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翎群島,密林
看著在自己身前站定的紫了,藏卿額頭上的冷汗止不住地往外冒,要是知道紫了也在這一塊的話,藏卿剛才絕對不敢休息啊,砍了他的腿他也不敢停啊。
這叫個什麼事嘛,遙想當初還在海底的時候藏卿就曾被紫了制住過,沒想到現在又來一回。
不過這一次,紫了似乎也沒有打算直接就宰了藏卿,疑惑地盯著他看了半天,有些不確定地問了一句,「你怎麼會在這裡。」
藏卿一愣,旋即明白過來,這傢伙應該並不知道自己是宇光家那一邊的人。雖然並不清楚紫了是不是罪民那邊的人,但想來那些罪民連赤鵑花都用上了,顯然跟海妖精是脫不了關係的,這時候還是盡量撇清的好。
但想了一會兒,藏卿才發現自己現在的情況確實有些不容易找借口啊,大晚上的帶著個小娃娃在密林裡,總不能說在局勢如此緊張的現在出來野營吧。糾結了好一會兒,藏卿才想出一個差不多的借口。
「這小子早上玩耍到密林裡走丟了,我找了一天才剛剛找到他,這不,休息一會兒就要回去了嘛。」藏卿呵呵乾笑著解釋道。
聽到這個解釋,紫了的眉頭稍微舒展了點,但旋即又皺了起來,「你當初是幫海魔的,那現在應該是宇光家那邊的人吧。」
「不是不是不是。」藏卿連忙搖頭,「當初幫海魔只不過只是為了讓他們幫我療傷,現在事情辦完了,我只不過是留在【妖精界】遊玩罷了,只是個遊客,普通遊客。」
「普通遊客?」紫了的眉毛擰了擰,伸手指了指藏卿懷裡哭得梨花帶雨的蕊長歌,「那這小子是怎麼回事?」
「他……」藏卿還沒來得急回答,蕊長歌突然帶著哭腔地對著紫了說道,「他是我爸爸。」
藏卿的臉一下子就黑了,然後他就看見紫了的手亮了,一時間他連死的心都有了,果然不能隨隨便便逗小孩啊,這回答的時機也太恰當了點吧。
手中的【閃】已經凝聚成形,紫了當下也不再猶豫,直接手一揚,【魄】凝結而成的刀芒朝著藏卿直直飛去。
完了完了,看著那越來越近的光芒,藏卿只覺得腦海裡已經想到了自己的腦袋被切成兩半後腦漿流出來的場面了,到時候會不會濺到小長歌的臉上啊,這會不會讓他幼小的心靈受到創傷啊。要是以後變成一個變態殺人狂魔可怎麼辦啊,到時候蕊秋下來陪自己的時候自己該怎麼跟他說啊,索泉估計會做鬼都不放過自己吧,等等,那時候自己也是鬼了,但自己就算是鬼了也打不過人家變成的鬼啊……
紫了如果知道藏卿在這一瞬間就想了這麼多廢話的話,估計會後悔為什麼沒早砍過去。
眼看著刀芒就要觸及面門,從邊上突然間冒出一道藍光「嘩」地拍在那刀芒之上,隨後藏卿就看到白童彷彿救世主一般凌空一個翻滾,帥氣地落在自己的面前。
「你可算來了……」藏卿的聲音還有些打顫,剛才那一下,他是真的覺得自己估計得死了。
白童回頭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只是笑了笑便重新轉過頭看著紫了,【藍金武裝】已經完成,只不過雙腳不再是魚尾的虛影,而變成了一雙看上去質樸卻凶悍的長靴。
看著白童腳上的變化,紫了輕笑了聲,「沒想到你們到了陸地上還能蹦躂。」
白童默然不語,但眼神卻愈發凌厲。他與紫了在海中的時候便已經是宿敵一般的關係了,沒想到到了陸地上也擺脫不了這段孽緣。
對於紫了,白童的恨意是發自內心的,或者說,對於所有海妖精,白童的恨意都是發自內心的。當初在藏卿他們離開之後他曾進入過【海王庭】,但那時候的【海王庭】,除了廢墟與屍體便再找不到其他東西,復仇的對象都消失了,白童也不得不將這份恨意暫時地收起來折疊好放到內心深處的抽屜裡。
沒想到,現在竟然又讓他在這裡遇到了一個,而且還是作為主謀一般的存在,在看到紫了的那一瞬間,白童的心底竟然情不自禁地出現了狂喜的情緒。雖然他立刻就將那情緒控制了下來,但是身軀還是忍不住因為興奮微微顫動了起來。
看著白童這個樣子,紫了的眉毛微微地皺了起來,他是不知道白童有什麼心理問題,但是這一刻,他卻很明顯地在白童的身上嗅到了一股危險的味道。那種味道他只在海底那些霸主一般的海獸身上感受到過,這由不得他不警惕。
半晌,白童終於有了動作,但卻不是進攻,反而回頭對藏卿說了一句,「你們先走,這裡交給我。」
「瞭解。」藏卿老實不客氣地應了一聲,直接便抱著蕊長歌跑進了一邊的密林裡。
等到藏卿的身影徹底消失於視線,白童才回過頭,還沒有開口說什麼,就聽見紫了用一種戲謔的聲音傳了過來。
「你很想殺我吧。」
白童一愣,旋即皺緊了眉頭,「你想說什麼。」
紫了一攤手,「別裝了,你看到我的時候眼睛都亮了,真當我看不出來麼。」
白童看著他,眼神裡的疑惑交織著謹慎,好一會兒,終於點了點頭,「沒錯,我就是想殺你,難道你不想殺我麼。」
「我不想。」
卻沒想到紫了很果斷地搖了搖頭,然後用一種嚮往的語氣說道,「我只是想去本界而已。」
「去本界?」白童眼中的疑惑暫時壓制了謹慎。
紫了點了點頭,隨後表情突然又變回了之前的狠戾,彷彿一條家犬突然間覺醒成了狼,「所以,所有擋在我去本界路上的人,我都要剷除乾淨。」
這轉變雖然突然,卻沒有讓白童驚訝,兩人現在的關係本就是你死我活,就算不明白紫了所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但卻不妨礙他出手將其斬殺掉。
脊椎上慢慢綻放出紅色的光芒,彷彿一輪旭日從背脊慢慢地升騰而起,一股沛然的血腥氣息瀰漫而出,白童的週身竟然漸漸瀰散一片血霧。
紫了忍不住露出了驚訝的神情,海魔們的招式他都見過,但是現在白童在施展的這一招……
看著紫了的表情,白童輕輕冷笑了一聲,和紫了交手那麼多回,他很清楚兩人的實力基本上處於一個檔次,想要殺了他,只有兵行險招,而他決定用的「險招」就是這個。
【古式魔醒】!
——————
夜已微涼,穿行在稀疏楓樹林間,扎庫酷的硬皮雖然已經對溫度很是麻木,但心裡卻突然有一股涼意。
很多很多年前,那時候的他還沒有現在的力量,個性也還沒有變得這般冷僻,那時候的他最喜歡幹的事情就是跟在身體還健康的扎鳴歌後面在這樣的小樹林中進行移動訓練,高速下風打在臉上,雖然會痛,卻讓他有種存在著的實感。
當訓練結束,扎鳴歌便會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獵物,找塊泥土鬆軟的地挖個坑,撿一些枯柴,便在月光的照耀下開始談笑著開始燒烤野味。
到現在,扎庫酷已經不記得當初燒烤的味道,也不記得兩人談論的事情,卻只記得那撲面而來的風的質感,
輕輕晃了晃腦袋,扎庫酷將這些事情移出自己的腦海,雖然那時候的時光確實讓人懷念,沒有人希望不幸的事情發生,但是既然生活走到了這一步,那麼也只能就這樣去接納它。
「這世上的人啊,一半是活著過去,一半是活在未來,像我這樣丟失了過去也沒有未來的人,就只能苟延殘喘地活在當下了呀。」
明明不想回想,但是扎鳴歌那時對自己說的話卻刺頭一樣冒了出來,扎庫酷卻忍不住輕笑了一聲。
既然你要這樣活著,我也自當奉陪到底。
扎庫酷的笑聲雖然輕微,但是還是被離他最近的宇光義聽進了耳中,有些疑惑地瞄了他一眼,發現他似乎是在走神想寫別的事情,宇光義便不再關注。
在他的想法裡,這一次的行動小組幾乎已經可以稱之為是敢死隊了,雖然他對這個任務擁有信心,但卻對自己的生還沒有任何想法,在這種時候,想寫過去有意義的事情,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但是想了想,宇光義突然發現自己這麼多年月活下來,真的沒有什麼有意義的事情,自己沒有刻骨銘心的愛情,與父母之間的相處也只是平平淡淡,除了對帶著心智未開的珠宇玩耍的記憶有些印象之外,其他的事情,回想起來都彷彿蒙上了紗巾一般,似是看清了,其實只看到一團迷霧。
這樣的生活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宇光義回想了一下。
大概是在自己被稱為天才之後吧,似乎冠上了這個名頭,很多事情就變得身不由己了,自己彷彿不再是為了自己而活,而是為了他人的讚賞與認可而活了。
在這種時候想起來,最讓自己開心的不是那些人不管真心與否的肯定與褒獎,而是自己幫著宇光信逮住一隻野兔子之後後者那稚嫩的一句「哥哥好厲害啊。」
現在,大概再也聽不到了吧。
就這樣胡思亂想著,一行人終於看到了遠處被團團圍住的一個宅邸,按照宇光義得到的情報,大聯盟的主力軍現在都在這間原屬於閒孜家的大宅裡。
此時的大宅,正被烏壓壓的罪民們團團圍住,而在大宅的正門口,此時正有一條光質的紅褐色大蛇盤踞在那裡,在蛇首之上,正站著一紅一白兩道身影。
雖然距離還遠,但是以扎庫酷的視力卻已經足以他看清那兩人的樣貌,靈鴿的出現並不出乎意料,但是站在他邊上的人,卻讓他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巢鳴之主,鳩,果然像東方杏說的那樣還沒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