒天眉在一邊道:「容女官所言很是。所謂抓賊拿贓。」
凌燁便吩咐康順昌:「去,將藻貴人借閱的書冊取來,交由太醫仔細查探查探。」
康順昌忙帶著那小丫鬟去了,一會兒仍然取來了幾本書冊遞了上來。
「太醫,來仔細看一看。」凌燁口氣不善。
太醫忙上前來,用手帕子包好了,拿到一旁的桌子上,仔細開始檢查起來。
可是檢查來檢查去,太醫卻說:「回皇上,並未在這些書冊中發現什麼麝香的痕跡。」
「你說謊!我那天明明在那些書冊裡聞到了麝香的味道的!如何能說這裡面沒有麝香!我知道了,你們全都是被殷無雙買通了來陷害我,是也不是!」藻貴人聽聞太醫這樣說,早已按捺不住,嘶吼起來。
凌燁也皺皺眉:「可是看仔細了?」
太醫忙跪了一地:「微臣等敢以項上人頭作保,這書冊裡卻是沒有什麼麝香啊。只有清冽墨香。」
凌燁伸手:「拿來。」
康順昌用手帕子包好了一本書冊,輕輕遞給凌燁。
凌燁仔細翻檢了一陣子,又湊上去聞了聞,然後再看了看跪在那裡的姑姑。
姑姑臉色一如既往,波瀾不驚。
「皇上,微臣早已不是後宮中人,自然不想理會後宮之事。若是微臣還想入這紛擾紅塵中,當時皇上說要恢復微臣的位份,微臣自然就可以順理成章了。何須再現在如此費力吸引皇上注意?何況這謀害別人腹中胎兒的事情,畢竟太損陰鷙,微臣是斷斷不肯的。」姑姑一字一句道。
姑姑所說的話句句在理,由不得凌燁不相信。何況並沒有找到什麼物證,可見只是藻貴人一派胡言。
所以凌燁只是將那書冊輕輕扔在藻貴人的面前,冷冷道:「你如今身子不好,為什麼不在落照宮好好養著。偏偏出來幹什麼?你們底下人是怎麼伺候藻貴人的?還不趕緊將貴人扶回去,好好將養!」
凌燁此話就等於定了此事的分明了,那藻貴人知道凌燁根本不相信她,越發發了瘋一樣的掙脫了押著她的人,發足朝四庫書館方向狂奔而去。
周圍的人不防備,竟然被她逃脫。
舒天眉跺腳道:「你們都是傻子不成!還愣著幹什麼,快追啊!」
於是侍衛們太監們宮女們便一起追了上去,我們也無奈,只得也跟了上去。
我肚子大,所以只在那裡站著不敢動彈。康順昌早已悄悄過來,擋在我的面前,低聲道:「娘娘且小心,這裡人多雜亂,萬一有個不長眼的衝撞了娘娘——」
他正在說著,果然瞧見一個小宮女身子一歪,啊呀一聲便朝我撲來。
康順昌拿起手中的拂塵,一下子將那小宮女推了出去。
那小宮女啊呀一聲跌倒在了地上,康順昌還要揮動拂塵去打,早被我攔住。
我淡淡道:「這些伎倆本宮瞧也瞧的膩了。只是今天這事看起來偶爾,怕是有人有備而來。咱們別在這裡耽誤功夫了,或者少去一刻,不一定就又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康順昌點點頭,自己跟羅衣兩個人扶著我,慢慢朝著四庫書館的方向走來。
才不過一會兒的功夫,等我們到了那裡的時候,局勢便來了一個翻天覆地的轉變。
我才走進四庫書館,便瞧見姑姑跪在地上,臉上身上被潑了一臉的香墨。而藻貴人手裡拿著一台硯台,眼中流露出猙獰的笑意。
凌燁跟皇后站在當中,俱是一臉的震驚。
「殷無雙!我說呢,你原來是將麝香融合在了墨汁裡!怪不得太醫們單單翻檢書冊找不到什麼證據呢!原來都在這墨汁裡!若不是我機靈,聞到了這墨汁裡的香味,我的孩子定然就會這樣被你不明不白的害死了!你拿命來,你給我的孩子賠命!」那藻貴人說著便要將手中的硯台朝著姑姑摔下去,早被哥哥攔下。
「藻貴人,我想你弄錯了。這墨汁裡是有香味沒錯,可是卻不是麝香。」哥哥朗聲道。
「不是麝香?哈哈,你當我會信你?你跟她蛇鼠一窩,你們殷家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
她才剛說完這句話,我便親自走上前去,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
「我們殷家人是什麼東西,其實你這樣卑賤的人所能說的!」
我這一巴掌用足了力氣,扇得那藻貴人打了一個趔趄,差一點兒便摔倒在了地上。
我久不動氣,如今才一動作便覺得肚子隱隱作痛。別人還可,舒天眉瞧見了嚇得厲聲吩咐侍衛:「還不快把這個瘋婦拿住!快堵上她的嘴!」
侍衛們便將藻貴人按在地上,找了塊破布給她嚴嚴實實地堵上了嘴巴。
「妹妹,你沒事吧?」舒天眉忙過來扶住我,眉眼裡全是關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