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行路難》
陳少白安步當車，不疾不徐地緩緩走出洞窟，來到二人身前，露出一抹和煦的笑意：「琳師姐，咱們又見面了。」
「你……你……」
見到熟悉的容顏，太史琳猛地站起身來，不敢置信地望著陳少白，眼裡驚喜之色交織。
她原本以為自己親手扼殺了一名前途無量的宗門天才，三日以來，無時無刻都在悔恨自己當初衝動，現在見「雲天」未死，心中的莫名驚喜，怕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至於當初的唐突和誤會，早已在找尋的過程中化解。
反正，太史琳對男女之事並不怎的熱情，她志不在此。
但是，這一幕自然而然地落入了一直關注著太史琳的完顏洪日眼裡。
「她何時這等關心過別人？莫不是真對這小子有意思了？」
看著橫空出世的陳少白，完顏洪日眼簾微垂，盡量將心中滋生出的殺意收斂起來。
深深地調息片刻之後，他猛的一步踏出，橫在兩人之間。
完顏洪日昂首闊步，抬頭挺胸地俯瞰陳少白，眼中儘是睥睨之色：「你可知，這些日子琳兒花了多少人力物力尋找你！你僥倖跳脫生天，出來之後第一句話竟不是感恩，是想要做那涼薄寡恩的無恥之輩？」
他身高九尺，顯得極為魁梧高拔，無論任何人站在他面前，都要顯得矮上一頭，陳少白和雲天都只是正常人的身材，站在他面前就像是一隻軟弱無力的小羊之於凶狠殘忍的惡龍，瞬間就被一道龐大的陰影所籠罩起來。
有時候，天生的優勢就是這般明顯，即便不去考慮二者修為對比，身材方面也會產生如此映照來。
完顏洪日，明顯是個會將自身優勢發揮到最大化的人物。
但奇怪的是，在面對修為和身材都比自己強的存在之時。陳少白卻並沒有露出任何不安難過之色。
此時此刻，陳少白的臉上仍舊掛著令人如沐春風的笑意，就連對他滿懷敵意的完顏洪日，也不由為其風采心折。
「大亂將起，必有妖孽。果真是才人輩出啊！這雲天的資質、心智都是上上之選。貿然下黑手截殺，難免會露出蛛絲馬跡，若被大神通者認出來，麻煩就大了。等會還是折一下他的面皮。此事就作罷了！」
僅僅是區區一個照面，完顏洪日就在不知不覺之中轉變了他的態度。
聽到完顏洪日的話，陳少白並不在意，他只是微微側過頭，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太史琳。
他沒有想到。眼前這名看似心狠手辣的女子，竟然會做出這般純善舉動，倒是讓人刮目相看了。
平心而論，若他失手錯殺了同門，第一反應絕對是毀屍滅跡、掩蓋痕跡之流，而絕非為宗門考慮，彌補過錯。
可能這也是白手起家的修士與仙道宗門從小培養核心的不同之處吧！
但不論如何，這都不會影響到陳少白對太史琳的態度了。
骨子裡作為一名華夏兒女、炎黃子孫，陳少白對具有忠孝觀念的人還是抱有相當程度善意的。
發現一道視線投射到自己身上。作為琉璃虛空弟子之中最傑出的存在，太史琳沒有迴避目光的習慣，她自然而然地看向了陳少白。
二者四目相對的瞬間，她的呼吸都彷彿要停滯了。
在這一刻，她見到了一對怎樣的眸子啊……
清澈、乾淨、純摯、熾熱。百折不回……這樣的眸子，屬於傳說中的「赤子」，不屬於凡人。
此物只應天上有，人間那得幾回聞！
雖然有些不太貼切。但在這一刻，太史琳心中還是浮現出了這一句話來。
濁世佳公子。紅塵醉仙人！
「這樣美好的眼睛，如果能讓月兒也看到就好了……」
心裡想念著上官月，太史琳的心臟噗通噗通地跳了起來，臉上也不自覺地露出一抹溫情之色。
「咦？這小妞對我有意思？難道最近小爺走桃花運了？」
想起難纏的洛心，陳少白眨了眨眼睛，將視線偏移到完顏洪日身上。
他忽然發現，對方正以一種要吃人的眼神死死盯著自己，好像發情的河馬望著犀牛，將一切雄性生物視為自己的情敵。
「嘖嘖……當年我剛成就淬氣的時候，花無夜都瞧我不起，現在時過境遷，連他的師父都要在我這兒，都要吃醋吃癟，世事變幻，當真是難以預料啊……」
陳少白饒有興致地咋了咋嘴，並不火急火燎地想要出言解釋什麼。
獲得了太古時代不知名神通者的傳承，他對本命世界的運用已經不僅僅局限於隱匿氣息、豢養生靈了，戰力驟增的同時，信心也隨之暴漲。煉己初境時的心態與淬氣無敵時，自然是截然不同的。
雖然他現在的境界看上去比完顏洪日還要低上兩重，但實際戰力卻正好相反，哪裡需要忌憚對方？真正需要害怕的，是完顏洪日才對。
「仙道弟子講究一個禮儀尊卑，你身為晚輩後晉，見到師姐卻不行禮，是何道理！」
完顏洪日心中不爽，便將話題引回來，想要先在風頭上壓過對方一籌。
有時候，雙方交談便是如此，一方氣勢衰弱，另一方自然要隨之增長，作為清玄門五大傑出核心之一，完顏洪日的強大自然不僅僅局限於他的一身肌肉和法力修為。
但，陳少白畢竟是陳少白，他的反擊永遠都是那麼乾淨利落，如若天馬行空，不著痕跡。
「我與琳師姐之間，是琉璃虛空的事，似乎還輪不到你來管吧？早就聽說林遠兮上位之後便潛心於開疆拓土，想要將清玄門發揚光大，難道清玄門的爪牙已經延伸到我南冥離洲了？」
陳少白極有身份帶入感的一句話，將完顏洪日所有的話頭徹底封死。
無論他借口是與不是，都是妄自議論掌教，揣度天心，被有心人報上去，對玄雨堂的發展極為不利。
須知。司徒雨堂本來就為林遠兮所忌憚，現在時局更是變幻莫測，複雜難料，作為前者麾下大將，他又豈能在這個緊要時刻扯後腿？
見到完顏洪日一臉憋屈的神色。陳少白微微一笑。說出的話卻是咄咄逼人，不留絲毫餘地：「說到無恥，抄襲他人的智慧結晶，似乎更加無恥吧？借花獻佛尚可原諒。但你把我的格律冠上你的名諱，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把我的格律冠上你的名諱？」
突兀地一句話讓在場其餘兩人愣了愣神，足足過了兩三個呼吸的時間，才反應過來。
完顏洪日拿來泡妞的詩詞格律，竟然出自眼前的俊秀男子。李鬼撞到李逵，樂子大發了！
「月兒說的對，男女之間事情，就是如此複雜詭秘，骯髒齷齪，真不知道怎會有那麼多癡情女子為男歡女愛甘願放棄仙道？」
太史琳望向陳少白和完顏洪日的眼神越發奇怪起來。
聽到陳少白這話，完顏洪日心中頓時咯登了一下，但他的氣勢卻未曾有絲毫衰弱，反倒顯得更加盛氣凌人：「哼。空口白話，任何人都能說，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完顏洪日不知道自己手中這格律究竟來自何人，也不知曉塵沙博愛是否為其原作者，但現在看來。只能弄假成真了。
反正源頭相距兩大洲，遙隔數十萬里，他也不怕當面對峙。
陳少白一副早有預料的神色，揶揄一笑：「哦？那我該怎麼證明這首格律屬於我呢？」
「很簡單。再做一首便是！」
完顏洪日寸步不讓，顯得有些咄咄逼人。
他的確是在咄咄逼人。
這種天成文章。本是妙手偶得，蘊含了極為高深雋永的心境，哪是能輕鬆作出來的？
就算滿腹經綸的神通者，在面對這個要求的時候，也要抓耳撓腮，面露難色，更何況是一個年紀不足一甲子的晚輩修士？
能在這個年齡層次達到如此境界，在完顏洪日心中，陳少白十有**是常年閉關苦修，兩耳不聞窗外之事的苦修士，對琴棋書畫該是一竅不通才對。
果然，聽到這個要求，陳少白雙目微垂，在兩人眼前來回踱步起來，一幅江郎才盡的模樣。
「哼……草包偏要充才子，自取其辱！」
完顏洪日看向陳少白的眼神帶上清晰可見的輕蔑之色。
或許覺得完顏洪日太過囂張跋扈，或許是想要借此斬斷二者之間若有若無的聯繫，一直保持沉默的太史琳突然發話了：「夠了！雲師弟乃是我琉璃虛空之人，還輪不到你來教訓！」
言語之中，對陳少白的偏態之意溢於言表。
完顏洪日梗著脖子，死死地盯著陳少白，雙目赤紅，對太史琳的話置若罔聞。
陳少白微微一笑：「琳師姐不需如此，他要我做一首格律，我做給他便是。」
他在兩人身前來回踱步片刻，眼裡閃過一絲智珠在握的神色，看著完顏洪日，嘴角掛著戲謔的笑意。
小樣兒！
向我華國泱泱天朝上國，上下五千年歷史積澱，爺隨便背一首詩詞，你就要撲街跪舔了！既然給臉不要臉，那就洗乾淨了，等著挨抽吧！
見到陳少白臉上的神色，完顏洪日心臟驟然停止了片刻，生出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趁著這個片刻，陳少白忽然開口，一首韻味獨特的格律在其口中緩緩流淌出來：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盤珍羞直萬錢。」
一名世俗公子享樂歡宴的局面活靈活現的出現在二者腦海之中，不需要刻意思考，彷彿天生就在那裡。
「或許，之前那首格律真是他所作的？不過……南冥離洲與東勝神州相距數十萬里，途中艱難險阻不計其數，他從小被宗門培養，什麼時候去的商國？」
看著陳少白，太史琳眼裡閃過一絲欽佩與疑惑之色。
而陳少白詩詞抄頌卻仍在繼續：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劍四顧心茫然。」
「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
「閒來垂釣碧溪上，忽復乘舟夢日邊。
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抄襲了太白詩仙的一首《行路難》，周瑾瑜的身影頓時出現在陳少白的腦海之中。
這一首詩詞裡人物形象，和那位友人實在太過相像了！
「不知道周瑾瑜和烏慕芹他們修到淬氣秘境了沒有？巫佩消失多年，也不知道現在身處何方？」
陳少白眼裡閃過一絲追憶之色，回歸清玄門的念頭越發強烈而熾熱起來。
將思鄉之情深深地藏在心間，陳少白微微一笑，從懷中取出一樣東西，單手輕撫，給了完顏洪日最後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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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我先去吃個飯，等會上來再寫一章哈……o(n_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