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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八章 忐忑(二) 文 / 樹玄籐

    玉籬出了灶房,先到爸媽的房間把玉籬爸扶到堂屋坐好,才從櫃子裡舀出乾淨被套床單把舊的換下來,又搜羅起爸媽的髒衣服,最後回房把從學校帶回來的髒衣服理出來,一起扔進了洗衣機。回頭到處找洗衣粉卻找不到。從媽媽那裡舀了零錢,急忙出門去小賣部買。

    遠遠地,看見程宏林的老婆,村裡另一位出了名的大喇叭程家嫂子和一個眼生的年輕婦人在小賣部門口有說有笑。程家的這個喇叭,卻跟王七嬸沒有可比性。一來,兩人輩份不一樣。程嫂子比王七嬸矮了一輩。二來,為人處世上,也被王七嬸甩了幾條街。王七嬸人潑辣,愛對人對事品頭論足,卻多是有理有據,且讓不少人心服口服。而這程家嫂子,不如說「潑婦」的名號更響亮。不管有理無理,合不合場合,只管張嘴就說。得罪了不少人不說,有那嘴更利的,把她駁得啞口無言,她就撒潑打混,死不認賬。村裡明白的人家多對她敬而遠之。

    玉籬想到高考成績剛下來那陣。自己站在自家院門口好端端地和三平說話,這程嫂子愣是隔了四五家人也跑過來專門打聽,心裡的鼓就敲起來。可是今非夕比,玉籬覺得自己再不是以前那個軟趴趴的傻女子。一橫心,挺直了胸膛走過去。

    果然,程嫂子一眼看見玉籬就停了下來。指著玉籬就對眼生的婦人眉開眼笑地說起來,

    「哎喲,這人啦,真是不能說,才說著就來了。這不就是咱們村出了名的高材生,玉家的俊閨女-------玉籬嗎?瞧那眉眼,那小身段,天生城裡人的命。哪像咱們這些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又怎麼會瞧上得上那幾畝魚塘呢?是不是啊?玉籬妹妹。」

    玉籬皺著眉頭聽完程嫂子的話,本想不搭理她。卻聽見她說魚塘,心裡疑惑,不由衝口而出,

    「什麼魚塘?」

    程嫂子誇張地咂著嘴,

    「玉籬妹妹真是富貴人呀。自家的魚塘都這麼不上心?你家湖邊那是好幾十畝的魚塘吧?可是大聚寶盆,不知多少人眼紅著呢。」

    站在程嫂子旁邊的婦人本來斂了眉目淡笑著在一旁聽兩人說話,聽了程嫂子後半句,面色一僵,瞪了一眼過去。

    程嫂子一見,又忙著嘻嘻訕笑著,

    「不過呀,玉籬妹妹一看就是通透人,比你爸媽會想。妹子遲早是要考學出去的,表叔現如今又不方便,表嬸一個人也不用這麼好強,還不如成全了人家,大家都實惠······」

    玉籬聽得稀里糊塗。本還以為程嫂子會扯著自己不是打聽復讀的事,就是抓著爸爸截肢的事問東問西,總之哪壺不開提哪壺。誰知雲山霧罩的,卻是說起自己家那二十多畝魚塘。可是,什麼成全不成全的?那塘子可是爸媽辛辛苦苦一點點挖起來的,跟別人什麼關係?

    正要問個明白,一聲宏亮的咳嗽打斷了玉籬幾個人。一個身材高大,面堂曬得黑紅的老人從小賣部裡走了出來。看了眼程嫂子和那個婦人,

    「宏林媳婦,聽說這幾晚上你男人贏了不少錢?這麻將桌上的事,終究不是正道,不長久。來得快,去得也快。」

    程嫂子恨恨地瞪了眼老人,終究沒有言語。

    玉籬一看,是斜對門陳家表叔,陳家小嫂子的公公。平常不苟言笑,玉籬卻覺得是個面冷心熱的老人。就舀這次自己家遭了災,陳家表叔不言不語地幫了很多忙。當下緩了臉色,恭恭敬敬地叫了聲「表叔」。

    老人點了點頭,示意玉籬進去。玉籬只好進了小賣部,卻豎著耳朵聽外面怎麼說。

    「侄兒媳婦兒,你也別怪我多嘴。我也是看在自小看著宏林長大這情分上才多句嘴。咱們村就你我兩家在這個姓上還能扯著點關係。你公公在的時候,我們可是稱兄道弟。這打小看著宏林長大,可沒見他有貪賭圖財這個習性呀?」

    就聽程嫂子嘟嚷著,

    「那您的意思是我帶壞了宏林?」

    陳家表叔聲音宏亮,

    「就是不是你帶壞了,你也跑不了!你是他老婆,該管著他。別阿貓阿狗一招呼,撒了歡地就跟著去。他不好,能有你好果子吃?聽沒聽說鄉上在抓賭?你想到牢裡給她送飯?!」

    程嫂子沒了聲音。另一個脆脆的聲音卻響起來。聽口音卻不是本地人。

    「不知怎麼稱呼這位叔。程家大哥有王泉兒看著,鐵定出不了事,您就放放心心的吧。」

    「這是誰?」

    想來是陳家表叔問程嫂子。

    程嫂子支支吾吾地答道,

    「王泉兒家的新媳婦。」

    玉籬走到小賣部門口,看見陳家表叔看也沒看那婦人一眼,自顧對著陳家表嫂,

    「倒是沒聽說王泉兒什麼時候擺的酒。沒喝過喜酒不敢認親。」

    說完就逕自走了。

    玉籬低頭輕快地繞過臉色醬紫的兩人,說心裡不解恨是假的。心裡想著,以後一定要和陳家那愛紅臉的小嫂子多親近親近。

    洗完衣服,過了晌午,做了晚飯,又幫著媽媽拾掇下牲畜,菜地,一天就又過去。到了晚上,玉籬爸媽早早地就歇下。玉籬想著週一就要進行的第一次摸底考試,翻出帶回來的書,這才開始挑燈夜戰。

    小巧的床頭燈罩在爸爸為玉籬專門做的書桌上。房間有著隔絕塵囂的寂靜。玉籬的心卻怎麼也靜不下來。白天的一幕幕出現在眼前。三平的失言,媽媽和王七嬸的對話,小賣部門口程嫂子的話······玉籬總覺得一定有什麼事,心底莫名地有著揮之不去的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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