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光昊在撂下那一句話之後便不再多言,直接頭也不回地走進了祭祖間,珠宇和木華曼面面相覷,終於還是一咬牙,也跟著走了進去。
祭祖間,可以說是整個宇光家最沒有用的地方,因為這地方存在的意義,僅僅只是供奉一個人的牌位而已。但它也恰恰是整個宇光家最重要的地方,因為這個地方所代表的,是宇光家的尊嚴與信念。
而造成這種矛盾的原因,就是因為那個被供奉著男人的特殊性,宇光家能夠成長為現在的一方巨頭,幾乎可以說是他一手促成的事情。
大賢洛海,宇光洛海。
看著那巨幅的畫像,宇光昊輕輕地低頭一拜,宇光信和木華曼跟在他身後,也自覺地行了禮。
對於這個男人,所有的宇光家族人都不會有絲毫怠慢,即使他已經死去多年。
行完了禮,宇光昊卻突然口中念動咒文,雖然所唸咒文艱深晦澀,但是宇光信和木華曼卻還是立刻聽出了那應該是【生命頌】的一種,只不過他們也只能分辨到這種程度,到底是召喚何物卻是不知曉了。
而隨著咒文的念動,整個祭祖間裡的粒子也開始不受控制地躁動起來,看得戀人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他們對於【生命頌】也算是精通了,基本上所有的【生命頌】在召喚的階段都不需要調動太多的生命樹粒子,像現在這樣的波動,一般都是在發動攻勢的時候才會出現。
而宇光昊現在竟然催動起如此驚人的波動,顯然不可能僅僅是為了召喚,那也就是說,他實在召來某個過去就被召喚出來的強大生物。
心中的懷疑剛剛生出來,兩人便直接看到了答案。
整個祭祖間突然劇烈地搖晃起來,緊隨其後一道巨大的裂縫開始在地面上顯現,就好像什麼巨大的怪物在地底張開了嘴一樣。
但是不等兩人驚訝,他們馬上就發現,是真的有怪物在地底張開了嘴。
「別怕,這不是什麼怪物。」看到裂縫出現,宇光昊便停止了咒文的念誦,張開雙翼懸浮於那裂縫之上,開口說道,「這是大賢洛海當年的坐騎,【冰濤怒海鯨】。」
「你說這是當年大賢洛海的坐騎。」木華曼眉頭一挑,看著那條裂縫的神色多了一絲敬畏。
「也是宇光家真正的底牌。」宇光昊接了一句,雙翼一扇,朝著裂縫下飛去,宇光信和木華曼遲疑了片刻,也緊跟著飛了下去。
一進入裂縫,面前就是一陣刺骨的寒風撲來,宇光信忍不住一個機靈,口中念動咒文,將【命文蝶】召喚了出來用來照明,這才看清楚自己現在所處的地方竟然是一道冰之甬道,四周的冰壁以一種規律的頻率在上下起伏。
「這裡是【冰濤怒海鯨】的體內麼?」宇光信開口問了一句,雖然自大賢洛海之後便再沒有人能召喚出這巨獸,但是當年留下的記載卻描述的很詳細,所以對於這幻想種的生物還算瞭解。
【冰濤怒海鯨】,最大的一個特點就是全身由堅冰構成,不僅僅是表皮,甚至於骨骼,內臟也全部都是由冰晶構成。記載中當它在海面上移動的時候,身後所經過的海面全部會結出薄薄的冰層,掀起的大浪會變成冰山,在一個地方停留的時間過長,還會讓那個地方降下大雪。在宇光家所有成功施展的【生命頌】中,絕對是頂峰一樣的存在。
聽到宇光信問話,宇光昊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你把我們帶到這裡來到底是為了什麼,如果有【冰濤怒海鯨】在的話,說不定我們還有幾乎扭轉勝局啊!」宇光信的語氣一下子變得激動起來,雖然宇光昊搬出他們的母親作為噱頭,但是對於現在的他來講,這些都沒有宇光家的安危來的重要。
宇光昊回頭看了他一眼,但立刻又轉了回去什麼都沒說,直到宇光信忍不住想要再次開口時,宇光昊的聲音才悶悶地從前方傳了過來。
「你們應該還記得你們的母親吧。」
宇光信和木華曼同時一愣,不明白宇光昊為什麼要提起這些,但是兩人都沒有說什麼,就這樣聽著宇光昊繼續講下去。
「阿曼或許還記得靈兒是什麼樣子,阿信估計已經沒記得多少了,大概在你的記憶力,母親的印象估計也只剩一個模糊的虛影了吧。」宇光昊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輕輕地歎了口氣,「其實這並不怪你媽,你剛剛懂事那會兒,她就跟我大吵了一架跑了出去,等到回來的時候,也沒能多陪你幾年,在你看來,你母親應該對你很不在意吧。」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宇光信冷冰冰地打斷道,即使不知道宇光昊為什麼要說這些,但至少他明白自己並不想聽這些。
「因為事實並不是這樣!」
不堪重負的嗓子喊出這句,宇光昊便忍不住咳嗽起來,再開口的時候聲音已經變得更加嘶啞。
「事情還要從當初她跑出去那一回說起。你們的母親是個天才,這是整個【妖精界】都承認的事情,所以即使她一個人跑了出去,大家也沒有太過的擔心,再加上這樣的事情在以前也有過幾次,所以我也都沒有太過在意。現在想來,這一切也都是我的錯啊。」宇光昊開始講述那段故事的時候,語氣明顯地有了變化,往前飛行的速度也緩了下來,似乎沉浸進了某一種狀態一般。
「那時候她離開了宇光家之後也不知道要去哪裡,便直接在【七翎群島】上閒逛起來,雖然宇光家在群島上的勢力範圍很大,但終歸不是掌控了整個群島。所以她當時便專選那些不屬於宇光家管理的地界行動,即使是我們也不能把握她的行蹤,而在這樣的情況下,她來到了一個【七翎群島】最邊緣的小島上。」
「僅僅用偏僻來形容或許還不過,那個小島所處的位置,幾乎可以說是已經脫離了【七翎群島】。也就是在這樣的一個小島上,她找到了一個不屬於任何貴族轄地的小村子。」
「但是那個村落裡卻有一批人感染了一種恐怖的病毒,感染上那種病毒的人,身上的皮肉會漸漸變成一種類似熔化了的狀態,並且外形也會變得像是野獸一般,雖然在這段時間內他們的力量會大幅度地上升,但是等到他們徹底化為野獸的時候,便會直接爆體而亡。而為了防止傳染這些病毒,所以那些感染者也被隔離在村子之外的一塊區域。」
聽到這裡,木華曼眼中掠過一絲驚訝,宇光昊所描述的情況,和她當初在【楓羽群島】看到的怪物一般無二。而當初宇光義的出現也從側面說明了一些事情,看樣子宇光昊所說的底牌應該就跟這事情有些關係了。
木華曼心裡雖然在想這些念頭,但卻沒有開口說出來,她並不希望打斷宇光昊的講述。
「你們的母親當時在治療的【頌】方面有著不小的權威,所以在知道這個情況之後便提出要去試試看能不能救治那些人。但是那種病毒確實是詭異了一些,即使是你們的母親也沒有任何辦法,到最後,甚至連自己都受到了感染。不過靠著強悍的實力,那病毒卻是被她硬生生壓制了下來。但是壓制病毒卻讓她沒有辦法再壓制那些村民的發狂,雖然最後逃除了那座島,卻還是被擊成了重傷昏迷了過去,所幸是昏迷在我們宇光家的領地,被發現之後便立刻送回了本家。」
「因為你母親一直昏迷著的緣故,我們當時也不知道她在外面到底發生了些什麼。與她的接觸也沒有任何的忌諱,等到她醒來把一切都告訴我之後,我們才發現,本家之中已經有人感染了這種病毒。」宇光昊說到這裡,回頭看了眼宇光信,眼神祇能夠透露的情緒很難形容,「阿信,那個感染者就是你。」
宇光信忍不住渾身一震,往前飛行的勢頭猛然一頓,直接愣在了半空。
宇光昊卻沒有停下來,看了宇光信一眼後便繼續往前飛去,而敘述也還沒有結束。
「發現這件事情之後,整個宇光家所有的資源都放在了如何治好你們母子上,但是那種病毒太過詭異,就算我們找遍了整個【妖精界】所有有名的醫生,也依舊沒有絲毫起色。就算靠一些手段將體內的病毒都清楚了,但只要成為了感染者,病毒就會不斷地再生出來。也就在這時候,索安嶺站了出來說他有辦法能救你們中的一個,而條件就是必須將僅剩的那顆生命樹種交給他。」
「生命樹種麼……」宇光信低著頭喃喃地念道,木華曼已經飛到了他的身邊,伸手拍著他的背,抬起頭對木華曼露出一個笑容,宇光信繼續扇動翅膀朝著前方飛去。
「一開始沒有人願意就這樣妥協,但是到了後來,你的身上已經出現熔化的症狀我們卻依舊沒有找到其他的辦法,我們終於還是不得不將生命樹種交了出去。而索安嶺也確實地給出了解決的辦法,但是……」
講到這裡,宇光昊停頓了下來,倒不是他故意賣關子,而是三人此時已經到達了甬道的盡頭,面前的路被一面冰牆堵得嚴嚴實實。
宇光昊收攏翅膀降落下來,隨著咒文的念動,一條淡藍色的風蛇從他的指尖躥出,在冰面上遊走了片刻,便咬破了個口子鑽了進去,看似堅不可摧的冰牆也開始漸漸出現了裂痕,而宇光昊的敘述也繼續了下去。
「但是想要達成的條件卻很難接受,想要救治兩人中的一個,就必須放棄另外一個。他的能力能夠不斷將一人身上的病毒轉移到另一人身上,而承受病毒的那一個,為了保證她不會死去,則必須改變體質成為活死人一般的存在……」
講述的語句依舊平淡,但是訴說的聲音卻已經漸漸地顫抖起來,宇光昊深深地做了幾個個深呼吸,去依舊無法平復下那突然湧上來的心情,乾脆便不再言語。
冰牆漸漸地破碎,牆背後的空間也慢慢展現在了三人的眼前,巨大的空間裡密佈著一根根連接上下的的冰柱,而在那些冰柱的中央,封存著一個個或大或小的黑影。
宇光昊慢慢地走到正中央的那根冰柱之前,抬起頭,眼神中流露出一種柔情,也流露出一股歉意。
那冰封在其中的女人柔美的彷彿天使一般,似乎是在在想著什麼美好的事情,緊閉著雙目,嘴角勾起淺淺的一個弧度,笑得那般滿足。
宇光昊回頭看著那個不知何時背過身去的少年,第一次,用溫柔的語調開口。
「你的母親,一直都深愛著你。」
明明是那般輕的聲音,在這冰窟裡竟然還有回聲出現,這樣也好。
少年用盡全身力氣攥緊了拳頭,緊緊地繃住自己的嘴,不讓自己發出任何的聲音。
至少聽不見,淚水滴落冰面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