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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之卷 :風雨 第一ま四章 :中樞佈局(四) 文 / 元祀

    ……,……

    周惠最終沒有能夠入宮覲見,因為元天穆已經到了河內郡,逐走河內太守封隆之,並且大肆致書朝中諸臣,或者許以新任,或者勸其留職。經他這樣親自安撫,總算安定了朝中的人心,阻止了這股逃亡的風潮。

    元子攸起心召見周惠,原本就是打算咨詢這件事情。如今既然已經解決,而且元天穆又近在咫尺,讓他剛放下的心再次懸了起來,他也就無心予以接見,任由周惠一家返回了陽城。

    然而元天穆卻並沒有立即來京師。安撫了朝臣之後,他繼續在河內郡逗留了幾天,等待朝中和地方上的反應。

    雖然爾朱家權傾天下,大河以北全在節制之中,但依然有些人不太安分,乃至蠢蠢欲動。其中有些是受天子一系的影響,如河西賊帥紇豆陵步蕃等,便接受了天子的招安,隨時可能東渡大河,侵入河東爾朱氏作為根本的並、肆諸州。還有一些是自發的,如被驅逐的前河內太守封隆之,與爾朱氏有殺父之仇,回到冀州渤海郡家中,立刻與同郡的高乾相結交,圖謀舉兵反抗爾朱氏。

    這些不安分的因子,都必須加以防備,加以和諧。否則的話,一旦京師有變,他們難免會紛紛跳出來,影響整個穩定和諧、繁榮昌盛的大局。

    想到防備紇豆陵步蕃的事,元天穆有些惋惜。可惜爾朱天光去了關內,若是他還在河東。根本不用擔心什麼。而現在以爾朱兆留守,節制河東諸軍,壓制不太安分的六鎮餘部,他總覺得不太可靠,只能吩咐鄰近的晉州刺史高歡等人幫襯他一些,以防萬一。

    至於渤海那邊,元天穆倒不怎麼在意。封、高兩家雖然勢力不小。但是高家的第三子高昂還在洛陽,監禁在廷尉寺內。如今他的禁期將滿,高家投鼠忌器。暫時還不會輕舉妄動。

    朝中的事情,那就更不用擔心了,只要他回到京師。那些人根本翻不起浪來。這一點他非常有把握,之前的近兩年時間,京師不都是牢牢的掌控在他手中麼?甚至連元顥、陳慶之攻入洛陽那會,他也有把握阻止他們,只是因另有打算,才沒有引兵征討,逕直率領著三十餘萬台軍走避河北地方。

    更何況,如今還有爾朱榮在,有那五千戰無不勝的部落精騎在,足以壓制整個京師。元子攸等人毫無軍權。連宿衛軍都無法動用,如何能夠鬥得過他們?

    元天穆忽然皺了皺眉頭。說起軍權,他倒想起來了朝廷新建的府戶軍。那支軍隊的士卒主要出自河南府戶,還收納了些不得意的河南將領,很難被爾朱家收納。此外。該部的前身是負責京師關防的城衛軍,再往前便是攻略元顥時,曾經在河渚擊破夏州義軍的北中城餘部,倒是頗有些戰鬥力。

    這樣一支軍隊,又駐紮在洛陽城東,或許該防備著點。

    元天穆本擬將其直接解散。但想到現在正是改朝換屆前的敏感時期,動作不宜太大,於是便放棄了這個想法。他略一思索,決定從指揮權著手,將所謂的府戶軍大都督、河南尹元寶炬提拔為中書監,延入皇宮內的中書省監控起來,改以前河南尹元子思重任此職。

    此外,他還準備以領軍將軍兼任京畿大都督,節制河南包括台軍、郡軍在內的所有兵馬,以防發生意外。

    京畿大都督這個職務,魏朝並無舊制,僅在前年元子攸新近即位、葛榮舉兵南下時,他短暫的擔任過,目的是為了戒嚴京師周邊。如今要圖謀大事,自然要行非常之舉,大可將這一職務重新搬出來,立為定例。反正,這幾年朝廷創製不少,爾朱榮的柱國大將軍、天柱大將軍,他的這個太宰,都是朝廷所新設,再多個京畿大都督也無妨。

    擬定了這些方略,又見河西紇豆陵步蕃尚屬安穩,元天穆終於動身前往京師。表章送到門下,元子攸和爾朱榮一驚一喜,卻相互告白,俱至城北迎接。

    元子攸善於接納人心,見到元天穆後,不說他越俎代庖,反而誇獎他安撫朝臣之功:「前時天像有異,長星掃過大角,城內謠言紛紛,朝中人心惶惶。虧得太宰威望隆重,戒示諸臣,京師才得以安定。如今太宰終於入朝,朕也總算可以安心了。」

    「臣居樞衡之重,理當為天子分憂,為天柱效命。」元天穆分別向元子攸、爾朱榮二人施禮道。

    他的這番言行,顯然很不合禮儀。天子郊迎至城北,乃是酬他平定關內的運籌和牽制之功,他只需向天子一人致答即可,為何要涉及爾朱榮,甚至還把爾朱榮和天子並列?爾朱榮是正一品天柱大將軍、太原王,他是正一品太宰、上黨王,又何須向爾朱榮施禮呢?

    元子攸似乎毫不在意,依然含笑著和元天穆應酬。然而,他身後的侍中、黃門侍郎楊侃卻變了臉色,望向眾臣中地位僅在爾朱榮、元天穆之下的城陽王元徽,期望他能夠當眾指正元天穆。然而,讓他失望的是,那位天子的第一親信卻低眉垂眼,假作不知,顯然不敢當面向元天穆發難。

    楊侃心中歎息,這城陽王元徽,到底還是少了些凜然正氣啊!若是尚書令、臨淮王元彧在,大概會當面指責元天穆吧。可惜他不贊同天子郊迎的舉動,也不願和諸臣一同出迎,正在家裡裝病來著。

    其實,他自己何嘗不是缺少膽氣呢?否則的話,他完全可以提出質疑,何必指望城陽王元徽?

    至於其他朝臣,那就更不用說了。要麼是欠缺膽量,要麼已經被元天穆的私信所安撫,要麼就乾脆是爾朱一黨的人。

    楊侃忽然想起了秦朝時的一個典故:指鹿為馬。當時權臣趙高意圖架空二世胡亥,恐群臣不聽,乃先設驗,以馬作鹿獻給胡亥。胡亥疑惑,問於群臣,群臣或明哲保身,緘口不言;或阿諛逢迎,附和趙高;而少數回答是鹿的人,皆被趙高一一暗害。

    如今元天穆嚴重違禮,眾臣卻盡數緘默,這已經比二世所面對的朝局更加嚴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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