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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十八章 母女 文 / 樹玄籐

    玉籬家的菜地在正對玉家大門沿著村東頭匯入淨湖的小河邊。不大不小差不多有一分多地。被分成了整整齊齊的三大三小六塊地。

    玉籬到了菜地,只見除了兩塊小的和一塊大的還長著秋茄子和小白菜,其他剩下的大片地上全是老菜樁子和齊膝的雜草枯葉。

    玉籬媽直說讓把騰出的一塊地整出來,卻沒說清楚到底是哪塊。玉籬站在地頭張望了一會兒,

    忽然明白過來。也不再尋思是先收拾靠河的那塊大的,好先排新蒜;還是先整最靠後的那塊

    小的,好撒上蘿蔔菠菜。索性就近蹲在田埂邊,扯起草來。

    早先,玉籬爸和玉籬媽都是能幹肯吃苦的主兒。玉家夫婦倆就得這麼個女兒,兼之夫妻倆都沒有什麼血親在世,於是就把個女兒看得比性命還重,嬌養得,用「十指不沾陽春水」形容,也不為過。玉籬要說再勤快懂事,不外乎書念得好,家務上能主動搭把手而已。比之十八,九歲的同齡人,家務,農活,哪樣都不是能舀得出手的。

    玉籬今天頭遭一個人到了地裡。想著母親幹活的樣子,扔了鋤頭在一旁,只彎腰用手扯草。打算先把地上的雜草扯乾淨,再用鋤頭把地翻挖出來。

    種菜那一道程序玉籬是懂的。等到地翻出來控幾天水汽,曬死趕盡地裡的草根,蟲子,又要精耕細作,分畦壟溝,這才施上底肥,播種,栽菜。

    玉籬心裡盤算著,手裡也一刻不停地扯草,拔菜樁。先時還速度很快,不過大半個小時就扯淨了兩塊大的。剩下最靠裡的一塊小的,已經覺得氣喘噓噓,手腳酸痛,腰也好一會兒才挺直了。最要命的是,手上打出了一個大水泡,還掛了好幾道口子出來,刺疼刺疼地。

    玉籬咧著嘴在地裡站了一會兒,眼前發黑的一片才漸漸清明起來。正是午後太陽最烈的時候,抬頭望去,秋日的驕陽無情地射出萬道金針,鑽得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玉籬挪到一棵快掉光了葉子的柳樹下,坐在少得可憐的樹蔭裡,口乾欲裂。小河自眼前嘩嘩地流過,輕快活潑,帶著讓人舒服無比的涼爽。玉籬終究受不住誘惑,彎腰捧起水來喝了個飽。

    坐了十幾分鐘,被太陽烤乾了的力氣又一絲絲回到體內。玉籬望著自己辛苦半天才收拾乾淨的兩塊並不算大的地,又重新站了起來。

    這次卻汲取了教訓。把扔在旁邊的鋤頭撿起來,墊在屁股底下坐著,間或遇到拔不動的老菜樁,還可以用鋤頭先挖一下,再扯。這樣一來,慢雖慢,手卻可以少吃很多苦頭。

    玉籬正埋頭苦幹。不防眼前赫然出現一雙腳,玉籬媽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面前。

    玉籬抬起頭來,滿懷希望地望著母親。笑容還掛在嘴邊,卻見玉籬媽黑了臉。

    「有你這麼整地的嗎?那麼長那麼深的草根子,老菜樁子,你用手扯。你看看,這土上面的桿子,葉子倒是不見了,那根可不還埋在地裡?土裡的草根,菜根不清乾淨,等到種子,菜苗種下去,來年是吃草還是吃菜?」

    玉籬也是明白這個道理的。原本打算先除了這層長長的雜草,再翻地。順帶把還沒拔出來的根子一起清理乾淨,沒想到媽媽卻先來了。顧不得心裡的委屈,趕緊把自己的想法說了。

    玉籬媽一聽,沉沉的臉色非但沒緩過來,反而拉得更長。

    「依你說,先扯草,再翻地,又接著培土施肥,下種栽菜······這一道道做下來,要花多長時間?這才一分地都不到,你從十一點過出來,這都快兩點了,不過才扯了兩畦地草。根子除盡沒除儘先另說。不趁著好天氣先把地翻出來曬曬,要等到下雨把土坐實了,才好挖嗎?這還只是菜地。要換到莊稼,像你這樣種法,你爸和我的不算,就把你自己的那一畝地給你,一季莊稼你要種個個把月才算完。」

    字字?鏘,聽得玉籬臉上**辣的。

    玉籬手腳無措地看著玉籬媽,說出來的話幾不可聞。

    「我看您以前都是這麼做的······」

    玉籬媽目光嚴厲地看著玉籬,好似根本沒有聽到玉籬說什麼。嘴上不停地繼續訓著。

    「種莊稼是有時有晌的事情。不像唸書,頭次沒學好,還可以翻過來複習。以前忘了的,又可以回去看一遍。錯過了節氣,長勢,收成,就都不一樣。遇到老天打個噴嚏,大半年奔死奔活就白白打了水漂。臉朝黃土,背上朝天,這可是看天吃飯的命!」

    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喊出來的。

    玉籬聽得心裡一突。什麼話都不再說。站起來舀起鋤頭,狠狠地往地裡挖了下去。

    手上的水泡磨破了皮,少頃就覺得整個手心火辣辣得難受。偏偏又不能放下鋤頭看看。玉籬在母親直視下,硬著頭皮一口氣不停地翻挖著地。下手出奇地又快又狠又準。只怕母親又挑出些什麼毛病來。

    玉籬媽皺著眉頭站了良久。握著的雙拳緊了松,鬆了又緊。最後扯下頭上的草帽丟在田坎上,轉身快速地走開了。走了一截路,遠遠地又飄過來一陣喊聲:

    「趕緊翻完地回來做晌午飯!」

    玉籬剛剛直起來的背凝了凝,一咬牙又彎身大鋤地挖起來。

    玉籬媽端了一簸箕小青菜到門口摘著。摘了兩把又煩躁地丟了回去。漸漸西斜的太陽,把院門的影子拉得長長的,門頭的翹簷剛好夠到門前的一株杏樹上。玉籬媽不用看表,也知道時間過了三點。

    這個時候,不管在家或者在外勞作的人,都要停下手裡的活,準備晌午飯了。農家一直沿襲古來的習俗,一天兩大頓。早上有趕早要做的事,先做完。八,九點做早飯吃。吃完又幹活。

    到了中午隨便打個尖兒,等到三,四點,才是一天之中最隆重的晌午飯。

    玉籬媽在日影裡呆坐了一會兒,歎了口氣,兀自起身打算回灶房先把飯燒起來。和那倔孩子扛是一回事,在丈夫跟前把事情包圓了,也是極要緊的。

    才一轉身,就聽見王七嬸在背後喊自己。玉籬媽一看王七嬸帶著草帽,背著背簍的樣子,就知道王七嬸才從塘子裡回來。臉上不由多了一分不自在。果然,王七嬸開口就問:

    「今天沒見你去魚塘裡?我把那油菜秧子並在魚棚門前陰涼的地方。你扒開魚食碼頭那邊的草就能找到。那東西不能放久了,抽空趕緊插下去吧。」

    話鋒一轉又關切地問,

    「是不是有什麼事?王德友後幾天沒再說什麼話吧?」

    玉籬媽一聽這話茬,臉色暗下來。

    「什麼風聲也沒有。」

    王七嬸點點頭,語氣也有些遲疑。

    「先前我想得也直了些。倒累得你白跑這些日子······」

    這是什麼話?不是那個人,誰又肯多句嘴?

    玉籬媽趕緊接上話,

    「這是怎麼說的。這些日子你還少幫我們操心了?可多虧了你和大兄弟,要不我這一個人連商量的都沒有。多謝的話我也不說,往後你就看著玉籬,讓她孝敬你。」

    王七嬸唬了一跳,慌忙擺手。雖然收玉籬做了干閨女,自家可不敢托那個大。人家怎麼想怎麼說是人家的事。玉家的事,幾湊幾成,都脫不了自家的干係。兩家綁緊成這樣,一來自己心裡好受些,二來合該也是緣分,早就不分彼此。正不知該如何回話。一瞅眼,看見玉籬扛著鋤頭,手裡銜了頂草帽蹣跚著向這邊走來,立時驚訝地張開了嘴。

    「玉籬不上學?」

    玉籬媽淡淡地答了句「學校放假」就直盯著玉籬陰沉了臉,不再吭聲。

    王七嬸滿腹狐疑,見玉籬媽這樣子,又把要問的話咽進了肚子裡。遠遠地回了聲玉籬就說回家做飯,走開去。

    玉籬緊趕慢趕,總算囫圇吞棗把地全翻挖了一遍。來不及休息,又拖著累極了的身子急忙回家做飯。遠遠看見王七嬸和媽媽在門口說話,遲疑了片刻,硬著頭皮上去。沒想到才招呼了一聲人就走了。心裡不由暗鬆口氣。

    進了家門,玉籬媽仍舊是早先的嚴厲樣子。玉籬也混不在意,先一屁股坐在水龍頭下喝了個飽,又洗了把臉。人也學得精乖了些,升火之前先把要吃的菜,做什麼樣的飯細細地跟玉籬媽商量清楚,才開始動手。一邊切菜,一邊有意無意地掃過玉籬媽。見媽媽有火發不出的樣子,不由會心一笑。今天一天的鬱悶一下子消失得乾乾淨淨。

    心情好了些,手腳變得更麻利。雖則手上的水泡又多了幾個,有的還破了,磨了一天,其實到這時候已經疼過了頭,感覺不到多難受。加之做飯是做慣了的活兒,不到一個小時的功夫,標準三菜一湯的家常飯就擺上了桌。更是一鼓作氣趁勢把豬食也煮了出來。

    玉籬招呼著爸媽趕快吃飯,又喜滋滋地用桶裝了豬食提去餵豬。跟玉籬媽做得一樣樣地,一切都妥妥帖帖。

    玉籬媽看著忙裡忙外的女兒,這嘴是張了又張,忍了又忍。

    丫頭洗菜的時候做母親的眉頭就是擰得緊緊的。手上破皮的地方見了水,特別是這秋天半冷不熱時候的水,是很容易感染的。可是見她那靈巧樣兒,不好好殺殺那銳氣,她不知道什麼是苦什麼是甜。真要張口挑挑刺時,眼瞅著那累了一天都汗濕了的一頭亂遭遭的頭髮,哪有半點往日裡的靈秀樣子?玉籬媽這心裡又由不得是又疼又氣又急,臉上的寒霜堆得越來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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