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術律琿正打算派人去官署查詢戶籍,皇帝陛下卻出人意料地改變了主意。只道是過去的事情就隨它去吧,更不要為了他個人的一點私怨再大肆擾民。
「主子聖明!」術律琿三叩九拜,誇張地拍著馬屁。昨夜裡翻來覆去難以入眠,正愁回去沒法跟夫人交代呢。
耶律堯骨滿心挫敗,屏退左右,頹然坦言道,「找到她又能怎麼樣呢?重蹈大諲撰的覆轍,親手將她殺死麼?朕不會原諒她,可殺了她,朕又怕自己後悔。算了吧——還是不見的好。」
「是,是,主子想開了就好!若見了面就要刀鋒見血,那還不如不見的好。」
「唉,朕心裡窩著一口氣,快把朕給憋死了!」
「那就上街去走走,您可有些年沒來這天福城了。」
「朕被那花街柳巷嚇怕了,這輩子再不會踏足那種地方。可除此之外也想不出還有什麼散心的去處。到菜市上去看蘿蔔白菜麼?」
「體察民情嘛,也不失為一個好去處。總比憋在家裡生悶氣好。」
「呵呵,聽你的——出去透透氣,走到哪兒算哪兒!」
一出帳門,滿眼繁花似錦。隱約窺見壓抑在心底的執著:他追逐著往日的回憶,將營地安紮在這坍塌的佛寺裡。
駐足凝望著遠處朝雲般艷麗的櫻花,任憑烈火焚燒,它們依然開在那裡……
有時候,我們等待的不是什麼人、什麼事。我們等的只是「時間」——等待時間,讓自己改變。
帶著幾名親信在市井間遊蕩,今日恰逢大集,買了一些從未見過的點心。菜市上人頭攢動,耳邊迴盪著此起彼伏的叫賣聲。近處是一幫擺攤兒賣金瘡藥的武把式,遠處有一夥契丹人搭台叫賣著奴隸……
在沿途的一間茶鋪外坐了下來。店主忙得無暇招呼,烹茶的姑娘忙著與挑擔的貨郎插科打諢。姑娘牙尖嘴利,讓人不由想起久未謀面的「術律夫人」。耶律堯骨凝視良久,唇邊隱約浮起一絲淺淡的笑意,揚肘碰了碰忙著分配點心的術律琿,「你看那烹茶的女子,與茶花頗有幾分相似。」
術律琿抬眼看了看,搖頭笑道,「不敢看!怕看進眼睛裡拔不出來。『高麗公主』惹不起,我這輩子就是駙馬的爛命!」
「呵呵,都是被你慣壞的,燒火丫頭也能養出公主脾氣。」
「誰讓我脾氣好呢?自己作的!」
「沒想過遇個紅顏知己?」
「奴才不想!您信不信?」沉沉苦笑,懶散調侃自己,「懼內!自打娶了那『母夜叉』,就沒動過那心。」
「朕一直搞不清你為什麼娶茶花?真心喜歡她麼?」
「雲珠公主死了……您都忘了麼?別懷疑,這就是王八瞅綠豆——對眼了!」
耶律堯骨揚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喜歡就好,羨慕你!朕這輩子都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女人從來就是可有可無的東西。」
術律琿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不只您,對誰都是可有可無的。可人在紅塵,有個伴兒總比沒有好,您說呢?就好比溫兒,雖談不上善解人意,可您有個大事小情,她是真心為您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