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正虎方一進屋,就見屋中接待大廳裡是一片狼藉,顯然是被暴徒洗劫過,地上有大量的血跡,他低聲暗罵道:「這些混蛋!」
正在這時,只聽裡面樓梯上傳來數十人快步下樓的腳步聲,一群暴民手提木棍、砍刀,正從樓上叫怒著闖下來。
一人見到謝正虎,指著他哇哇大叫。當前的幾個人馬上就奔上來向謝正虎舉棒砸下,彷彿與謝正虎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
謝正虎是絲毫不認識這些人,以前他更從沒有來過印尼。不過這些平民怎在謝正虎眼裡?謝正虎馬上向後退後兩步,避開了砸下的數根木棍,抬手舉起手槍喝道:「全部退後,不然我開槍了!」
那些人見他有槍,都是一愣,有人大喊一聲。一幫人不再理會謝正虎,奪門逃去。謝正虎忙側身避開這些人。等暴民全都逃出去後,他鬆了口氣。
急奔上樓,謝正虎想道:「這些人進屋一定打傷了人。」他心裡隱隱地不安起來。
果然,方一上二樓,謝正虎就看到一名華人男子倒在血泊中,頭上身上受了幾處刀傷,鮮血正在汩汩向外冒著。
謝正虎急忙奔過去察看,見此人身中數刀,腸子也流了出來,就算馬上送到醫院,恐怕也是救不活了。他正要給這人施救,突聽樓上好像有哭聲傳來,知道樓上一定也有受害的人。
此人已幾乎斷氣,就算馬上搶救也不一定能活了。謝正虎果斷地放棄了對他的救治。急奔上樓。
剛轉過樓梯,眼前的一切直叫謝正虎虎目欲裂。竟有數十個中國人倒在三樓的血泊當中。其中還有數名婦女被扒去了衣褲,裸屍含怨死在當場。
是那些印尼爆徒當眾強姦後殺死的。謝正虎轉身就想下樓去追剛才那幫暴民。但他久經殺場,猛然冷靜下來,現在他重任在身,就算追出去,剛才那伙暴民恐怕也早混在其他暴民當中。
剛才的勿勿一眼,謝正虎雖經過特殊訓練,記住了一兩個人的相貌,但要現在出去找到那兩人也不是一時半刻的事情。
何況現在救人要緊,謝正虎急忙奔上前,一個個探查這些人的鼻息。果然不出所料地,還有三個人活著。謝正虎急忙拔打印尼的求醫電話。電話那頭卻是一直忙音,跟本打不通。
正在謝正虎給三個還活著的人草草地包紮了一下仍在流血的傷口,努力施救的時候,他聽到遠處一處房間門吱地開了。謝正虎猛然跳起,幾個箭步奔躍了過去。
開門的人被謝正虎如狼似乎的奔躍來的動作嚇得尖叫一聲。謝正虎已看清此人原來是酒店裡的一名印尼服務員。他馬上收回了正欲擊出去的拳頭。
這名服務員還是被嚇得馬上跪下了,嘴裡不停地用印尼語解釋著什麼。一邊手指著地上的死屍,一邊搖著手。
謝正虎雖聽不懂他說什麼,也猜出這人的意思是這些人不是他殺的,別殺他之類的話。
這服務員邊哭邊說個沒完,謝正虎有些不耐起來,正想喝令他起來。突見這人眼望自己身後,神情有些異常。
一股如冰般寒冷的殺意從脖後襲來。謝正虎這種每日與死亡殺人為伍的人,對於殺氣是分外地敏感,他身後的人一直在小心翼翼地隱藏身形,可是那欲動手殺人的氣息還是流露了出來。
謝正虎怎麼能查覺不到,他來不及轉身了,馬上著地滾了出去。這時他的身後啪啪兩聲槍響傳來,那名服務員可沒有謝正虎的身手,胸口頓時中了一槍,倒地死去。
謝正虎倒地滾出後,馬上抬手向後射出一槍,這一槍奇準無比地正射中偷襲人的眉心。偷襲人悶哼一聲,倒在了地上。
臨死時面上仍留著不可置信的神情,他是怎麼也想不到,自己以為必殺之人,竟會還回一槍。
在暴露了身形後的他,怎麼可能逃出特種兵出後的謝正虎。謝正虎翻身站起後,馬上側身站在門後,伸頭看去,見偷襲自己的人正是先前賈投機身旁的保鏢之一。心頭頓時一喜,謝正虎不在猶豫,猛然從門後滾出,來到了310房前。
猛地一腳踢開房門,謝正虎衝入屋中,卻發現屋中空無一人。
謝正虎心中只有一個念頭,目標可不能跑了。開始舉槍挨門搜索。三樓一共有十幾間客房。謝正虎將所有房間都粗看了一遍,屋中都沒有其他人了。
「難道他真的逃了?」謝正虎雖然沒有修習過密法,可是也曾專門訓練過耳力眼力。特種隊隊員,要求身手敏捷,眼耳鼻每一項都要靈敏過人。他自然也是練過聽力。
當下不再一間間房搜索,調勻氣息,凝神側聽。這一凝神,便馬上聽到地上躺倒三人的沉重喘息之聲,
另外,在一間房中,他還聽到一個極為微弱的呼吸聲,顯然是有人在揭力控制呼息。
謝正虎暗哼一聲心道:「想逃過我的手掌,沒那麼容易!」當下輕聲潛近,那房門是開的,屋中並沒有人影,他掃視全屋,呼息聲是從屋中的一個衣櫃中傳出。一步步悄悄走近,猛然拉開櫃門,舉槍喝道:「出來!」
這一次卻是更出乎謝正虎的意料之外,躲在櫃中的並不是他要找的目標賈投機,是一個只有七八歲年紀的男孩,這男孩面容粉嫩,長相可人,一雙耳朵生得直直豎著,乃是一雙招風耳。
男孩正盤坐在櫃中,手抱定印,雙眼微閉,竟是在打坐。謝正虎在寺廟中見過佛祖佛像,知道男孩這種打座法是佛教教門中的跌伽座。
男孩被謝正虎猛然一喝,驚醒過來。神情迷惑地抬頭看著他道:「叔叔,你是來接我的嗎?我爸爸媽媽說過一會就有人來接我,是你嗎?」
謝正虎微一愣神,向屋外看去,見這男孩身上穿的體恤衫與外面兩名遇害男女的極為相似,已經知道一定是剛才印尼爆民突然闖進來,那對夫婦為了保護孩子,便令孩子藏在衣櫃中。
兩人出去應付,誰知道卻雙雙遇害了。這男孩此時此刻還以為父母仍在,再過一會就會來與他相見呢。
男孩見謝正虎不回答自己的問話,伸出一雙於他來說顯得有些修長的雙臂道:「叔叔,你抱我起來一下!」
謝正虎見到這男孩,想到自己的孩子也快要出生了,再過幾年,也一定和面前這個男孩一般,粉雕玉酌般可愛。身上父性發作,竟不知覺便伸手將男孩抱起。
他這一生中,不是在部隊中苦練拳腳,便是與戰友們豪飲狂歌,再有就是追捕兇犯,與形形**的各逞機心的人打交道,哪裡想到今天竟要在死人堆中抱一個孩子。
他更沒想到的是,這個孩子與他之間會產生非常奇妙的關係。而後來為了尋找這個小孩,他更是奔走數國,花費了無數苦心。
這孩子被他抱起後道:「叔叔,你可別覺得我是愛爸媽面前撒嬌的孩子,我是坐久了腿麻了。等一會我就不需要你抱了!」
謝正虎腦筋急轉心道:「現在這孩子父母遇害,如果被他看到父母遇害的場景,以後一生,只怕會噩夢不斷,永無快樂。」
想到這裡,嘴上道:「是嗎?那叔叔和你玩個遊戲,把你的眼睛蒙上,帶你去一個好玩的地方。如果你不怕,不哭,叔叔就承認你是個不撒嬌的好孩子!」
男孩道:「好啊,不過你要帶我去的話,是不是該給少寒買紅牛喝!」
謝正虎有些意外,馬上應口道:「紅牛,當然可以!你叫什麼名字?」
男孩道:「叔叔你真笨,我剛才不是說了嘛,我叫少寒啊。唐少寒!是爺爺給我起名字,他說我出生的時辰算來火氣太旺,所以要少少加點寒氣,這樣才不會生病!」
謝正虎哦了一聲,取出剛才從那保鏢身上搶來的手帕,將唐少寒眼睛蒙上道:「那我們現在就走!」
唐少寒被他輕手輕腳的動作弄得咯咯笑起來道:「叔叔,你別輕手輕腳的,我又不是玻璃人,怕被打碎了。
你這是什麼手帕,好臭啊!嗯,和你身上的味道不一樣,是剛才從別人那搶來的吧!」
謝正虎微微一愣,想不到這男孩如此精靈敏銳。此時他更不能讓這男孩看到地上死人了。抱起男孩走出房間,來到那對夫婦屍體面前。
伸手從男子口袋中取出錢包,將他的身份證看過一眼,只見上面的名字是唐克銘。他不敢再停留,抱著唐少寒衝下了樓去。
男孩道:「叔叔,你是不想讓我看到什麼東西嗎?」謝正虎這下更是不知說什麼好了。正在想怎麼回答唐少寒。
唐少寒已經道:「我知道你是好人,因為剛才我看到你看我的眼神和我爸爸平時看我的時候很像,所以叔叔你不想讓我看到什麼,我閉上眼就行了。不用蒙住我的眼睛!」
謝正虎暗思:「這孩子如此聰明,只怕所有的事情他都知道了!」索性便不再隱滿他道:「是啊,是有一些你不能看的東西。不過這件事對你很重要,等你長大了,我再告訴你!而且,今天發生的事情,需要你長大後來了結。」
男孩道:「好吧!不過這樣的話,紅牛是不是可以多加一罐?」謝正虎不覺啞然失笑,這孩子不但懂事,而且知道利用條件與別人交換更多利益,也不知道他的父母平時是如何教育他的。
出了旅館,外面此時一片混亂,印尼警察動用了水槍和摧淚彈驅趕示威民眾,情勢正亂七八糟,不可開交。
這些警察哪裡知道,旁邊不遠的旅館裡,竟發生了數十名華僑被印尼爆徒殺死的慘案。謝正虎抱著唐少寒。
一路上不停拔打醫院電話,但怎麼也打不進去。他可不知道,現在的印尼電話局,早就被打得快要爆炸了。
謝正虎拚命衝到一位警察面前,向警察亮出身份,並告訴他們旅館中發生命案。有三個人急需救治。那警察聽到這事,不敢遲疑,急忙呼叫救護車去救人了。
謝正虎鬆了口氣。抱著唐少寒,一路向楊白駒所在的車子跑回。此時他有些後悔,不該丟下楊白駒一人在車中。
一路上,爆民不斷在街上打砸燒車,整個市區的較為繁華地段早已經交通癱瘓了。印尼警方只得劃出界線,將一些重要街區防護住不令暴民闖入,而那些不太重要的街區便沒有警察維護秩序了。
更有印尼暴民,見了華人便衝上去暴打,砍殺。謝正虎哪裡想到自己竟然在異國他鄉遇到如此惡劣情形。
一路上,不斷有人向他騷擾。謝正虎不發一言,只是沉臉舉起手中的手槍。那些人見他有槍,驚懼下便紛紛遠遠逃開了,不敢再招惹他。
這樣走了一陣。謝正虎終於見到那輛自己的豐田汽車,當看到車子完好時,謝正虎鬆了口氣,急忙忙衝了過去。
可是心頭又是猛地提起。因為他離開時,楊白駒是躺在車後座上打著吊瓶。而他衝近後,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車後座的門是開著的,裡面一片零亂。吊瓶扔在車座上,楊白駒不見了。
謝正虎正在發愣,唐少寒道:「叔叔,我們到了嗎?可以讓我看了吧!」
謝正虎忙將蒙著他眼睛的手帕取下來。唐少寒掙脫他的手,跳下地來道:「叔叔,這是你的車嗎?有人生病了?吊針打了二十分鐘就跑了!」
謝正虎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唐少寒,這小孩能單單從吊瓶裡就看出是有人吊過二十分鐘的吊瓶,眼光實在不簡單。
謝正虎雖微微感覺好奇,不過現在也不是追問這些的時候。他打開車門,向唐少這進道:「坐叔叔的車,跟叔叔去中國好不好?」
唐少寒搖搖頭道:「可是叔叔問過我爸爸媽媽沒有?他們同意叔叔帶我走嗎?」
謝正虎道:「現在你爸爸媽媽去一個很遠的地方,一時回不來,所以請我帶你去我家玩呢!」
唐少寒又是搖搖頭道:「叔叔你騙人,我爸爸媽媽還在旅館呢,我知道,除非他們死了,否則他們是絕對不會丟掉我的,而且還把我交給你這種有槍的警察叔叔!所以,我知道他們死了。叔叔你不要把我當小孩子騙我。」
這小孩說出如此一番話,彷彿知道一切,但他又毫不懂得死亡的可怕,似乎以為人死後就如同睡著覺一般,過上一晚便會再次醒來!思毫沒有擔心的意問。
人說小孩子沒心沒肺,就是說唐少寒這種年紀的孩子吧!
謝正虎被他道破事實,輕輕拍拍唐少寒的頭道:「你即然都知道,我也不在滿你,你爸爸媽媽是被暴民害死的,我記得長相的只有一個人,如果你長大了想去報仇,可能只有從我唯一記得長相的那個人身上下手。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報仇!」
唐少寒微微有些疑惑道:「報仇有什麼意義?」
謝正虎自小的意識裡,報仇就是天經地義的事,可從來沒有想過為什麼要報仇,被唐少寒這冷不丁一問,一時還真有些不知怎麼回答他。
見他眼中疑色不似做偽,只得道:「算了,這些事等你慢慢長大就會明白,不過以後這些事最好不要向別人提起,不然別人只會當看怪物一樣看你。
與其露出傷疤去令別人同情,倒不如藏起傷口,一個人默默忍受更要好些。這樣,至少不會再受到傷害!」
唐少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不出一聲。謝正虎發動汽車,緩緩在街上繞行,想試試運氣找到楊白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