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暖心本來是想趕他走的,可是,她的手中,卻還握著他那天給她的那樣東西。舒骺豞曶所謂「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短。」
差不多脫口而出的驅趕的話,怎麼都沒有說出來,到了最後,只是吩咐人添了一雙筷子完事。
好在的是,烈昊天的話,並不太多,所以,眼看著洛暖心一杯一杯的喝酒,烈昊天一杯一杯地幫著她倒,空氣中,是酒的香氣,還有兩人細微的呼吸,靜極了。
眼下,已是初秋的天氣,兩人,也是坐在酒樓的後院。那裡,有一片小小的湖,湖心,有一個小小的、白色的亭了,那個小亭子離岸不遠,有座長長的石橋與之相連,青石的橋面,白色的欄杆,若有淡風吹過,整個人,就會覺得清涼愜意。
這個小湖,是洛暖心親自監督他們建成,這裡遠離喧囂,非常安靜,大大的院子裡,到處是海棠樹,綠葉婆娑,花團錦簇。空氣中,視覺中,到處都瀰漫著安靜清甜的氣息。
秋日的風,最是輕俏,它將成熟和花落的氣息,在昨夜傳達,所以,他們此時坐在這裡,風一吹,花瓣如雨。
那樣的紫色的花瓣,飄落在潔淨的水面,那些魚兒,就會爭先恐後地游過去,或者嬉戲,或者爭想追逐。
也有花瓣,會飄進小小的亭子裡,於是,兩人的身上,花瓣星星,腳下,一片落紅。
空瓶,扔了一地,桌上的小菜,卻只有烈昊天一人在吃。
可是,他卻沒有喝酒。本來還抱著嘗試的態度,輕輕地挑了一條土豆絲,可是,這一口下去,卻再也收不起筷子……
別有滋味的薯片,不同於御廚泡製的豬耳,還有清淡卻非常適合他口味的豬肚。那一疊看上去紅通通,吃下去卻是酸、甜、辣、香、脆、爽皆有的紅蘿蔔絲……
一口地吃下去,又品出不同的味道,烈昊天疑惑地望著眼前胡喝亂醉的女子,眼底,慢慢地浮上一絲疑惑。
有很多時候,他甚至懷疑,這個女子,並百這個塵世裡的人,若說行為作風。她率性而為,不分種族、貴賤。若說是舉止言談,她慧黠百出,卻又坦誠無比。
再說經商,她一擲千金,月斂百萬。直到她入軍營,一步成帥,就連打仗的陣法,還有手法,兵器,都是令人聞所未聞,前所未見……
而今,她下廚小試,用最平凡的材料,煮出來的,一樣是令人驚歎的美味佳餚……
這個女子,這個天下間,可有可以難得倒她的東西……
一樹紫色的花瓣,吹落滿地,整個塘邊,都被渲染上一層緋色的紫。不知過了多久,洛暖心這從酒瓶堆裡抬頭,看到的,卻是一張意味深長的,帶著探究的臉。
洛暖心忽然冷笑起來:「說吧,如此的處心積慮的想要認識我,究竟是想從我的身上,得到什麼……」
晴秋落日之下,花瓣紛飛,年輕的女子,就伏在這漫天的紫色之中,想要一醉方休。
她的眸子,很亮,她的臉色,愈加蒼白,只是,她的眸子深處,卻有一股濃得幾乎化不開的悲哀。
她側過頭來,望著烈昊天,那眼神,卻透過了他,望向了不知何處的彼岸,神色間,除了落寞,還是落寞,除了哀傷,還是哀傷……
那樣的感覺,彷彿要將自己的人生,生生地捏碎,然後,從洪荒初始,從頭開始……
她都知道,她都知道……
烈昊天忽然無聲地彎了彎唇,臉上,絲毫都沒有被揭穿算計的難堪,以及被動。
「我想知道,這個世上,可有什麼東西,是可以難得倒你的……」烈昊天慢慢地放下手中的筷子,然後眸光灼灼地望著面前明顯已經半醉的女子,定定地問道:「這個世上,還有什麼,是你不能做的……」
有什麼做不到的,和有什麼不能做的?
洛暖心驀地苦笑起來。她不是神,只是平凡人類,只是被逼無奈地承受不屬於自己的宿命的一縷幽魂,她能做什麼?她又有什麼,是可以做到的呢……
她可是,連自己最想留住的人,都無法留住啊……
於是,她苦笑:「我不會,也不能留住希望能為我留下的人……」
洛暖心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東西,彷彿握住最後的希望一般。她望著遠處,忽然靜靜地答。
風起,吹動落英繽紛,一樹一樹的紫,彷彿自天而降的仙子一般,飄渺而落,美艷不可方物。
洛暖心站起身來,一步一步地走到橋的中央,她張開雙手,去接那漫天的花瓣,紫英紛紛,一身男裝的女子,就站在漫天的落花之中,獨自哀傷。
她張開雙手,任花瓣如雨般地順著自己的身體而下,眼睛,卻是望著烈昊天:「你看,這漫天的花瓣落下,可是,我卻什麼都做不了,不能挽留,也無從挽留……」
「不是這樣的……」烈昊天站起身來,來到橋的中央,和洛暖心並肩而立,他望著女子蒼白的臉頰,不由地握緊了她的手,靜靜地注視著她:「不是這樣的,萬物都有輪迴,才能生生不息……就如這一地的落紅,你試想,若今年的花不敗不落,那麼,明年的花,又從何開放……」
他笑:「我們的每一年,每一天,都是新的……」
「我們的每一年,每一天,都是新的……」洛暖心重複著烈驚天的話。被握在他手中的手,卻倏地抽出,然後手腕一翻,一轉,一記擒拿手,扣在了烈昊天的手腕,冷笑道:「說吧,接近我,究竟是意欲何為……」
「接近你,究竟意欲何為?」烈昊天任由她扣緊自己的手腕,不動,也不掙扎,只淡淡地搖頭,眸子裡,滿是隱隱的痛楚的失望。
他說:「而今,你貴為一國之帥,是不是也和那些人一樣,處處提防,人人懷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