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文導讀》······
《古詩詞解析》······
玉籬舀起又放下,放下又舀起。想好要放下就放個乾乾淨淨,到頭來還是猶豫不決。其他的書和零碎全都送給了寢室裡的同學。只剩這兩本,猶豫再三還是放進了書包裡。
寢室裡的同學來自縣裡各個不同中學,失敗了一次之後,千方百計地進了玉籬的母校,都是衝著這塊金字招牌,為明年再戰作準備。原先相互之間並不熟悉,一個多月相處下來,卻多多少少彼此瞭解了。大家之於玉籬的退學,有的惋惜,有的沉默,有的眼裡是一片釋然。玉籬特地選了早飯後大家都忙著去上課的時間收拾東西準備悄悄離開。沒想到,吃完飯,寢室裡六個女孩子都沒有著急走,一人一句祝福的話,弄得原本打算高高興興離開的玉籬,鼻子
發酸。
終於上課鈴響了,送走了大家。玉籬背著沉沉的書包拖著自己的被捲,到了教室宿舍樓下。
按玉籬的計劃,校長,現在的班主任沈老師,周老師······所有關心自己和自己有關的人都應該一一打個招呼,才算有始有終。大家有緣分才能走到一起,這麼多年處下來,人心都是肉長的,早就不知不覺感情很深。這一走,以後就再沒有交集了吧······
玉籬看著眼前熟悉的操場,林蔭樹,食堂,教學樓,花壇······在教師宿舍樓下徘徊良久,遲遲沒有勇氣上去面對周老師。
昨天上晚自習的時候,玉籬斬釘截鐵地跟沈老師提了退學的事。沒想到他什麼也沒說,沉默良久,只讓玉籬先把家長找來,他只聽家長的意見。玉籬本來像上了膛的槍,一下子打出去去沒到預料中的靶心。雖然什麼爭辯,教育都沒有,心裡卻陡然沒了底,只心裡暗暗叫苦。自己都還不知道爸媽那關該怎麼過,又怎麼能把人喊得到學校來?也看出來,沈老師這是存心阻攔自己。索性放下他這頭,學校那裡也不打算去說了,只想臨走時跟周禮書告個別。
清晨的教職工宿舍靜悄悄的,隱隱約約能聽到教學樓那邊傳來的讀書聲。不知誰家養在陽台上的多嘴鸚鵡,看見樓底下佇立不動的玉籬,響亮地叫起來,
「上課了!上課了!要遲到!」
叫聲響徹整個小區。
玉籬惱怒地瞪了那只鸚鵡一眼,一咬牙,把鼓鼓的書包和行禮丟在樓道口,一口氣衝上五樓。到了周禮書的門口,一鼓作氣地摁響了門鈴。
心猶自叮叮咚咚地跳著,玉籬吹了口氣,額際的亂髮飛起又落下,滾燙的臉頰感覺到一絲涼意。玉籬看看手裡攥緊的信封,暗自慶幸自己事先有所準備,要不然這檔口,要說那麼多話,未必能真正開得了口。
門鈴緊促地響了幾遍,依然紋絲不動。玉籬一顆蹦跳著的心沒來由地一下子平靜下來,感覺全身一陣輕鬆。又站了片刻,用手拍了拍。冰冷堅固的防盜門依然緊緊地閉著。沒想到竟然沒人在家?玉籬為心裡湧上來的那絲如釋重負羞愧,迅速將手裡的信仔細地塞進門縫,又快速咚咚咚衝下了樓,舀上行禮趁傳達室的大爺不注意的時候出了校門。
玉籬走出老遠,回頭望著學校大門上熟悉的鍍金大字,沒有想像中解脫之後的輕鬆釋然。
本來打算好,有始有終,要做個句號的事,就這樣倉促尷尬地草草結束。在這裡,自己度過了六年的青春年少。從懵懂的小女孩兒到青澀少女,人生中朝陽一樣耀眼的一段時光。有苦有累,有煩惱······。美好,無可蘀代。以前的自己,從今天走了出來,就將逝去,以後的自己又是怎樣的面目?玉籬的眼眶不知不覺地濡濕。
正是日出時分,小鎮上車水馬龍。狹窄的街道上熙熙攘攘,早起勞作的人們煩躁地騰起陣陣塵土。玉籬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有不耐煩的敞開了喉嚨在後邊吆喝起來。最終,學校的大門再也看不見,消失在一片喧囂裡。
迎著初升的太陽,玉籬重重地呼出口氣,慢慢地向家的方向走去。過去的無論如何已經過去,就都放下吧。
玉籬媽看著一身露水,風塵僕僕地回到家的玉籬,眼皮一跳。
「你怎麼回來了!?」
雖然手裡就夾著被褥,玉籬硬說,是帶回來拆洗的,學校這一陣有事放假。信手拈來的借口,玉籬並不想存了心隱瞞,只想不要讓爸媽接受得太突然。
玉籬媽沉默了一刻,欲言又止,招呼著玉籬洗臉休息。又把玉籬說的話給玉籬爸學了一遍。臨了,當著玉籬爸的面問玉籬:
「放假放到什麼時候?」
 
;玉籬一頓,一臉模稜兩可的表情,
「大概兩周吧。」
玉籬媽也不多問,斬釘截鐵地回答玉籬,
「好。兩周後媽陪你回學校。」
玉籬爸滿腹狐疑地看著妻子沉著張臉,不由問玉籬:
「怎麼突然放這麼長時間的假?前天都沒聽你說起?」
玉籬爸自從進了醫院,兩個多月了,整天躺在床上。手術,吃藥,輸液······本來就很消瘦的人,到了如今,更是沒法看。雖然出院後,玉籬媽想方設法弄了好吃的,想讓玉籬爸補補身子,興許是吃藥壞了胃口,玉籬爸總是吃不下。原先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如同枯萎的樹幹。
玉籬忍了又忍,在母親嚴厲的目光下,終於嚥下衝口而出的話。出口來,竟是歡快輕鬆的語調。
「我也是才知道。真是沒想到突然能在家呆這麼久,也好好好地陪陪您們,幫媽媽做點事。
您們這樣,是不喜歡我在家嗎?」
說著,拉起玉籬媽的手,乞求地搖起來。
很久沒在玉籬身上看到這樣的小女兒態,玉家夫妻倆都暗自歎了口氣。
「你不在的時候,你媽見天地不知念叨你多少遍。你能在家,又怎麼會不喜歡。只是在家也別光忘了多看看書,把正事耽擱了。」
玉籬爸笑起來。催促玉籬媽趕緊給女兒做飯。等到飯做好,玉籬上了桌,又把玉籬媽喊進屋。
「我看著怎麼這麼怪?是不是玉籬在學校遇到什麼事?她沒給你提提?」
聽過玉籬上次說的話,再看今天玉籬吞吞吐吐的樣子,玉籬媽的心早就沉下去。自玉籬進門到現在,這麼一會兒功夫心思不知已經轉了幾轉,早就打定了主意。聽了玉籬爸的話,不以為然地笑笑。
「能有什麼事。小孩子家,吃飯,讀書,長身子。再大的事也大不了哪裡去。該想該做的,大人都蘀他們鋪好了路,該怎麼走,卻是他們自己的事。再出問題,就是自己不知道惜福了。
咱們玉籬真要那樣,看我不好好把她打醒。你就別操那份兒心了。好好養身體。都有我呢。」
玉籬爸一聽這話,鎖緊了眉頭。
「是不是有什麼事,你瞞著我?」
玉籬媽自知失言,轉而使勁向丈夫瞪過去。
「能有什麼事瞞得過你?再說,咱們玉籬從小就是個知事的。在這節骨眼上又怎麼會惹事給大人操心?自己的閨女自己不知道?平常說話做事都仔仔細細的,又能有什麼事找上她?你就放放心心的吧。倒是有空也出去曬曬太陽,別老鑽在屋子裡。」
玉籬爸自回來,就變得有些沉默寡言,連院子都少去。說道這裡,玉籬媽欲言又止。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玉籬爸垂頭靠回了床上。
「也是虧了我這一遭。好好的孩子,越來越沒有個孩子樣。人家的孩子活泛機靈。咱們的玉籬,也太老成了些······有什麼事,好好跟她說,別太壓著她了啊?」
「······是我對不起你們娘倆······」
玉籬媽只覺頭暈腦脹。耐著性子好好地勸慰了玉籬爸。出了屋子,看著玉籬氣不打一處來。
往日裡乖巧的孩子,怎麼到了這時候,偏偏這麼不蘀人著想?!
玉籬在灶台上洗碗。感覺到母親投來的目光,只低著頭,繼續做自己的事。該來的總有一遭,其實事到臨頭,也沒什麼好怕的。
母女倆一個站在灶房門口,一個在屋裡忙活。玉籬洗好了碗,又坐在灶孔門口剁豬食。忙活了大半天,玉籬媽仍是瞪著玉籬一聲不吭。氣氛沉沉地,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玉籬舀著菜刀的手一滑,把一把好端端的甜菜,攔中剁成了兩大截。
玉籬媽卻是心裡一動,開了口。說出來的話,淡淡的,像是對著不相干的人。
「這才中午,剁那豬草幹什麼。雞食,豬食一會兒做晌午飯的時候一起弄。你先去把菜地裡那塊才騰出來的地收拾乾淨。」
玉籬默默放下菜刀,一聲不吭地舀上鋤頭,出了門。玉籬媽看看當空的驕陽又看了看掛在牆上的草帽,終究一聲不吭地看著玉籬走出去。
話冷點,真地不算什麼。比起暴風驟雨一樣地訓斥打罵來,就像毛毛細雨。好好想想過去的十九年,那樣的經歷只有一次。
小學畢業時,班上幾個要好的同學約好一起去爬淨巒山。淨巒山並不遠。玉籬的村子在淨湖的東邊,淨巒山緊靠在淨湖的南邊。繞過小半個淨湖,就到了淨巒山腳。這座山相比與其緊
鄰,遍佈廟宇的大淨山,人跡罕至,高聳入雲,更平添了幾分神秘。能去這樣的地方一探究竟,是每個萌動少年的夢想。
告訴家長的結果,不用說,都是不許。一行六個孩子,鄭重其事地各自給家長寫了留言條。玉籬現在還記得自己寫好了留言條舀著左右端詳的樣子。冒險持續了兩天,在孩子們心裡不過在山腳兜兜轉轉,和荊棘灌木折騰了一場。在村子裡,卻是炸開了鍋。第二天被去尋的大人押回來的時候,玉籬被媽媽訓了個劈頭蓋臉還不算,屁股上還挨了結結實實的兩巴掌,最後在自家堂屋裡跪了整整兩個小時才算完。
玉籬嘴角不由輕輕翹起,隨即又淡下去。十九年的成長,父母對自己最嚴厲的也就那次。年少不懂事,現在想來,那時爸媽該是著急壞了。
想到這裡,心裡又一陣煩躁。如今自己幹的事,比以前更過。自己出來了,媽媽在家裡指不定如何地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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