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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江山故曲part.92 文 / 白焰

    「朕不記得有召你回來。」面對偶遂良直白質問,易懷宇選擇轉身迴避。

    「我已經問過玉枝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偶遂良似乎沒有退卻的打算,向來溫和的眸子裡染上一層薄薄怒意,「沈國師離開的時候我就覺得奇怪,為什麼皇后娘娘沒有來送行,當時我雖想到有可能是陛下從中阻攔,卻想不到,陛下竟然用司馬將軍來威脅皇后娘娘。」

    易懷宇冷笑,負起手望向安寧窗外:「朕知道什麼事都瞞不過你,你早晚會知道朕對荼兒所作的一切。可那又如何?即便你知道了朕卑鄙無恥、使盡卑劣手段,你能挽回什麼?是能讓沈君放復活?還是能讓荼兒不恨朕?又或者讓時光倒退,給朕重新選擇的機會?便是有那樣的機會,朕的所有決定,仍然不會有任何改變。」

    易懷宇的態度幾乎可是說是冷酷至極,如同當時他威脅司馬荼蘭一般,饒是一向對他忠心耿耿的偶遂良也不例外。

    不過,這在偶遂良眼裡並不真實,而是某種假象。

    「我認識的陛下,是個喜歡把真心藏在腹中,為了保護所愛女子不惜委屈自己的人。」偶遂良的語氣忽然緩和下來,目光移向書櫃上幾冊薄薄書籍,「如果陛下真的對皇后娘娘死心,憎恨她與沈國師的背叛行為,那麼,陛下為什麼還留著她為你抄的那些兵法?每日走過書櫃前,看著會聯想起她的書,陛下真的能視若無睹嗎?那個位置,陛下從來都習慣於放置最珍貴的東西。」

    易懷宇少頃沉默,壓低嗓音無力辯解:「朕只是忘記處理掉??」

    「陛下的記憶力比任何人都要好,怎麼可能忘記?說到底,陛下還是放不下皇后娘娘,因為為她好所以才會做那些事,不是嗎?」

    咄咄逼人的氣勢讓易懷宇有些慌張,深吸口氣,周緊眉頭回身:「偶遂良,你是想以下犯上?朕做什麼決定還輪不到你來指指點點,滾出去!」

    若是換做其他人,大概早就被易懷宇的龍顏大怒嚇得噤若寒蟬、不停磕頭謝罪,然而被呵斥的人是偶遂良,與易懷宇自幼相識,熟悉他甚至勝過自己的人,便是易懷宇橫眉冷目又能怎樣?偶遂良很清楚,那不過是易懷宇在虛張聲勢。

    心虛的時候,他總會這麼做,多少年來都是如此。

    陶世海被易懷宇如雷吼聲引進御書房中,看看易懷宇再看看淡然的偶遂良,一時沒了主意,詢問目光小心翼翼看向偶遂良。不等偶遂良給陶世海什麼暗示,易懷宇先揮了揮衣袖,沉悶道:「沒事,下去。」

    連連點頭退出房外,陶世海識相地把房門關緊,左右一使眼色讓門口看守的侍衛退下,而後自己也退到百步開外躬身默立,只把期盼眼神投向緊閉的御書房大門。

    這兩年易懷宇過得並不好,作為時時刻刻侍奉在皇帝身前的老奴才,陶世海比誰都清楚。

    以前易懷宇是極少做噩夢的,自從那次在御書房被沈君放渾身染血的夢境驚醒後,噩夢就纏上了多愁多思的冷厲帝王,不只是在御書房小憩時,就連在寢宮寬衣解帶、燃起安神香休息後,驚慌呼聲一樣時常響起。

    作為代價,易懷宇一日比一日消瘦,臉頰上光澤漸暗,脾氣也越來越大。

    陶世海曾試圖勸易懷宇服些調養之藥,易懷宇卻不肯,死咬著自己沒病還大發雷霆,嚇得陶世海再不敢提起,可心裡總有個結死死綁著,看易懷宇一天天憔悴下去,愈發焦急。

    或許,最受皇帝信賴,由始至終從未被質疑的那個人才能讓易懷宇復原?

    陶世海對偶遂良是否能夠成功開解易懷宇並沒有把握,直至剛才看到易懷宇無可奈何的神情才稍稍確定,自己的推測並沒有錯。

    「關心陛下的人很多,有些事情不需要我去追問,發生過什麼自然而然會傳到我耳中。就譬如陛下在沈國師離宮前與皇后娘娘的爭執,又譬如陛下經常悄悄探視敬妃娘娘的事,以及陛下一邊驅逐沈國師,一邊又不停尋找名醫求診的矛盾行為。」

    光線昏暗的御書房內,偶遂良仍在步步緊逼,一詞一句,直抵易懷宇心底最深處。

    「收起你那些自以為是,這幾年你一直躲著朕,彷彿瘟疫一樣避之不及,如今朕難得安定大局,你又跑來說什麼廢話?朕不需要任何人,你也好,君放也好,誰都不需要……反正你們最擅長的就是背叛,不對嗎?」收斂起最初的驚慌失措,易懷宇用冷漠作為屏障,將偶遂良幾欲穿透他內心的目光擋住。

    再次聽得「背叛」二字,偶遂良指尖顫了顫,用力緊握。

    「即便如此,陛下還是選擇了保護他們。」

    「說什麼瘋話?朕保護他們?你沒看見朕是如何趕走沈君放的,沒看見朕把司馬荼蘭打入冷宮,連與沈君放見最後一面都不許嗎?」易懷宇笑得沙啞倉皇,一聲聲冷徹心肺,「偶遂良,你有沒有數過朕告訴你多少次,欲成大事就必須捨棄兒女私情?朕的江山社稷是靠一個女人換來的,這是你親眼所見,事到如今你還妄想為朕辯白,進而降低自己的罪孽感嗎?沒可能了,遂良,朕已經不是你熟悉的那個落魄皇子,你不是也說過嗎?朕變了……」

    一個人的笑聲可以絕望到什麼程度,偶遂良並不清楚,但他知道,此刻的易懷宇已經把所有絕望都拋了出來,從嘶啞嗓音裡,從寂然眼眸中。

    忽而伸手搭上易懷宇肩膀,偶遂良以足以被判死罪的狂妄舉動強迫大遙皇帝面對自己,皺起的眉宇間惆悵深藏:「倘若當時陛下允許皇后娘娘去見沈國師最後一面,唯一的結果就是皇后娘娘不再恨陛下,而在沈國師逝去後,皇后就會把一切罪責攔到自己身上,以她的性格,只怕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因為太瞭解皇后娘娘,所以陛下寧願承擔那份恨意也不願看她逼死自己,也因此迫不得已採用最極端的方式轉嫁仇恨,我說的對嗎?由始至終,陛下都在保護皇后。」

    前半生紈褲浪蕩負了誰的癡心一片,在驀然發現那人在自己心中有著無可撼動的重要地位後,能做的就只有默默承擔仇恨,委屈自己,讓她不至失去活下去的意念。

    易懷宇早就知道自己的行為很荒唐,可他依舊這麼做了。

    因為他愛她,比自己想像中更加深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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