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輕輕地拂過洛暖心蒼白得毫無血色的臉頰,唇角的弧形彎了又彎:「那麼,銀元帥,洛姑娘,我是否應該從頭講起呢……」
洛暖心的臉色,驀地變了。舒骺豞曶
銀元帥,洛姑娘,也就是說,這一路走來,這人卻將自己查得一清二楚……
「說,你究竟是誰?」洛暖心眼神似刀鋒,凌厲清叱,她扣緊男子的手腕,然後一翻,一轉低喝道:「快說……」
「我會說……」烈昊天被洛暖心那樣的挾持著,姿勢狼狽。可是,他卻仍舊微微一笑:「先從那裡說起呢?是街邊的見義勇為,一盆清水雪冤情?還是幸運樓之中,牛刀小試,和寧軒初次討價還價?」
「是宮中被人打開的地道的暗門?還是助你順利走出宮宇……」
洛暖心的臉,由蒼白變得鐵青,再由鐵青,變成鐵灰。她望著烈昊天,眼神裡的針芒,慢慢地凝聚起來。這個男子,看似無害,實則可怕,而且,他知道她如此多的過往,那麼,她應不應該,現在就殺了他……
烈昊天望著洛暖心因為震驚而變得鐵青的臉,微笑:「我並無惡意……或者說,如果不是你在街市之中,吸引了我的眸光,我想,到現在為止,我們還是陌生人一對……可是,你吸引了我……」
也不見烈昊天如何動作,只見他一翻一轉,被洛暖心扣住的脈門,就已生生地掙脫。他伸出手指,壓在洛暖心的唇上,再一次重複:「可是,你吸引了我,所以,我才遠來燕北,就只為見你一面……」
真的是只為見她一面麼……
烈昊天忽然在心內苦笑起來。半月後,自己將會抵擋軍營,正式成為她戰場上的對手,正式地用另外一種方法,徹底地將她征服……
他知道,她是個眼睛裡容不下砂子的女子,可是,他又怎能將自己此時的使命,對她一一言明……
烈昊天當然並不知道,自己欺騙的代價會是什麼。事實上,他日真相大白,洛暖心雖然心如刀割,卻還是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離開……
她的眼睛裡,容不下砂子,她的心裡,容不下背叛……
當街見義勇為?幸運樓裡和寧軒初次討價還價?
那又是多麼長時間之前的事?那又是多麼久遠的記憶?
遠得,她連自己當初時的樣子,都已經忘記……
……
洛暖心就在烈昊天的這一番話裡,百味陳雜。她抿緊了唇,定定地望著烈昊天,望著這個一臉真誠,眸子清透,卻看不出深淺的男子,眼神如針如芒,帶著控究一切的冷意還有穿透力,彷彿想要透過他的心、肝、髒、肺,直達他的內心深處。
風過,花瓣如雨,那樣的紫色的漫天飄落的背景,就在黑衣男子的背後,無休無止地飄零,彷彿是一堵可以帶著漫畫速度,慢慢地移動著的背景牆,唯美,而且極易打動人心。
烈昊天的眼裡,只有真誠,只有堅持。只有溫和,還有不顧一切的執念。然而,就是那溫和,卻生生地燙傷了洛暖心的眼睛,在面對烈昊天的柔情,她第一時間想起的,卻是消失在指尖的藍埏。
她承認,她只是個懦夫。感情是的懦夫。要知道,在戰場上,她可以生殺予奪,在陰謀算計裡,她可以無所不用其極,但是,在感情上,她卻總有一種,「俠士勿輕結,美人勿輕盟,恐其輕為我死也。」的鴕鳥思想。
然而,又一次,又有一個人,用如此赤果果的方法,將自己的心意,清楚地擺在了自己的面前,而且,在曾經的曾經,那個人曾經關注了自己那麼多,那麼多……
可是,人成各,今非昨。過去的,早已過去,未來,她還是想,一個人度過……
烈昊天靜靜地望著洛暖心,靜靜地望著她的掙扎和疑惑,靜靜地望著她的神色千幻,靜靜地等待著她最後的判決。
他這一生,獨愛這個女人,雖然他也希望人同此心,可是,他也明白,這個女子,在自己伸手可及的時候,沒有去接近她,而今,兩人之間,已經隔了太多,太多,她也有著自己的顧慮和責任,而且,她的經歷逐漸豐富,所以,在排斥和接受之間,還不知道迢路幾何。
可是,他的話,已經出口,就不準備再收回。如果說,而今的兩人,已經有了一段距離的話,那麼,如果他不及時地將自己的心剖析,那麼,他們之間的距離終究有一天,猶如雲泥,再不可及……
烈昊天的紫眸子裡,忽然有痛楚絲絲縷縷地透了出來,而今,站在對立場上的兩人,終將成為對手,可是,女人啊,你知道嗎?你的一念之間,將會改變很多,如果你願意,如果你開口,我,山河拱手,只為博你一笑……
……
紫色的花瓣,落在兩人佇立如雕塑的人的身上,頭上,彷彿雨落青荷,而他們兩個,無聲地想望,無聲地對峙……
不知過了多久,洛暖心終於燙傷般地轉過了眸子。然後,她轉身,擦烈昊天的肩膀而過,頭也不回地離去……
人來了,人去了,花開了,花謝了,原來,只是風景,只是過客,可是,有誰,在我們的心裡,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記,又是誰將我們一池的心湖之水,徹底攪亂……
烈昊天沒有動。
他只是用背影,默默地送女子離開,然後,抬眼望著秋水長天,花落花瓣,最後,終於露出了一抹不明意味的笑來……
女人,我們還是要按照宿命安排的路,一步一步地走下去啊……
只是,到了那時,希望你不要怪我……
風息,花瓣一地。然後,他就踩在那一地的落紅之上,轉身再一次,隨後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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