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首時,他的眸子,變得宛若寒潭的水一般,冰涼滲人。舒蝤梟裻
他就在燈下轉身,心裡卻還在默念著那幾個字眼:「太子……昨晚出宮?可是這京城之中,有有什麼不可預測的變化了麼……」
天上星斗,璀璨閃亮。冷月清輝,鋪一地如銀。那星,那月,可都是萬世的旁觀,千年的古水麼?那麼,這世間的紛爭,在他們的眼裡,又算是什麼?
這塵世,紛繁侵擾,原來,也不過是人的心魔而已……
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宮殿的廊下,靜靜地佇立著一個淺色宮衣的男子。
他長眉斜飛入鬢,雙眸鋒銳凜冽。而他的氣質,彷彿孤峰之上的寒梅,雪峰頂上的鷹隼。出塵而且獨立,矯健而且冷醒。
他的面前,是垂眉斂眸的邢藍。
要知道,藍亮告辭之後,他馬不停蹄地來到宮中,就只為報告事情的整個經過。
眼下,他們的暗線,已經成功地進入了藍亮的身邊,而藍亮,也終究甘心地為他們所用……那麼,他們的手中,又多了一枚,舉足輕重的棋子……
棋子的最大作用,就是占立一隅,在需要他出力的時候,不遺餘力……
邢藍的眸子裡,忽然有靜默的笑。是啊,誰又能想到,他安插進藍亮身邊的棋子,並非那個絕色傾城的劍舞,而只是陪伴在劍舞身邊的小丫頭,枳兒……
枳兒,是邢藍最得意的手下,善易容,長袖善舞。所以,有她在劍舞的身邊,何愁大事不成?
他知道,枳兒會在最短的時間之內,離開劍舞的身邊,想辦法混入到藍府之中去,然後,開始拉攏人心,進行他們的下一步計劃……
所有的一切,都報告完畢,邢藍站在花樹之側,將呼吸都小心地斂起,準備承受任中垢的怒氣。
要知道,可以令到藍亮甘心俯首的那樣東西,在他們的手中,同樣也是至寶,所以,藍亮才有這一試探:「他日老夫會歸還主子……」
可是,不付出相應的代價,就收穫不到更多的利益。邢藍至所以說服任中垢捨棄那一樣至寶,關鍵就在於,東西是死的,人是活的。那樣東西,雖然在日後,起著深遠的作用,可是,若放在此時,卻不過是令人垂涎三尺的死物而已……
果然,手中的書卷,被重重地砸在晶瑩石雕成的石几上,年輕的二皇子,已是臉色如墨。他重重地「哼」了一聲:
「哼,本宮就知道,他一不缺金,而不缺寶,獨獨缺的,就是這等可保他百年的護身符。所以,本宮就先太子一步,奉上此物,若他再不乖乖聽話,本宮定叫他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本宮送出去的東西,自然也有辦法收回來……」
那樣的話,氣吞山河,那樣的語氣,宛如節鐵交錯。聽在邢藍的耳中,令他生生地震了一下。
遠來的茶香,輕輕地撲入鼻端,可是,那個靜靜地立在廊下的邢藍,卻覺得衣背,都濕透了……
孤注一擲啊,眼下此舉,就真的是孤注一擲了……
只希望,藍亮此人,真有如此大的作用,真的可以牽制住錢御史和洛丞相兩人……
「殿下,太子昨夜出宮……」等到年輕的皇子發洩完畢,邢藍才小心地再說了一句。這件事,至所以選在最後才說,是因為他知道,在任中垢的心裡,更看重後者。
年輕文弱的太子,溫文爾雅,禮讓下人,沒有人知道,這都只是假象。事實上,善殺、嗜殺的他,幾乎每一天,都有人死在他的手下。就連邢藍,在當年的當年,都差點兒深受其害。
可是,他的偽裝,太過完美,他的表演,太過逼真,相信「太子是個殺人狂」這樣的事實,舉世人中,知道的不過三五……
後來,他借助於二皇子勢力,死裡逃生,才一步一步地有了今天……可是,他的妹妹……那個和他一同被擄進太子宮中的小小女孩兒,卻再也沒有機會踏出那道宮門,甚至看到隔日的太陽……
「查到他去做什麼了麼?」任中垢容色不動,只靜靜地問了句。
這也是他的習慣,即便再關心的事,到了唇邊,也只不過淡之又淡,冷之又冷。
邢藍的身子,又再躬了下去,他答道:「太子私下見了錢御史夫人,然後又卻到城外,伏擊了一個叫銀八的年輕人……然後就回宮了,並未去過別外……」
「原來,那個叫銀八的年輕人,也有一身傲人的武功,只是,還不是南誅北絕的對手……眼下,他已經臥倒在床,生死不明……」
「南誅北絕?」
任中垢慢慢地重複著那幾個字,忽然靜靜地說道:「幫那個年輕人一把……然後,給他個機會……」
「是……」邢藍的身子,瞬間站直,他低低地應了一聲,然後就再沒了下文。
燈下,那個年輕的殿下,冷冷地笑著,冷冷地望著夜幕下金碧輝煌的宮闕殿宇,眉間一分一分地攏起。太子出宮,事情非同小可,可是,他究竟出宮做什麼去了呢……不會只是為了那個叫什麼銀八的年輕人吧……
銀八……只能說,這名字,真有意思……
邢藍不宜久留,任中垢揮手讓他退去了。然而,他就站在廊下,一動也不動一下。
遠遠地,聽到有宮人詢問他的聲音。他聽出來了,是母妃宮中的琪兒來了。想來,母妃一天未見自己,又想要自己陪她去說話吧……
遙遙宮牆,鎖女子一生的年華,而他們這些所謂的皇子,不過是這宮牆之內衍生的囚徒而已,終其一生,都沒有辦法和那些尋常百姓一般,自由地生活,安靜地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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